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村的农忙一般指两个时节，一个是春天的插秧时节，一般自阳历的4月20日左右起，至5月初止，不足两个星期。另一个是夏天的双抢时节，即割禾（稻）、种连栽（插秧双季稻），谓之“双抢”，抢收、抢种，一般自阳历的7月下旬起，至8月底止，不足40天。至于连栽（双季稻）的田间管理和收割就较为简单了，栽种面积亦不大，不足早稻面积的三分之一。 插队落户后期，生产队仅剩我一个上海知青了，兼管着生产队的刮米机（把稻谷碾成米和糠），刮100斤稻谷3角钱，我嫌称重麻烦，改为1担稻谷3角钱，1担稻谷肯定超过100斤。刮米先记账，分红时再扣。 老俵刮米一次成型。我给自己刮米要分两次，出米口一次为粗放，后一次为细放，出的米较白，吃口好，100斤稻谷出米67斤吧。老俵不喜欢这样的米，谓“冇（mao没有）料”。 要赶在农忙时节到来之前刮好米，在刮米的前一天晚上，老俵记分时说妥，若干人第二天早晨刮米，总共可刮一千多斤稻谷。第二天早晨刮好米，我没有时间再去做饭了，按惯例，到最后一个刮米的老俵家里用早餐，然后出上午工。 春天插秧时节，凌晨3点45分，闹钟响了，我打开收扩音机，家家户户的喇叭响起了音乐，4点钟我关掉收音机，在扩音机里喊叫几声“采秧嘞！采秧嘞！”，随即关掉扩音机，提了马灯出了村，第一个下田采秧。秧田位置是昨晚记分时记下的，早春秧田里的水很是寒冷。 天亮了，不时扯去腿脚上吸满了血的蚂蟥。大约8点半钟收工，老俵相互间清点着秧数，60手（把）秧记一个工分，我总是名列前茅的，我绑秧的方式与众不同，是向另一个村的老俵学的，速度相当快。 插秧的田块事前都经由老农们评估工分，写在小竹片上，插在田埂上，到了晚上记工分时，一个插秧小组所有的小竹片上的工分总数，除以该小组所有人的工分底分的总和，得数比如为2，那就是一个人的工分底分乘以2，再加上早晨的采秧分，这就是他当天的全部劳动工分了。一等男劳力底分为10分，其中早晨为2分，上下午各为4分。当然，妇女比较吃亏，一等女劳力底分为6分，其中早晨为1分，上下午各为2.5分，妇女的效率有时会超过男劳力的，但习以为俗、无法计较和改变了。 插秧时节，除了吃饭的时间外，要干到天乌黑了，才会收工。 晚饭后还要到记分仓库里记分，根据当日的采秧工分、插秧工分和底分，用算盘核算每个人的当日工分，要忙到晚上十点钟后，才能去睡觉。耖田耙田作业的，按他们各自的底分，比照若干插秧组的第二名的工分计算。 夏天双抢时节，老俵都是头戴草帽，身穿长袖衬衫、七分裤。我是头顶草帽，光背赤膊、短裤，皮肤晒得乌黑油亮，是生产队的唯一景色。 我是仓库晒谷保管员，生产队每七个女老俵为一组，以天为单位，轮换着与我一起晒稻谷。 早晨，晒谷场上散开一百多张晒垫，从仓库底层用簸箕抄起湿的稻谷，倒进谷箩里，挑到晒谷场倒在晒垫上，一担稻谷倒一张晒垫，由女老俵耙晒稻谷。 白天晒谷七个女老俵分成两组，轮流翻晒和看管稻谷，未当班的那组则可回家去，做点私事。 早晨，我晒妥稻谷，回去烧好早饭吃了，上午担了水桶，拿了2个竹筒，去井里挑了水，漫步田埂，去给割禾（稻）的老俵送水喝，因割禾（稻）的人多，上午要去井边担两次水送去。 老俵割禾（稻）使用带锯齿似的镰刀，很省事，从来不用去磨镰刀的。稻穗脱粒使用古老的禾桶，不到大腿根高的禾桶，四方型，三面用篾席围着，人在缺口一面脱粒作业，双手将一束稻穗斜举过顶，用力甩下，抽打在桶里靠壁上的栅子，将稻谷脱粒在禾桶里。或使用人工脱粒机，亦是四方型，将一束稻穗放在用脚踩的带突齿的滚筒上，将稻谷脱粒在禾桶里，替代了人力甩打脱粒。 夏天双抢时节，因天大热，老俵午饭后，会歇息一下再出工。 半下午时，割禾（稻）的老俵开始回送稻谷了，晚上收工时一人一担稻谷之外的多余稻谷，必须在收工之前，先行回送到生产队仓库里。 傍晚时，开始收晒稻谷了，女老俵两人为一个风车组，一个人用簸箕将晒垫上的稻谷倒进风车漏斗里，另一个人手摇风车吹出瘪（的稻）谷。风车吹滤过的稻谷流进下端出口处的谷箩里，由一个女老俵协助我，把稻谷挑进仓库里，由我过磅记录，并由我挑至二层楼上，当日约有七千多斤干稻谷上了楼。 生产队有三个仓库可以放干稻谷，干稻谷若快堆满了，则挑若干早晨预发部分口粮，分粮到户；或打包交征购粮。 当日晒的若为留种稻谷，晒垫要清扫，谷箩要倒扣拍打，留种干稻谷要挑至两百米外的老仓库楼上，且楼梯较陡，够累的。还有做米酒的早禾糯，打麻糍的立冬糯，晒谷都是如此操作。 立冬糯为单季稻，生长周期长，杆高近2米，易倒伏，产量不高，但其糯性为首。老俵家有一狗咬了一块麻糍，粘在狗腔的上颚天花板上，左爪抓不出，右爪抓不出，狗急得摇头晃脑的，如何是好？ 风车吹出来的瘪（的稻）谷，当日用风车再次吹滤，轻的瘪谷倒在晒谷场一角烧掉，重的瘪谷过磅后，堆放于仓库底层的一角，以后分给老俵2元/百斤，以饲鸡鸭。 晒谷刚收场，割禾（稻）的老俵挑着稻谷登场收工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遇到下雨天，湿的稻谷堆放在大礼堂里，翻成条垄状，一个时辰（2个小时）就要抄底翻一遍，以防稻谷发热生芽，够出一身大汗的。 晚饭后照例还要到记分仓库里记分，核算每个人的当日工分。双抢时节是以收获稻谷量来计算工分的，于割禾（稻）的前一天晚上，由老农们根据路途远近和预估该田块的产量高低，核定该田块每100斤稻谷为多少工分，个人所得工分比照插秧时节的工分计算法。 我的工分比照若干割禾（稻）组的第二名的工分计算。 每年秋收后至春节之前的三、四个月，都是农村大搞水利基本建设的时候，如修建水库等，在工地上干活的人的工分，按其底分增加50%。 在上述农忙、修水利之外，出工干活的按底分计算工分。 农村人说工分值，不是城里人理解的狭义的指1个工分为多少钱，而是广义的指一等男劳力的底分10分为多少钱。 人误田一时，田误人一年。农忙前后，体重上下，立竿见影。 那时的男女老少，一日三餐伴米酒，鸡鸭成群粮满仓，田头蔬菜挂腊肉，小农生活滋味浓。 (责任编辑：晓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