生病无疑是件痛苦的事儿,药物能够帮助我们缓解痛苦治疗疾病。但很多人并不知道,每一种投入市场的药物,都曾经历过人体的反复检验,以确保疗效和安全性,这群以身试药的人被称为试药师。参与临床药物试验被看做是一种带有自我牺牲精神的高尚举动,但在现实过程中,这事儿显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找到了一位职业试药师,请他讲述那些不为人知而有伤身伤神的故事。
资料配图 生病无疑是件痛苦的事儿,药物能够帮助我们缓解痛苦治疗疾病。但很多人并不知道,每一种投入市场的药物,都曾经历过人体的反复检验,以确保疗效和安全性,这群以身试药的人被称为试药师。参与临床药物试验被看做是一种带有自我牺牲精神的高尚举动,但在现实过程中,这事儿显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找到了一位职业试药师,请他讲述那些不为人知而有伤身伤神的故事。 姓名:张志明(化名) 职业:试药师 从业时间:三年 F=《男人装》 张=张志明 F:试的药都合法吧? 张:呃……我做的肯定是合法,不然我们也不敢试啊。而且之前会签署《知情同意书》这类的东西。 F:你啥药都敢试? 张:这么说吧,试药之前都得有体检,我觉得没什么危险可怕的,很正常的一件事儿。我爸是生物老师,从小我跟他泡在实验室里,对这方面的知识比较了解,所以没什么恐惧感。我觉得这是为人类健康做贡献,开始的时候是有一种很崇高的感觉…… F:后来呢? 张:有时候也会害怕和恐惧,或者有疑虑。 F:咱具体说说吧…… 张:有次抽血抽了很长时间,从早上8点左右开始,5分钟一次,一次两毫升,持续将近24个小时,直到实验结束,在此期间不能吃饭,就打生理盐水…… F:我靠,这流量堪比大姨妈了吧! 张:其实以我的知识水平,知道这种频率应该不会比一次献血多,但会想我受这样的折磨究竟能不能达到药物应有的效果,能不能起到试验的作用。 F:所以,能吗? 张:那不是我能考虑的事情了,我当然希望我的付出会有回报,而这回报不单单是金钱上面的。 F:身子能受得了吗? 张:大多数都处于亚健康状态,有时候连试药之前的体检都很难通过。 F:那就等好了再去。 张:其实这里也有很多应对之策…… F:比如? 张:我能不说吗? F:来都来了…… 张:大多数的试验都不要有吸烟经历的,但尿检的时候滴一两滴白醋就没问题了。再比如如果血液里白细胞含量过高,体检前去献一次血小板就行。我就举这两个例子吧! F:行。长期这么干,一头公牛都受不了。 张:当然。一方面是会干扰试验结果,另外也会给自己的身体留下很多副作用。我后来认识的一个试药者得了严重的心律不齐,过了三四年,他还是经常感到呼吸困难,没法进行剧烈运动。 F:…… 张:其实都是为了赚钱。临床药物试验本来是一种志愿公益性质的事情,为了感谢志愿者的付出,试药方提供一笔费用作为补偿。但是事情已经走样了,出现了大批职业试药者,专门靠这个谋生。 F:赚的钱够给身体买营养品的吗? 张:这么说吧,平均一天300到400元,试药周期也不一定,有几天的,也有几周的。现实压力很大,我需要生存。相比于其他人来讲,我还算是比较谨慎的。我从小积累了不少医学知识,基本可以判断药物的风险。如果某种药对身体造成伤害的话,这个试验给多少钱我也不会参加的。但大部分人连最基本的医学常识都没有。对他们来讲试药就是一场搏命游戏。这会给他们一种很强的恐慌感。有个哥们一到晚上就开始自言自语:我觉得身上像绑了个炸弹一样,随时可能爆炸。 F:说说你是怎么入行的吧。 张:当时我大学毕业三年,在一个论坛上看到过敏性鼻炎新药测试的招募信息,就报名了。当时我在一家证券公司当销售,活多钱少,而且每天活在爸妈眼皮底下,心情很郁闷,很想换一种活法。我看这个活儿很轻松,除了吃药就是在房间休息,报酬不错,还不用每天回家面对父母,靠,简直量身定制。就很果断地报名了。 F:第一次试药你一定记得很清楚。 张:是的,每天上午八点服药,用药后2小时内保持上身直立,2小时后自由饮水,4小时后进餐。随后5天之内,按照规定时间接受16次抽血,其他时间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休息。 F:跟你想的一样吗? 张:还是挺不一样的。我当时跟三个人分在同一个病房里,我看他们的举止神情以前肯定参加过试药,就很好奇地想跟他们请教一些问题,但他们总是躲闪。晚上关了灯大家卧谈,我才明白他们白天为什么不理我。因为护士在,很多话他们不方便说。为了排除其他药物的干扰,试药者在两次试药中间要隔很长一段时间,但是他们几个都在短时间内频繁试药。 F: 这有点不负责任啊! 张:试药信息没有联网,做好掩饰工作就行。第二天早上一起床,旁边床的人从包里掏出来一盒粉底——我很奇怪,男人随身带粉底干什么?原来,他是要拿粉底遮掉手臂上的针眼,这是上一次试药注射留下来的,时间靠的太近了,还没消下去呢。 F:医院知道了肯定不能用了。 张:试药次数多了,才发现他们对这些事是心知肚明的,刚才就说了——双方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每年都有大量新药上市,如果把职业试药者都赶跑了,志愿试药者的数量是远远不够用的。 F:大多数人是怎么入这行的? 张:有中介。招募试药者的工作很繁琐,医院不愿意做,就外包了,久而久之中介群体就出现了。中介们也嫌麻烦,就委托圈里混时间长的人再帮忙。 F:有点像包工头…… 张:其实门道挺多的。有一次跟很熟的中介聊起我接下来要试的药,他小声提醒我这药有问题,千万别去。一般来讲,报酬越高的药,危险性也越高。有些药报酬太高,试药者都被吓跑了,试验没法启动,遇到这种情况中介会主动把报酬压下来,试药者一看钱不多,估计不会有危险,反而倒去了。他还特意提醒我,这事儿自己知道就行,这是照顾你。千万别往外说,别耽误我做生意。 F:没事儿,这话不是从你嘴里说的。 张:其实有时候还是有成就感的,有几次跟朋友去买药,药房的人推荐的药品就是我试出来的,心中非常自豪。 F:确实是很崇高! 张:我大概做了三年试药以后,有次参加一种戒毒药试验,前后扎了17针。为了帮我们缓解紧张,医生开了几台电脑让我们消磨时间。我用电脑的时候偶然发现了关于这次试验的文档,打开发现里面写着此次试验向每位受试者支付费用3万元。但是医生让我们签的知情同意书上的报酬是2500元。这意味着中间的差价被医院和中介盘剥掉了。我那一瞬间觉得自己被愚弄了,我只不过是被别人用来赚钱的工具而已…… 采访+文=岩井俊三 摄影+后期=严寒 特别鸣谢=李陆 (责任编辑: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