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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派之内表现形式多样，流派分呈，长期以来众多专家学者从各自不同角度探讨、众说纷纭： 陈小蝶1929年曾写《从美展作品感受到现代国画画派》一文中，上海画家占有四派：“复古派”顾麟士为首，“美专派”以刘海粟为首，“新进派”以钱瘦铁、郑午昌、张大千为代表，“文人派”以吴湖帆、郑曼青、狄平子为代表。李万才的《海上画派》分为两个方面，“重写真与市俗化”，以任熊、任薰、任预为领袖人物；“重金石与文化化”以蒲华、虚谷、吴昌硕为领袖人物。有人也分为两种风格，一类是从传统中来，一类是学习西方绘画，洋为中用。还有的也把海派分为以朱熊、张熊为代表的民间派，以赵之谦、吴昌硕为代表的金石派。早期还有多种观点代表海派，如：有“费派”之称的费丹旭，钱慧安为首的“城隍派”，陶冷月自成一派的“冷月画派”，传统的海派从来就不同宗、不同派、追求师古创新、追求标新立异。 海派是一个不断演变、变化的概念，产生的初期，画家自己并不一定都知道自己是海派一名，最早是1852年，蒋宝龄《墨林今话》介绍的上海画家是张熊、王礼、吴熙载等十几个，到1908年张鸣珂《寒松阁谈艺琐录》记载：“公寿、伯年最为杰出，其次画人物则湖州钱吉生慧安及舒萍桥浩，画花卉则上元邓钱仙啟昌，扬州倪墨耕田及宋石年皆名重一时，流传最盛。”共介绍画家三百余人，至1919年杨逸《海上墨林》已誌海上画家741人了，这期中除去1840年以前的百余人及重复人数，从周边省区汇集到上海，再加1920年至今的海派画家人数应在千人以上。 自上海开埠，商品经济的迅速发展，中西文化交流、碰撞、融会营造出华夏其他地区所不能产生的社会宽容度，宽松的社会环境，那便称“海纳百川”。 众画家与其他许多领域谋求发展的人士一样，纷纷入沪遂成大观。可以认定，海上画派是各种不同绘画风格的画家，在上海这块开埠后既熟识又陌生的土地上共同竖起的。正如程十发先生所说：“海派无派，是一群在上海各展报负、各有擅长的画家们的统称”。众画家为推出自家作品，依仗各自掌握的前人法度将个人杖法、天赋及理念发挥到极致，以适应时代需求，各界民众之喜好，立足市场，此乃海派画家的精神。海上画家虽然人人都有自己的个性，但师承不同，笔墨不同，题材各异，画风各异。即便是一人一貌，若经疏理还是可以找出一些规律性的风格，本文试将海上画家作些分类。暂将海纳百川的海上画坛分成十六个支流，谓十六川。 一、婉约派 “婉约派”代表画家费丹旭，他工仕女，宗唐寅、改琦，所画美女体态婀娜，文雅柔弱。画面布局虚实相生，别开风貌，一派文人气息和神韵。其笔下多美人斜倚栏杆，小桥流水，茂林修竹，临窗远眺，或身处秋风枯木，愁肠由衷，颇有孔夫子所云“哀而不怨”者，且设色淡雅，状若游丝，透出旧时代遗风。《海上墨林》“一以轻清雅淡之笔出之，同辈无与匹也”。那些有雅逸疏淡、笔致妍秀、人物仪态端庄纤细如镜中取影，同样风格的胡锡珪、沙山春、包栋、潘琳、潘振庸、尹小霞、唐培华、潘振节、费以耕、费以群、舒萍桥、徐庵、鲍张莹、沈璲、韦鉴、郑慕康均属该支川流。画风流遗至景德镇，晚清民国烧瓷者多有画面为桃花美女，即是婉约隽秀，流风所至也。 