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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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下河纪事(中)

时间:2018-12-05来源:大佬吴 作者:吴建宁 点击:
9、 队里的社员对我们都很好,他们为人很善良,那时每家的口粮都不够,而我们又不注意节约,常到青黄不接时没吃的了,我们常会向家前屋后的借米借油,尽管那时他们是一家几口也缺吃少穿的,但是仍然会借给我们一、二斤米,小半碗油。这些现在几乎是谁都没眼
 
队里的社员对我们都很好,他们为人很善良,那时每家的口粮都不够,而我们又不注意节约,常到青黄不接时没吃的了,我们常会向家前屋后的借米借油,尽管那时他们是一家几口也缺吃少穿的,但是仍然会借给我们一、二斤米,小半碗油。这些现在几乎是谁都没眼看的东西,但是在那时这几乎就是在借命啊!至今想来眼框都会湿的。
    多少年了,忘不了他们对我们的宽容,忘不了他们对我们的照顾,也忘不了他们吵架时的那种互不相让、上房揭瓦的气势。他们吃苦耐劳,敢做敢当,敢吵敢闹、敢恨敢爱……这就是我们苏北的农民,也许这也是中国广大农民的缩影。
 我们刚来时,村里的小店是在当时的大队部里,这里是全村庄最好的砖墙瓦房四合院,店里卖些农民日常的一些生活用品和小的农具,如要买比较好的东西,大多要上临泽镇了。记得我常在这里买“山芋干子酒”和八分钱一包的“经济”香烟。那时当地最好的香烟可能就是“大铁桥”了。那年有个在子婴河插队的知青到我们这来玩,吃饭时他说到:他和生产队里的社员喝过“钉子酒”,就是一瓶酒一个杯子一个锈钉子,每喝一口酒,就把钉子在嘴里吮吸一遍,喝酒没有菜,就把锈钉子的味道当下酒菜了。这还真没听说过,不过在那个年代,这种事也是有可能的。小店晚上点的是罩子灯,比一般人家亮多了,所以晚上常有人在这里抽着旱烟三三两两地说闲话。那年月抽的也就是干树叶摻和着烟叶,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他们说这是“扯焉子”,也就是混时间的意思。小店到了晚上是要上门板的,门板上还依稀可见西一,西二,东一等毛笔字。
        后来村东头盖了供销合作社小店就没有了。
 那时庄子上有两个生产队是女知青,她们比男知青多个苦活就是插秧,好像四、五月里就要开始插秧,天不亮就要起来烧早饭,等一切忙定天也亮了,斗笠一戴裤腿卷的高高的就下水田了,从早晨下田插秧直到天黑收工,几乎一整天都在水田里弯着腰插秧,遇到刮风下雨,就用一块塑料布往身上一披就是雨衣了。水田里常有蚂蟥,那是一种吸血的虫子,叮在腿上就下不来,等发现了把它拽下来了,伤口还会继续流血,要好大一会儿才会慢慢止住。所以只要下水田干活,都要时不时的看看自己的腿。一天插秧下来,天黑收工时腰都直不起来,她们说腰好像要断了。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种田是很辛苦很辛苦的。那时我们队里有五百多田,大多是种双季稻的,真是一年忙到头,春节小年刚过就开始犁田、耙田、育秧、插秧、薅草,然后收割、脱粒、晒稻、翻场。再然后晚稻从七月份开始,又把早稻的农活再重复一遍,直到十二月晚稻上场。冬天还要外出上大型(大型水利工程)挑河工,下河罱河泥、挖草粪塘、开沟挖墒等等等等,接着就过春节,这才能歇几天。小年刚过又开始犁田……。年复一年,农民们整年忙的都没时间看病,当然也是没钱看病。村上虽有合作医疗,但也就是看点头疼脑热的小毛病,那年头缺医少药,所以农民们小病就扛,大病就拖。农忙时刚收割的稻子一上场就要连夜打稻脱粒,一天睡不了几小时,连续几天下来,人都累的迷迷糊糊的,为抢时间做饭,就胡乱的打一锅稀面糊吃(青黄不接时有点面粉打面糊吃就很好了),撒点盐搅和搅和喝上两碗,碗一丢立马出门继续干活,晚上回来已累的不想动了,盛点锅里中午剩下的面糊吃,盛到快见底时才发现锅里有东西,捞起来一看是一条长长的抹布。
        我们知青这一代人,有了在农村历练的这碗酒垫底,在以后的工作中,什么苦事难事我们也没怕过。我们继承了农民吃苦耐劳的品质,任劳任怨、勤勤恳恳地在各个岗位上为国家的发展作出贡献。在共和国的旗帜上也有一个部分是我们知青的血染成的。
牛在农村是主要劳动力,耕田钯地,辗稻打场都少不了它,所以社员们对它们呵护有加。冬天牛在牛屋里好吃好喝,天冷了还烧火取暖,还有人睡在那里陪着它,夜里还要喂料,还三天两头地往牛嘴里灌香油,很是令人嫉妒。冬天冷的时候我们还会钻到牛屋里沾牛的光,那里暖和。
 那年月农民要操心锅里的米,还要操心锅下的烧草,锅上锅下少一样都要挨饿。我们到了队里,烧草成了问题,我们锅上有米(当时好像国家供应知青半年的粮食),但锅下没烧的,生产队便决定我们烧牛草。所谓牛草就是稻草,是牛的饲料,那时牛过冬直到来年的早稻上场,饲料全靠牛屋前的大草堆了。我们烧稻草就是烧牛的饲料。那时我们还不知节约,常拔很多的牛草回来烧热水洗脸泡脚,而社员们只是用大灶上靠大锅边的小铁罐子里的那一点热水(当地称之为“罈罐”),罈罐里的热水是烧饭时温热的。社员们是很少专门烧热水用的。我们那时随意的烧牛草,太奢侈了。现在想来还很是慚愧。
我们插队时村上还没有通电,社员家基本上都是一个小墨水瓶里面灌点媒油或柴油,上面有个园的铁片盖住瓶口,园片中穿个小铁管,中间再穿根自己捻的粗点的棉线做灯芯,这就是灯了,栓根绳子挂在墙上,蚕豆大小的火头还冒着黑烟,灯点的时间长了,第二天起来鼻孔里都是黑的。条件好的人家,晚上点有玻璃罩子的媒油灯,这种灯亮而且不冒黑烟。那时我们点的就是罩子灯,我晚上画画所以睡的晚,一晚上要点一灯煤油是用二个鸡蛋换的。
那个时候农村的交通落后,汽车很少,等班车也没有个准头,好在那时有二轮车,也就是二八永久自行车后面货架上捆绑一块长木板,可以带二个人,倒也方便。骑车人技术很高,等后面二个人坐好后,大喊一声“别动了”,推着车就跑,然后一脚狠蹬一下地面迅速抬腿绕过大杠坐稳。技术娴熟,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令人叹服。

