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照片是1972年,黑龙江兵团34团8连的机车组正在收割小麦的情景,机械化作业的大农业场面颇具震撼力,不由得想到“粒粒含辛苦,丰年尽收仓”的欢畅,还想到了经历过的天灾人祸。 北大荒是世界三大黑土带之一,土地肥沃,有机质含量高,日照充足,十分有利于农作物生长。小麦播种之后,长势迅猛,不过区区百日就到收割期了。一望无际的大田里,金灿灿的麦浪随风起伏,沉甸甸的麦穗娇滴滴地荡,煞是好看。借用毛泽东的诗词改一字便是绝好的描绘了:“喜看麦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 众所周知,北大荒是我国最早大规模使用机械化作业的垦区之一。那时大部分农业机械都是仿制前苏联的产品,包括赫赫有名的“东方红”拖拉机也是从仿制前苏联德特54拖拉机起步的,联合收割机也以外来语相称“康拜因”(英语combine,俄语комбайн)。农场使用的联合收割机主要有利用拖拉机动力的悬挂卧式割台收割机,也有自走式联合收割机,但悬挂式要多于自走式。作业时,东方红拖拉机拉着一台康拜因,沿着人工开出的割道缓缓前行,卧式割台如同剃头推子似的割下麦杆,吞进机器,麦秸从后边吐出,麦子则从侧面斜翘起的管子里喷出,泄往跟在一旁的胶轮拖拉机的拖斗里,装满一车即刻运往麦场。因此大田里的作业主要由机务排或机耕队来完成,而农工们则忙于麦场里的那些活了。 在那些日子里,机务排可谓奋战在麦收第一线,他们起早摸黑,只要麦地没被露水打湿,机器是不会停下的。一台机组一天能收割十几二十埫地,全连的麦收战役也就十来天便可鸣金收兵。 可是,事物的发展往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特别是农业还要靠天吃饭。在北大荒有句话叫“不怕播就怕收”。因为春季多风少雨,而夏秋之交的节骨眼上,老天爷常会给人使绊子,你怕啥它就来啥。我到黑龙江兵团的第二年,北大荒就给我们上演了一出可怕的“凶”剧。 那年,麦收刚刚开始,就一连十余天雨水不断。天空阴云密布,大地泥泞不堪,别说机械下不了地,就连人下去也要陷到腿肚子。已经放倒的麦子来不及拾禾,全都浸泡在水里,还没收割的麦子则过了最佳收割期,不是爆谷就是发芽,看了无不心痛。在严重的自然灾害面前,北大荒人顾不上什么“斗、批、改”运动了,粮食才是重中之重,谁都不愿让到手的粮食付诸东流!笔者所在的兵团5师下达命令,全师展开“龙口夺粮”大会战。其实不光我们兵团5师,整个黑龙江省西部的受灾地区都投入到抗洪救灾之中。 “龙口夺粮”正真是对人的锻炼和考验。农忙季节本来就是踏着露水出工,披着月光收工,这回还得整天在泥泞中跋涉,用人工把大田里的麦子背到地头,让康拜因脱粒。背麦子的满身泥浆,“喂大嘴”(把麦子送进康拜因机器里)的浑身麦芒,这样的劳动每天都持续到深夜,大伙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宿舍倒头便睡,满是泥浆的衣裤都顾不上清洗。仅仅休息几个小时,恼人的钟声又催促人们下地了。 大会战持续了半个月左右,终于把大田里的麦子都收了回来。之后,兵团把上好的白面全部上交了国库,我们自己却吃了一整年的粘面馒头。 除了天灾,还有人祸。 联合收割机把收割与脱粒两道程序结合在一部机器中完成,摆脱了人工收割和碾压脱粒的原始农业生产模式,甚至绕过了英美等发达国家经历过的马拉收割机时代,显现出机械化的巨大优越性。然而,在极左思潮笼罩下,就有人以“革命的名义”企图舍弃机械化,欲走回头路。说什么“当年我们依靠小米加步枪打败了国民党的飞机大炮,今天我们照样能用人力战胜机械”。简直是一派胡言,殊不知,毛主席早在1959年就说过“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 兵团47团就曾刮起过这股歪风,上海知青李永奋回忆说:1971年麦收前,团部要求大家发扬人定胜天的精神,用“C-7”(镰刀形似阿拉伯数字7)战胜“C-6”(在兵团被广泛使用的苏制联合收割机型号)。此言一出,全团愕然!但李永奋所在的14连刘宝和连长传达归传达,照样布置机务排检修保养康拜因。开镰那天,人工打道后,依然指挥机械下地作业。麦收完成后,刘连长主动带上铺盖卷去团部接受批评处分,结果当天就安然回到连队。一问,所有的连队都动用了机械收割,并顺利地完成了任务。原来,47团是个老农场,大部分连长是农业生产的“老把式”,他们深知客观规律不可违的道理。粮食到手才是硬道理,“镰刀派”们也只能不了了之,“小镰刀战胜机械化”便成了一个的笑话。 但是确实有些团、场和连队在批判“唯生产力论”的蛊惑下,执行了错误的生产指令,使粮食大面积减产,造成了重大损失。 天灾也好,人祸也罢,这些都是我们的历练,说明建设边疆绝非一帆风顺。 (责任编辑:晓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