二、城隍派 “城隍派”以钱慧安为首。钱慧安，宗仇英、新罗、改琦，擅仕女、仙佛人物等。其所画仕女色调清秀古雅，华贵中见闲逸，气韵清淡儒雅，古风犹存，尤其是面部表情在他笔下惟妙惟肖。绘神仙则风格一变，既掺入市井民俗，单纯朴实等吉祥如意，富贵喜庆之活力，又不失气韵交远之传统。他的作品颇得广大市民青睐，由于钱慧安主要活跃在上海老城厢城隍庙一带，故被称为“城隍派”。他曾到天津杨柳青作过年画，自然画风亦得年画之气息，更堪雅俗皆宜。宗法此路绘画格调的还有沈心海、谢闲鸥、钱书城、曹华、石钟屿、黄山寿、阮数峰、潘赉、金煜等。承继而变法者有刘旦宅、董天野、华三川等人。 三、老莲派 “老莲派”以任伯年为代表。任伯年，宗陈老莲，可称“老莲派”。其题材广泛，以人物为强项，历史人物、佛道人物、市井人物，肖像写生无不出类超群，尤其是钟馗，虽被他反复表现，居然毫无雷同，其笔下的钟馗面貌多变、神情丰富、体态各异，时而怒目挺立，时而闲庭信步，时而儒雅从容，将打鬼英雄赋予新的性情。他用笔亦颇具神力，钉头鼠尾、曲折按提、顿挫夸张，其弹性与力度结合得让人叫绝，湿笔复色，绝少皱擦，劲利自信，不经意间还融入西洋画之明暗及透视，作品一扫旧袭大开新光，充满现实生活情趣。归其一路的有任熊、任熏、马镜江、颜元、倪田、金榕、任霞、俞涤凡、陈摩、胡杰、汪寿益、徐祥、莲溪等画家，今有韩敏、施大畏、韩硕、马小娟等承其画风遗韵。 四、时事派 “时事派”以吴友如为代表。吴友如，他早年接受费丹旭、改琦等人画风，继学桃花坞年画。到上海主持《点石斋画报》后，便大量吸取画界同道之精华及西洋画的技艺，作品多反映时事。追赶时尚、贴近生活，可称“时事派”。其作品在具有创新艺术之意境的同时，还为今日留下珍贵的史料，更是专家学者研究上海近代史的难得文献资料。他创办的画报，无疑为日后的连环画奠定了基础。追随这贴近市井，反映习俗风格的画家有丁悚、郑曼陀、金桂、张淇、田英、金鼎、葛尊、周慕桥（同画点石斋）、丰子恺、胡伯翔、金梅生、杭樨英、谢之光、沈子丞、朱梅邨等，及当代贺友直、程十发、戴敦邦、顾秉鑫等人。 五、金石派 “金石派”以吴昌硕为代表。吴昌硕，宗青藤、白阳、八大、李鱓、郑板桥、赵之谦。他以书法金石入画，落笔苍劲有力，大气磅礴，以雄浑古厚之阔笔大写意见长。他画梅主杆雄健老辣，枝条硬朗坚挺。作葡萄，葫芦之类藤本植物，则老藤韧中带骨，如龙蛇相缠。画大片荷叶虽纯着墨色，却将墨韵层次表达出奇特效果。至于随手画就那梅兰竹菊，他更是从心所欲地落笔干脆、浓淡相宜、一气呵成，非常人所能为，满是金石气，称“金石派”。此画风相随着有王震、赵子云、吴东迈、吴茀之、诸乐山、陈半丁、王个簃、陈师曾、俞礼、诸闻韵、钱君匋、潘君诺、齐白石、潘天寿等人，今有曹简楼、曹用平、王公助、吴长邺、张雷平、杭英等画家为第三代传人，然画外工夫不及乃祖。 六、冷拙派 “冷拙派”以虚谷为代表，亦可称“禅意派”。虚谷，宗金农、华岩、弘仁。画风冷隽清逸、劲峭洒脱、凝炼迺劲，擅干笔皱擦、逆向用笔，着墨干、湿、浓、淡、润、涩炉火纯青，运用西画中速写、光线及几何等技巧得心应手，使人耳目一新，创造出独特的绘画语言，在海派中独树一帜。他笔下的花卉、蔬果、松鼠、金鱼、仙鹤，充满生机和野趣，通过线条断续顿挫，中、侧、逆锋变幻莫测，夸张奇特的方折形体，运用以淡墨为主，兼用焦墨，即便是飞白，亦如禅锋机峭。