    
半个世纪前,运河大堤的公路上跑的公共汽车,那时车顶上装好货后,就用大网子罩住拴结实了,才开车。有时开到半路上,发动机熄火了,司机就要下车,拿出根铁的摇把插进发动机里摇,司机摇累了机器还不响,这时就有乘客下车来自告奋勇地接着摇,直到汽车发动。车上的乘客也司空见惯,也没什么怨言。那时的人很宽容。换到现在,又是投诉又是赔偿的,现在的人反倒不宽容了。由于当时的路面状况不是很好,好车子跑几年,也就成这样了。

 

 
 画面中画的是邻县高邮的界首镇,这是大运河边的一个镇子,因地处高邮、宝应、金湖三县交界而得名界首。这个镇子在大运河的河堤旁,也是一个千年古镇。距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界首镇离我们双琚较远,插队十年我只去过两、三次,感觉很破旧,好像就一条街。因为界首在运河边,所以界首码头也是大运河里南来北往重要的水陆码头。
  大运河中的客货混装的小班轮,主要作些短途的客运和货运。当然也可以直接抵达扬州港或镇江港。票价比汽车便宜。


                            
     那时我们生产队里有很多沤田,所谓沤田就是晚稻收割后,放水养田,直到来年三四月份开始犁田准备栽种早稻。因为我们队田多,所以春节一过就要下沤田犁田了。这活儿应该是牛干的,因为牛怕冷,要等到春暖花开天暖和了牛才能下田。所以小年刚过没几天,天还很冷,队里就开始派活拉犁了,四个人为一组,一个人扶犁三个人拉。那天一早我上身穿件棉袄腰间扎根绳子,下面穿条单裤就出门了,不远的地方,一个社员扛张犁,还有两个和我一样的装束的社员在等我。我们一行四人沿着田间小路向远处的田块去了。春寒料峭,三月的寒风肆虐地扫过苏北平原,迎面吹来,直冷到了骨子里。到了田边水里还结着薄冰,社员把犁往田里一撂冰破了,几个人麻利的脱下鞋子、长裤,穿着里面的短裤就下水田了,我咬咬牙也下水了,水没到小腿肚,三个拉犁的每人一根绳子套在犁上。前面三个人拉,后面一个人扶犁,一切准备好了就开始拉犁了。社员们叫拉犁为背犁。踩碎薄冰一步一步地用力拉着,冰碴子把腿划破了有血渗了出来,也没疼的感觉,拉了十几个来回是要上去歇歇,晒晒太阳,坐下来后才发现小腿后不知什么时候划了道深深的口了子,口子张的大大的里面塞满了泥,因冻麻木了反而不觉得疼了。大家坐在田埂上晒太阳时,我便找了根小枯枝细细的挑着伤口子里的泥。这在当时是无所谓的,哪个社员的腿上脚上没有划口没有伤疤。这事在当时都不好意思和社员说。挑完伤口里的泥后还要下田背犁,明天还要下田,后天还要下田,大后天还要下……。
       这要搁在现在,那还得了上医院,缝针、吃药、还要左包右扎的。现在的人太脆弱了。我们这辈人的命大,命硬。

(责任编辑: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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