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交错,眨眼间时间到了2024年,“五一”,转眼"重返三十年,一文出世”又过去了十八年,这一次想起十八年前的心愿。十八年前的未了心愿,便坐立不安,正好五一节前夕,有我以前的发小邀请我前去,我也想把已故老父亲和我的心愿了一了,现在感觉衰老一天一天临近,如果再不去真的跑不动了。老乡亲们健在的也一天天减少。此行迫在眉睫! 紧赶慢赶,总算在天黑之前到了龙集镇。眼前的龙集镇真的是日新月异,大路宽广,小区楼房林立。更让人开心的是龙集这个原来封闭的半岛现在有了自己的客运站,班车十分钟左右一趟。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以前一天才一趟。还要过河才能乘到车。 完全认不出以往的模样了,以往的路,以往的供销社,以往的卫生院,邮局,以往的公社所在地,我都找不到了,我就像到了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但内心深处在找,在找记忆中龙集街。回忆中,有太多酸甜苦辣的龙集公社龙集街。 按照我的请求,老同学帮我找到了以前我们陈庄的还健在几个老乡亲老社员。我以前的老师,还有在宣传队和我搭档的拉二胡的尹者文。 先说说尹者文吧,尹者文当年三十五六岁年纪,中等偏下身材,不胖不廋,在那个贫困年月,他即使是补丁衣裤 总是干干净净。远远的在大队部门口,(也是我们宣传队排练房)看尹者文不急不燥,不紧不慢,腋下夹着二胡温润如玉的笑眯眯走来,我这个宣传队长心里就无比踏实。 尹者文跟我一起搭档龙集公社龙东宣传队近一年。当时我刚刚高中毕业,被抽调到了公社下派工作组,下派姚兴大队。相当于一打三反工作组,文革后期。即使怎么打怎么反,我们也搞不清。在工作队混了一年,拉了一个小队会计下马。因为能写文章,所以一年以后结束回到龙东大队,当时有两个安排建议,我都拒绝了。一是去当大队妇女主任。二是去大队小学当教师的。拒绝了两个安排后,我跟我们原工作组的头头大队杨副书记请求,我就搞个宣传队吧。当时原来大队文艺宣传队已经结束了,也没有人再搞,那么我提出来要搞,杨书记非常支持,马上就同意了。 文革期间,各个大队都要有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实际上是文艺宣传队,还要排练八个革命样板戏。每年春节,公社文化站还要组织各大队汇演。平时脱产排练一些节目。然后按月定期到生产队演出一些自编自演的节目,当地的黄梅戏、泗州戏或者一些其他的小歌舞小节目不等。慰藉填补当时公社社员贫下中农一些文艺文化休闲生活的的需求空白。当然这比下大田脸朝黄土背朝天要清松多了。工分还算一个整劳动力。我这样的如果下湖干活,(就是下大田劳动)当地叫下湖。也就小半个工分。说明白点,人家男的青壮老动力记十分工分,妇女记六分一八分,而我只能是四分工分。那时十分工分也就年底折算八分到一角钱。当时大米加一斤粮票加计划供应本三样缺一不可,卖一角四分钱一斤。 尹者文就这样到宣传队跟我搭起班子,另外还有一个吹笛子的和两个打鼓敲锣的。 没有队员,我就要求每个生产队送点人来,怪异的是所有生产队都送一些十四五岁的。或者十三四岁完全没有文化的小姑娘来,因为重男轻女,女孩基本不上学。这些小姑娘在生产队也不是全劳力,对生产影响不大。这样我们就组织起来了,大概有六七个小姑娘。我们当时是八个生产队,每个生产队送一个小姑娘来,一共大概就八个小姑娘,因为到文艺宣传队来是记全工分的,相当于你不干活,生产队还要给你记工分,还要分口粮,所以一般是不愿意出人的。大队领导下了指示各小队也只能参照执行。奇异的是各队送来的全部都是13、14岁半大的小姑娘,由于贫穷,这些孩子都营养不良,个子只有十岁左右的样子,基本没有发育的。 当时我在那里也没有什么经验,凭着一腔热情,就在地下铺了些稻草,在大队部一间空房子带了六七个小姑娘,天天在那里稻草上压腿。下腰拉伸,翻跟头。然后敲起起锣鼓点来,教他们走圆场步啊,走一圈开始劈叉,搬腿啊。亮相等等。像走江湖卖艺的。因为她们不认识字。教别的东西见效慢 就这样零零碎碎把这些不识字的小姑娘也弄起几个敲敲打打的小节目,搬搬腿呀,下下腰啊,翻翻跟头啊,这些老社员也很爱看。没有男生,我们就到大队小学借了三个小男孩。尹者文呢,就在旁边也没有什么事,因为不唱戏,就不用拉二胡。