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天,我走过上海许多条弄堂,听到的都是一样的声音,这才放下心来。”当年黄允这位非上海籍的编剧写完《上海一家人》后仍觉忐忑,直到电视剧播出时大街小巷总会齐刷刷传来“走过去,前面是个天”的歌声,她这才觉得“我过关了”。时隔近30年,依旧记得起下生活、撰稿、等待“验收”这一心跳曲线的她说:“我敬畏我的笔,敬畏我所写的生活,不敢马虎;我热爱我笔下的人物,热爱他们,才会倾其所有浇灌他们的灵魂。”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沪产电视剧”一度是国产剧“高峰”的代名词。《围城》《上海的早晨》《上海一家人》《济公》《十六岁的花季》等经典作品织就了中国观众对于电视剧的早期记忆。日前,《上海一家人》编剧黄允、导演李莉、主演吴冕,《济公》导演张戈以及《上海一家人》和《济公》的统筹策划黄海芹,在作品重播前道出了那些经典炼成的法则。 拍什么? 能录入中国社会斑斓光谱、定格集体记忆的百姓故事 1991年,《上海一家人》播出,从逃难被收养的女儿家成长为女企业家,“中国式阿信”的女性励志故事不仅牵动了观众情肠,上海街头还一度流行过“若男发型”。万人空巷的收视盛况背后,很少人知道,编剧黄允并非上海人。 “那时候,我在上海已经生活了一段时间,但上海人真正的味道是什么,上海人性格中的开拓性、商业性又是从哪儿来,我自知不算熟悉。”回忆30年前的创作难点,黄允说,“找到上海人性格内在的东西,我花了很大功夫。”这些功夫包括整整一年沉浸在市民气息浓郁的生活里。那段时间,编剧在原来的南市区、闸北区旧里住下,每天和弄堂的妇女一起拣菜、洗衣服,感受她们紧张一块肥皂的“做人家”,也时常被“一家有难,百家来帮”的热心劲给温暖。去体验生活之前,黄允自诩事业型女性,感觉与市井生活里的家庭妇女是两个世界的人,“但一年过后,我和不少家庭妇女成了朋友,她们身上的可爱和闪光点、她们和生活都在不断启发着我”。 在黄允看来,电视剧作为大众化的艺术,“就该拍些老百姓要看的故事”,故事里能录入中国社会的斑斓光谱,也能定格百姓的集体记忆。正因为她的写作从观众中来、到观众中去,《上海一家人》留下了一长串让观众念念不忘的接地气的角色。知恩图报又独具魄力的若男,集中国传统妇女美德于一身的巧珍、安贫乐道的童先生、巧于算计又不乏良善本心的李奶奶以及老实巴交的阿祥、豪爽仗义的赵正、献身革命的赵义哥、正直书生何志伟等,一个个血肉丰满的人,无不能在生活里找到真实的影子。 导演李莉甚为赞同“电视剧就是要讲百姓的故事”。 今年76岁的李莉,曾拍摄了上海出品的第一部电视剧《永不凋谢的红花》。再翻翻她往后的作品,不少剧名都嵌着一个“家”字:《上海一家人》《家春秋》《家风》《家事》。李莉说,这不是巧合:“电视剧就是‘家’的艺术,说出老百姓想说的话、拍出老百姓想看的故事,这应该是我们电视剧人永远的奋斗目标。” 也许正是捏准了“与老百姓在一起”这一关键脉门,《上海一家人》不仅获得过飞天奖等重要奖项,剧本的手稿还被中国现代文学馆收藏,成为记录时代的文献。 怎么拍? 朝艺术的高峰不断攀登,与物质的世界背离几分 忆往昔,张戈导演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他有幸能把济公这样一个似痴若狂又惩恶扬善的人物形象搬上荧屏。“《济公》的成功,与当时改革开放,影视行业蓬勃发展,敢于创新有很大关系。”他说,在创作思想上,这部作品在一片题材单调的电视剧中独辟蹊径,讲述“济公”这个民间神话色彩浓郁的人物,但能做到雅俗共赏,幽默而不失格调。《济公》播出后,不仅火了国内荧屏,还火到新加坡,创下新加坡的收视纪录,带动当地的录像带大卖。 不过,以今天的拍摄水准来看,张戈和他的剧组又是不那么走运的。“粗糙,与今天的特效不可同日而语。”他说,济公故事搬上荧屏的1985年,仍在起步阶段的中国电视剧“仅有的特效是抠像”。没什么科技助力,一切都靠剧组“土法炼钢”,比如拍移动镜头时,借助自行车人工摇镜。没有特效帮忙,演员难免得受些皮肉之苦,比如一场济公诈死的戏份,那会儿已50多岁的演员游本昌被反反复复从一米高的地方砸到地上。 在那个物质相对贫瘠的影视生态里,创作者们因陋就简地办成了许多事,也创作出了许多经典作品。比如黄海芹、张戈等人花了12年时间为《上海的早晨》剧本搜集资料;为省钱,摄制组自背几十公斤的设备、自拖电缆线投入片场;而《上海一家人》拍摄时,饰演巧珍的曹翠芬拿着70元一集的片酬,在招待所里一住七个月。还有吴冕,饰演反派金桂花,并非她的首选,但服从角色是她作为演员的自我修养。一场“大戏”过后,对戏的演员陈奇拽掉了她的一撮头发,她却浑然忘我。这也是为什么,28年过去了,导演李莉每次见到她,第一反应仍是那出戏。
为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上海电视艺术家协会和SMG上海电视剧频道共同举办“沪产优秀电视剧回顾展”,《上海一家人》《济公》这两部当年万人空巷的作品,将在10月1日至10月6日期间每天在上海电视剧频道假日剧场七集连播。两部老剧高清化转码后重播,被带到观众面前的当然会有记忆里的故事,更会是当年“朝艺术的高峰不断攀登,与物质的世界背离几分”的创作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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