当代江寒汀、来楚生、蕉雨、唐云等人的画作，均可见虚谷的影响。 七、儒雅派 “儒雅派”以张熊为代表。张熊，宗陈道复，恽寿平。画风温和敦厚，古媚纵逸，在流畅活泼中见清淡儒雅，以写见长，晚年更显凝重朴质。其用笔自如，勾、点、晕、染、融会贯通，他那娴熟的阔笔写法常将浑厚沉郁之气表达得淋漓痛快。至于花草、鱼虫、飞禽、走兽，张熊样样精到，无怪，他的画作不仅适合当年沪上工商阶层的兴趣，而且还不失文人雅士的青睐。属张熊一脉的画家有巢勋、周闲、朱熊、刘德六、倪耘、蒋确、金心兰、周镛、葛同、张廉、张鹤生、潘鸿、孙介石、熊松泉、陈秋草、邓怀农、孙雪泥、吴青霞等画家，均有古媚儒雅画风之遗韵。 八、清新派 “清新派”以王礼为代表。王礼，宗白阳、南田。画风得北宋之法，爽利洒脱、兼工带写、构图奇巧、笔墨流畅、设色淡雅，其小写意生动清新，夺目传神。他笔下花草、飞禽无不信手拈来，并给这些作品注入生命活力。当时海上名家张熊一见王礼画作，便大加赞叹，即让自己高足朱偁拜王礼为师。值得一提的是，大名家朱梦庐、任伯年的小写意花鸟均为其嫡传，除这二位外，赵如虎、舒浩、何煜、王师子、宋石年、金镇、丘良勋、王荃、周容、徐桢、谢公展、张大壮、韩敏等名家应属其后劲。 九、野逸派 “野逸派”以蒲华为代表。蒲华，宗青藤，白阳、石涛。诗书画三绝，以书法入画。野逸派特点：山水墨韵烟润、阔笔直扫、水墨淋漓，笔势老辣遒劲，气势磅礴，看拟随意行云流水，潇然自得，但力藏锋中，淡墨厚重，浓墨不滞，“疏宕之气，播为天籁”。该画派少媚俗之气息，笔酣墨饱见韵致。胡公寿、高邕、杨逸、俞原、王震、吴观岱诸名家均为阔笔写意，直抒胸意，野逸派风貌，当代谢之光、方增先等画家亦有其气韵。 十、烟云派 “烟云派”以吴石仙为代表。吴石仙，宗米芾、高克恭，融西洋画法。其画风一改传统山水，在继承前人的基础上，大胆吸取西画中明暗、透视理念，可称为“烟云派”。他所作山水多水墨酣畅、布满烟云，峰峦林壑之阴阳向背均处理得深邃苍茫，构图及意境多有新创，画面中亭台楼阁则恰到好处地采用立体透视之法，让人更有新奇之感。后来主要接受西洋画风的画家，均不袭其貌而另辟蹊径。马昌焕、陶冷月、袁松年、黄幻吾等人同样也从传统中来，融入西方绘画语言，闯出新路而风尚各异。 十一、传统派 “传统派”以吴秋农为代表。吴秋农，宗四王、文征明、沈周、戴熙，这一派最远上溯董其昌，可称为“传统派”，画风苍劲沉郁、古拙幽深、气韵生动，贯通古今成一家。用笔注重枯笔松驰，清逸平淡中见高雅，熔粗细于一炉。所画山水意境深远，萧疏恬淡，山重水复，可居可游。属此风范者甚众，这一派恪守传统技法精到，不断注入新海派审美风气，面目一新，有杨伯润、何维朴、胡璋、汪琨，邓春澍、樊少云、马骀、陆恢、顾沄、吴子深、吴滔、吴待秋、顾麟士、戴以恒、赵叔孺、姚钟葆、沈迈士诸画家。 十二、笔墨派 “笔墨派”以黄宾虹为代表。黄宾虹，宗宋元、新安派。其画风浑厚华滋，写意情致，注重用笔用墨，总结出“五笔法”和“七墨法”振兴传统，提出“笔墨精神万古不变”，用笔沉厚、凝重、刚键，他对董其昌之南北宋论有继承和发扬，还将雄浑华滋的北宋南宗山水用灵动多变得破墨、积墨、宿墨，以篆隶的金石笔法入画，故其山水作品有力拔千钧，风奔雷走之势，震撼人心。画面格调健朗，布局自如，自然景物与心境浑然一体，气脉相通，全无斧凿之痕。