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话理发叫做剃头。三百六十行,剃头这个行当不管在哪朝那代都是一门手艺,一句话有饭吃的。小时候我们都是头发养的长长的才去剃,省钱呗。记得那时我和弟弟总是到天潼路860弄里的一个支弄去剃头。那是一家“理发世家”,男人是剃头匠,老婆无业学会了剃头。他们在弄堂里摆个摊,只需一个凳子就行了。因为价钱便宜,生意非常好。左邻右舍们老老少少都跑到他们家门口来剃头。要是到了春节前夕,没有一两个小时是轮不到你剃头的。到了那时他们会全家总动员,两个儿子也帮着一起干活,洗洗头,给老人刮刮胡子。男人和女人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只见陆续不断有人来剃头。至于说洗个头刮个胡子,脸盆干不干净,毛巾是不是消毒了,胡子刀怎么一直在用,那是今天我们的讲究了。虽然小时候剃好头浑身有些难受,老感觉身上有头发在扎人。跑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洗个澡才感觉舒服一点。但在物质贫穷的年代,我们能够享受最低价剃个头已经是不错了。再后来呢,我和弟弟的头都是母亲剃了。老人家特意买了剃头刀,学着剃头,说是剃上几个头就把本钱赚回来了。我们的上一辈啊,都是靠着这样的省吃俭用过日子的。 要讲究也行啊。天潼路上有家著名的白玫瑰理发店,沿路朝西是大饼油条点,朝东是竟成南货店。白玫瑰理发店双开间门面,店身一片雪白,门口有三色螺旋灯不停地转动。最考究的是那道弹簧门,你推开门进入店内,它自动关上。小时候我路过白玫瑰理发店时,常常会好奇地看一会儿。还有理发店橱窗里展示的照片,非常吸引路人的眼球。烫发后男人们个个油光水滑神气极了,爱打扮的女人们则是娇艳清纯、风情万种啊。不过到了1966夏天开始,白玫瑰理发店再也不敢有烫头发了。那时把烫发作为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取缔了,长达十年之久换成了直板的齐耳短发麻花辫。 我是一直到1979年从云南农场回沪后才第一次到白玫瑰理发店去享受过。在这里剃个头绝对不能与860弄支弄里的“地摊”剃头点相比的。那时的我已经是上海工人阶级的一员啦,口袋里有几个钱了,就来享受享受吧。坐上宽大的理发椅后,老师傅会掸清白色的围裙给你围上,然后征求你的意见:长短,式样。刨去长发后洗头用的是香肥皂味道好闻。接着师傅会征求你的意见,是不是要修面?那时的我已经有胡子了,立刻同意修一个。师傅会放下座椅成平躺位置,随即一把微烫的毛巾,敷在唇上,一会儿拿去毛巾,轻柔地开始修脸刮胡。整个修面的过程中,闭目养神是一种短暂的享受。后来我搬离浙江北路老房子后再也没有到白玫瑰理发店享受过。 四年前的秋天我特意老房子看看,顺道来看看白玫瑰理发店。第一个感觉是白玫瑰理发店“老了”。虽然店还是开着,处于四周已经被拆的七零八落的石库门老房子,它在天潼路上显得孤零零的。隔壁的大饼店早就无影无踪了,竟成南货店被一排木板封得死死的。只有白玫瑰理发店门口三色螺旋灯还在不停地转动,很慢很慢,仿佛在告诉路人,快走不动了。岁月流逝,唏嘘不已。 现如今这里大变样了,白玫瑰理发店成为了一段记忆。以剃头为例,现在路旁的理发店五花八门,价格千差万别。市场经济嘛,一是竞争上岗,二是愿者上钩。 (链接:https://www.jianshu.com/p/ada003b518aa 来源:简书) (责任编辑:晓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