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白桦林

来源: 暮耕老牛 作者: 林嗣丰 时间:2023-10-13 点击:
  在东北生活过的人常常会有白桦林情结,尤其去大小兴安岭伐过木的,白桦林的形象定会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中。在东北这块土地上,我前后生活了十多年,却一直未能进过兴安岭,所以少了许多的体验,对白桦林自然也就没有切身的感受,但心中却对它一直有着深深的情感。
 
  记得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叶,虽然从小喜欢读书,文学书籍也读了不少,也许是对一长串的外国人名琐碎感冒,故而对于外国文学并不十分感兴趣,仅仅停留在《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母亲》《我的大学》等少数的红色作品和《一千零一夜》等小说上。后来,连队学校来了位天津知青,叫李博文,和我住同一宿舍。晚上他被我们缠着讲故事,从他口中得知了《简爱》《牛氓》等,突然觉得原来外国文学是那么的精彩;后来离开兵团到齐齐哈尔上学,在那样的政治环境下,老师还是让我们接触到了诸如《第四十一个》这样的外国小说,进一步引起了我阅读外国小说的兴趣。
 
  1975年的寒假回沪探亲,表姐从复旦大学图书馆给我借了本俄国小说《彼岸》,我就利用假期如饥似渴地读了起来,深深地被小说描写的内容所吸引。几十年过去了,小说的作者及其他的情节已经忘却,唯独小说里多次描写的白桦林一直在印刻在我的脑海里,不时地浮现出来,那夏时的葱绿,秋时的灿烂,那白白的树杆上一个个的“大眼睛”,还有白桦林的深邃、广阔的场景,时时会出现在我眼前,催促我去寻觅它真实的身影。我在各处的书店里寻找,也在网上搜——但不知为何原因,始终没有此书的踪迹,于是只能去现实中寻觅它的本真。
 
  时隔三十多年后的2008年夏天,在纪念上山下乡四十周年回访农场的活动结束后,我们一行结伴去了五大连池。安排好住宿,我们就去了火山遗址公园。刚到公园,大雨就下了起来,我们顾不了那么多,有伞的撑伞,没伞的冒雨,一头便扎进了火山石丛中。那是怎样的情景呀,遍地是火山熔岩!这里的火山熔岩主要是当年火山喷发时喷射出来的烧焦的巨石,一片片的在几公里的地面上铺陈着,黑压压的,如同烧炼后巨大的煤焦石,真是壮观至极!
 
  正当我被这壮观的火山地貌吸引时,眼前突然一亮,在这经历几千几万年堆积而成的熔岩之中有白色的树木穿天而起,这就是白桦林呀,是我心心念念的白桦林呀!只见它们在熔岩的缝隙中钻出,披一身翠绿,向着蓝天而去,仍旧身姿挺拔,伟岸不屈,不畏熔岩的挤压,不怕风雨的吹打,挺立于栈道的两旁,遍布于熔岩的深处,宣告着生命的意义。我顾不上正下着的大雨,走近它们,抚摸着它们的身躯,似要找回《彼岸》中的印象。但它并非是《彼岸》中的白桦呀!
 
  2015年6月,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去莫斯科和北欧旅游,给了我去异国寻找《彼岸》中的白桦林的机会。许是去欧洲旅游,旅行社选择的景点都是“宫(王宫)保(古堡)鸡(基督教堂)丁(市政厅)”缘故,未能看到我心中的白桦林,不免让我很是失望:《彼岸》中的白桦林,你在哪儿啊?
 
  参观完瑞典的斯德哥尔摩市政厅后,晚上我们落宿于市郊的一个小镇。第二天早晨我早早起床,到小镇的四处走走。落宿的旅馆旁有一小小的湖泊,湖水清澈,映着湖畔的绿树。突然,一排白白的树杆的倒影映入我的眼帘:这不就是我苦苦寻找的白桦林吗?抬头看去,树虽然不多,但三四棵成一簇,随后又连成排,挺立在小湖的一侧。白色带有黑色条纹的树枝笔直向上,静静地矗立着,在晨曦微弱的光照下伸展着它挺拔的身姿。我心中的白桦形象一下子就与之重叠起来,变得十分地清晰,仿佛看到小说里的主人公在白桦林中穿行、跳跃的身影。于是我迫不及待地拿出相机,连连按动快门,留下了此次欧洲旅行的唯一的白桦林的形象。只是树太少,没有《彼岸》所描绘那般壮阔,留下了遗憾。
 