钱瘦铁、汪声远、邵洛羊、汪采白、陆俨少、唐云、王康乐、林散之均注重笔墨入宋元而自成面目，气韵自然生动，可称为“笔墨派”。 十三、古典派 “古典派”亦可称为“新古典主义”，以吴湖帆为代表。吴湖帆，宗四王并直溯宋元。其笔法绵里藏针，沉稳典雅。审美层次宽泛，以大襟怀大气概写意写情，水墨清通明洁，设色浓而不艳，充满平淡雅趣。所作山水构思奇巧、层次井然、清秀雅逸、烟云飘渺，自有一勃勃生机回荡期间，虽笔笔皆为传统，但满纸透出新的观念，新的生命，故较之于传统面目全新。这一派从四王、文、沈，上溯到宋元，作品中宋元的笔法、意境、构图均有涉及，合其风貌者为张大千、张善孖、谢稚柳、郑午昌、贺天健、冯超然、张石园、俞子才、麋耕云、胡若思、陈佩秋等画家，早期的黄山寿亦有古典山水意韵。 十四、撞粉派 “撞粉派”以程璋为代表。程璋早年学习没骨花卉，师从杨伯润，学华喦、恽寿平之法，中年时吸收西洋画中的明暗向背及焦点透视之法，进行写生，追求真形质感。在传统没骨花鸟画的基础上，以西洋的水粉画相融合，以白粉加入彩色或墨色，用以画花朵及鸟羽、走兽，形成与传统留白或加水不同的使色彩分层次、分深浅的技法，时称“撞粉法”。因此我们把这一派归为“撞粉派”。追随者有柳滨、商笙伯、张聿光、郑集滨、洪庶安、张书旂，当时任伯年等人也偶使此法。 十五、融合派 “融合派”以林风眠为代表。当时有许多从西方留学海归，或学习西方绘画，解读绘画的理念往往中西融合；或以西方油画构图、笔墨、技巧、光影处理，大量借鉴西方的绘画语言，融入到中国传统中，探索一条新的中国画表现形式。主要有刘海粟、朱屺瞻、沈柔坚、汪亚尘、关良。他们中西融合的表现形式差别很大，林风眠充满诗意与感情；刘海粟热辣奔放泼彩；朱屺瞻质朴、率真，近法国现代派马蒂斯烂漫、浓艳的油画山水；关良有梵高意韵的造型夸张、近似速写的彩墨戏剧人物；沈柔坚的水彩水墨山水、静物，自成面目，各有千秋。 十六、冷月派 “冷月派”以陶冷月为代表。陶冷月，工山水、花卉。陶冷月的作品的确可以说是独树一帜，自成面目。他的月夜山水，以平远焦点构图，山峦起伏，阴阳向背，常采西法之高光，云彩、水波纹，中西合璧，别有神韵。陶冷月从传统山水入手，摹古从四王、沈石田、文征明，上溯黄子文及唐人没骨，曾为颜文樑、吴湖帆同师学艺，传统国画作品同样精彩纷呈。从上世纪20年代创新中西融合，被称为“新中国画”，蔡元培赞为“结构神韵、悉守国粹，传光透视，特采欧风”。注意三维空间的关系，特别注重闪烁的云影和粼粼的波光，常以一轮明月贯通云水，意境如古诗古词。 综观以上这海派画坛十六川之特点，可总结为必具鲜明的时代感和个性的突现，若用而今之时尚语堪称与时俱进；他们的画作虽有明显的商品性，但每每又是艺术享受的精品，用色神采飞扬或姹紫嫣红，或枯笔横扫，皆充满活力，极具视觉的冲击力；用笔上泼辣大气，富有弹性，一扫纤弱之态，线条饱满，充满张力。题材多吉祥祝福，雅俗共赏，并程度不同地吸取西画艺术语言。 以上十六川师根据风格特征划分，仅是根据逻辑学以属性来作粗线条分类，还有一些画家均自成面目，未能归类，还有些画家学生众多，自成体系，未作流派表达，如江寒汀的“江派”，陆俨少的“陆派”，张大壮的“张派”，还有一些新的风格流派还在形成过程，就不一一记载。 陈克涛  (责任编辑：晓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