后来我跟他商量,我说:“尹者文啊,我们也不能光这些搬腿劈叉下腰走圆场。也要搞一个小戏,要不然就演不了一个小时”。因为晚上到生产队要点马灯,要立柱子、拉场子,费了很多事,你演了不到半个小时,社员看了不过瘾也不合适。我当时就跟他讲,:“我们排个黄梅戏吧。“我就自己写剧本,当时尹者文因为拉二胡,能哼黄梅戏和泗州戏调调。我说没有演员,你就不拉胡子了,让吹笛子的拉二胡,你演那个反派吧。我呢是开拓派,就是我们演父女二人,他呢,就是老传统,老思想,他的艺名,在剧本里的名字就叫老根,我是叫红花还是翠花什么名字我也记不清了。当时他虽然唱黄梅戏唱不大出来,还是积极努力的配合我。 想起那时候我20岁不到,当这个小小的文艺宣传队长,就是有记工分的权利嘛,开证明他回生产队就能拿到工分,印象中经常下队演出的。都是他撑着我。他对我总是笑脸包容,那时候他也就30多岁,一副忠厚憨厚的笑脸,每当那些敲锣,打鼓的,两个小年轻的跟我年龄差不多的。不听招呼,经常跟我不打招呼就跑掉了。跟我捣乱的时候,尹者文总是站出来说:“你们干什么?你们要不想干,你们就走”。因为敲锣,打鼓不是很重要的,其他人都可以干。没有男生,还在龙东小学借的三个小男生。要下队演出啦,学校的一个赵姓老师不知为什么突然不让他们来排练了,什么原因也不讲。打了个我措手不及。我一下子腹背受敌,顿时手足无措。尹者文每在关键时刻毫无保留的支持我。他说:“小学校的男生就放弃吧,节目重排。”他话不多,句句都在点子上 有尹者文这个稳档支持。我的心踏实多了,慢慢的也想通了。宣传队该怎么办还怎么办。要走的不留,要留的必须守规矩。慢慢的宣传队排练走上正轨,不到一个月就下队演出了。我自编自导的和尹者文共演的小戏还参加了公社汇演。汇演后我们全体宣传队队员花钱照相合了影。 没有尹者文的支持,我这个宣传队长是无法当下去的。作为一个19岁的小姑娘。遇到两个20岁左右小伙子调皮捣蛋,加上小学赵姓老师夹枪弄棒,一起来跟我搞事情。我是完全没有办法应付他们的。其最坏结果就是我退出宣传队。 几次回龙集都没有见到尹者文。这一次我专门打听了,说他家就在镇上住,他的儿子开了纵腾电脑修理店,他的老伴前二年去世了,尹者文现在跟儿子孙女住在一起。也算晚年安康幸福吧, 刚到龙集旅馆放下行李箱,天已近黄昏,我的老同学来叫我到饭店吃晚饭,在出门的时候,我提到尹者文,他们说尹者文儿子家就在旅馆对面。借着朦胧的黄昏,我往对面看去,夕阳余晖中一个老人头戴蓝帽,一身藏青色衣裤,清清爽爽,拄个拐棍,迎着余晖从东往西走……。我在马路对面只看那身形侧颜一眼,立即指着他对马路那边大喊:“那就是尹者文!“时隔50年,50年哦,隔着100米的马路,在夕阳余晖中,我一眼就认出来他来。虽然他已经是86岁高龄的老人。虽然他拄着拐棍。我仍然一眼就认出来了!他走路还和以前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变化,只是多了一个拐杖而已,因为他常年拉二胡,走路是一个肩膀高一个肩膀低,一个肩膀往前,一个肩膀往后。这拉胡子就是那种习惯哦。时隔50年啊,50年哦 我一眼就认出了他。 我兴奋的冲过去大喊:“尹者文,尹者文,尹者文!”他也没有认错人,头脑清醒一如五十年前一样,温润如玉的回应我:“小黄啊,小黄啊。” 我们俩高兴的拉在一起,我身旁的发小急忙就把一别50年才相见的照片拍下来啦。 我跟他说我搞了一个“感恩之旅"明天邀请你跟陈庄的老乡亲们一起聚聚。他一口就答应了。我和他说,“我十点钟在饭店等你。要接你吗?”他说:“不用”。到第二天有饭店人电话打过来,七点半尹者文就到饭店门口去找我了,人家饭店还没开门呢。龙东大队宣传队拉二胡子的,我心目中永远的大哥哥尹者文! 你温润如玉的二胡小调,绕梁何止三日,余音绕梁绕了五十年哦,在我的心里....... 当然,乡亲们也不只是尹者文一个,陈庄也来了很多父老乡亲的代表,90岁的姜进华。一身白色的唐装,飘飘洒洒,时髦又拉风。仙翁一般飘到了饭店。不善言辞的田在林,当年用牛车从河口接我们到陈庄的青年小伙,2006年我带老父亲回陈庄的时候,他还一头黑发。站在坡上与我们相对无语.………….十八年后,如今也是74岁的光头老人了,看到我也只是微微一笑。还有大队会计赵正球当年他家就在我家后面,下放户干什么都要大队开证明随身携带。我爸总是自己把证明开好,拿去给赵会计盖章。记忆中,赵会计从没有为难过我们。如今他也8八十有七了,腰背也有点弯了,比尹者文还大了一岁,但是值得欣慰的是他们都头脑清醒,思路清晰。