  再见到白桦林是一年后的事了。2016年的初秋,我们老知青一行去新疆旅游。这一天我们从喀纳斯赶往被誉为“神的后花园”的禾木。新疆的早晨来得特别晚,八点多还是晨雾弥漫。为了急赶三个多小时的路,能够顺利成为第一波进入景区的游客,我们早早出发了。车在公路上急驰,两边的景色不时迎面扑来又迅速地向后退去,唯有远处山坡上的景致可以有较长的时间停留在你的目光中。由于早晨起得早,路途又长,天又是阴阴的,路边同样阴阴的景色引发着瞌睡虫,大家都开始补觉。我则牢记着这样的真理:风景就在路上,始终盯着车窗外,不肯遗漏一丁点的风景。突然,远处黄绿交织的图案里增添了无数细细的白色竖线,十分的显眼:哇,这是成片成片的白桦林呀!此时,绿色如海,黄色如涛,而这杆杆的白色则是海浪中的桅杆,乘风破浪!这是何等的壮观,何等的令人惊喜!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片,这一片浪,这一片在海浪中直立的桅杆,按动快门,将它收入镜头,印刻在脑中。但它毕竟离我太远,无法亲近!
 
  到达禾木时,天上飘起了雨点并逐渐增大,让人不免扫兴。踏着村中泥泞的路,一步一滑地,我顾不得打量路边的景色,直往对面的高处去,那里可以俯瞰整个村落,整个被白桦怀抱的村落!
 
  踏着山道上铺着的木质栈道依山而上,禾木村也就慢慢地展开了它神秘的面貌,如同一个哈萨克姑娘揭开了蒙在她脸上的面纱。雨中的禾木,静静地躺在白桦林怀抱的盆地中,安详、清爽。瓦楞盖就的屋顶,在雨中泛着或青或白或褚的光,为土黄色的墙遮挡着雨点。大片的已经泛黄的白桦林像卫士一般在村落的前后左右守护着这些朴实的木屋,给居住在这里的哈萨克人和图瓦人以和平和宁静。雨虽然还下着,但心头的不快正渐渐地散去。景美,心情自然也好了起来。尤其是这无穷无尽、无处不在的白桦林,挑破了雨笼罩而形成的阴暗,显得格外明亮;经霜初染后的黄叶更是丰富着雨下村落的色彩,让人心旷神怡。


 
  下山时漫步而行,正好细细欣赏来时未能好好打量的白桦林。经霜染雨打后的白桦林真切的美丽,这种雨下润润的形象,真给人以温和的感觉。被雨打下的泛黄的叶子,落在山坡上、石阶上、小桥上,又恰如一幅浓彩的油画,既庄重又妩媚。若果还走过几匹马儿,再走入几个人儿,那就是一幕绝好的影视剧场景了。白桦树就这样从山上一直延伸到禾木河边,陪伴着淙淙流淌的河水,还有河边古朴的木屋。哦,白桦林,伟岸的白桦林!

 
  2018年,是我们赴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五十周年的纪念日,五市知青组织了再次返乡的纪念活动。活动结束后,我们去了呼伦贝尔草原,在哈乌尔河景区和根河湿地一带再次见到了它。这里紧靠俄罗斯,室韦、恩和是我国俄罗斯民族的居住地,充满了俄罗斯风情,白桦林自然也是这里的特征之一,处处可见它一大片一大片的身影。在哈乌尔景区的栈道边,是一片望不到边的白桦林,它们坚韧,挺拔,挤挤挨挨,相扶相持,携手直冲云霄!离开恩和去额尔古纳根河湿地的途中,在号称“最美的白桦林”处又看到了密密层层地生长在山坡上的白桦树,它们顺着山坡从山脚漫向山顶,重重叠叠,看不到它的尽头。这里的白桦粗壮,有着一只只标志着它特征的“大眼睛”,它们大睁着,目睹这些老知青们疯狂的身影。

 
  我一面为大家拍照留影,一面默默地抚摸着这一只只的“大眼睛”,将它与《彼岸》中的白桦林比照着,回顾着,心中念道:白桦林啊,你听到我的心声了吗?你就是我要找的本真呀!




 
 
 责任编辑  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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