对改革开放,充满感级之情。九十老人姜进华还在酒桌上即兴说了一段顺口溜。全文我记不清了。最后一句,我记得:“习近平带领我们奔小康。" 还有曾经的民兵排长陈宗前,也近八十了,他是我加入共青团的介绍人。(在学校初中高中我都没有能入团。)陈庄的陈姓、田姓、姜姓三大姓三个代表,都步入老年啦。 那个个子有一米八,一头浓密乌发,身着一身整洁白衬衫的,是我曾在姚兴大队工作组的原大队团支部书记张献军。后来在姚兴大队干了十八年党总支书记。现在虽然已年满70,但还是元气满满的留用在镇政府相关部门的管理岗位上。看他这个样,高高大大的身材,浓眉大眼的面相,精神抖擞,嗓音洪亮,举手投足问领导风范。一身雪白衬衫,与我们南京市区政府的头头脑脑放在一起,也豪不逊色, 只见他谈吐幽默,出口成章,且段子健康。不时爽朗大笑,对座上的每一个老人都照拂关爱到,如春风拂面,春雨润物,进退自如,分寸有度,哪像一个70岁的人哦?说他五十几岁我也相信。到叫我这个发起人自愧不如。他因为微信回复问题,私下对我说,你不知道我从小没有读过书吗?我心中暗暗说,你若读了书,还会在龙集吗?早就一飞冲天了。 回想起当年,他任姚兴大队团支部书记,19岁,我在姚兴当工作组队员,18岁。大队里挖小河。(就是在平地田里用人工开出一条河。劳动量比下大田劳作更辛苦。是农村里面劳动量最大最苦的。没有之一,还不能回家。天黑各队就住在自己搭的工棚里面,且是分队包干。各队有比赛打擂台的意味。各队都很紧张,唯恐落后于其他队。俗名叫抬小河。)现场就是一部分人按照上面画好的河线不停的挖土,一部分人抬土。人工挖出一条河来。抬土用一米见方的粗白布,叫布兜的装土工具。布兜的四个角用粗绳索结上死结,留出一定的高度两人用一根扁担抬。(一般里面装河泥的重量在150斤-200斤左右。越挖越深,河泥越来越湿重,河坡越来越赳,步子越来越慢。) 我们当时的身份就是到河工带个头,起到以身作则号召的作用。我和张献军碰到一起了,搭档抬小河,我哪里抬得动,能走稳不摔跤就不错了。现挖的河坡没有路的,只有一个个脚踩出来的墩印子。又湿又滑,空手走爬坡都难保持平衡,不要说抬着100多斤的担子了。他和我一副扁担。整个的一个大布兜装满100多斤的河泥,他把布兜绳拉到扁担的一头自己面前,(没有经历的不知道布兜一般在中问,二人抬分担均等重量,在后面的一般累一点。布兜靠近谁重量就在谁一边,)一个人的肩膀加扁但,力度已然不够,为了照顾我,张献军基本就是他一个人在用双手拎着布兜,肩扛手拎负重爬坡。而我只是在前面虚抬着个扁担,起了个平衡的作用。想起当年,真是无语无言,无言.……。那个画面……五十年过去了,犹在眼前……,一根扁但,我在前,他在后,他两只手用力拎着沉重的装满河泥的布兜。回头望望他,无奈间说不出抱歉的话,而他的脸上永远是一幅坦然的微笑。脚底下是陡峭的河坡……和张献军抬小河的那一幕哦,五十年呐,在眼前挥之不去……,挥之不去。 十八年前我写的陈庄孬子姐全家不知道现在过的怎么样了,,没有写完,利用(感恩之旅)的时间,打听了半天才知道,她已经不住在龙集镇上了,孬子姐全家已经到南京去搞蔬菜经营了。能吃苦又忠厚的孬子姐一定会是先富裕人群中的一个。我在心里默默的祝愿。孬子姐隔着大路小坡呼唤我的长音:"小黄吗?来家嗨”常常在耳边响起。不知她在南京那个社区,那个街道,我和她还能再次相遇相逢吗? 聚餐前,我和乡亲们合了一个影,把我带来的那个横幅:“感恩之旅”打开。留下难忘的瞬间。 乡亲们给我带来了很多土特产,全麦面,花生,菱角,玉米面,山芋粉,山芋粉丝,还有张献军专门安排人送来洪泽湖的莲子和芡实。最让我不安的是,张献军悄悄的出去把饭店的单买了……。这是我这趟“感恩之旅”的最大的遗憾。没有办法,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哦。 莲子和芡实,张献军说,这些都是无污染的绿色食品,礼盒包装。沉甸甸的礼品啊,沉甸甸的父老乡亲。我真的搬不动那一份份情谊,叫我如何承受啊,沉甸甸的龙集,我何德何能,承受我的父老乡亲深深的爱和深深的情意哦。 我的陈庄,我的龙东,我的龙集,无论我走到哪里,我也永远忘不了你。乡音,乡情,我的父老乡亲! (作者黄以昭 :国家高级职业指导师,联合国国际劳工组织SIYB创业讲师,南京市作家协会会员) (责任编辑 晓歌) (责任编辑:晓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