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光阴似箭。一晃回沪已整整二十年了。有人问，你经历了不少磨难，怎么身上还像有“一团火”，总是有那么多热情？我说，那是十年北大荒的锤炼给我留下的精神财富！ 有人问，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怎么每回战友相见，你总是那么兴奋？我说那是十年朝夕相处同甘共苦给我留下了永难割舍的不了情！ 有人问，你已老大不小了，怎么越来越漂亮 （有点夸张），总是那么精神？我说，那是十年黑土地的抚育滋润，给我留下了永不褪色的自然美！ 也许大家要笑我对北大荒太投入、太执着。我要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十年的造化，3650个日日夜夜，北大荒早已融入了我的生命。 初春的故事 大地泛绿，万物复苏。北大荒的一年四季，当数春天最充满生机！然而，1969年的春天却留下了一个令我刻骨铭心的往事。 记得那年初春，我离开二师八团来到新组建的六师六十团工程连。住帐篷，喝沟水，开始了艰苦创业的生涯。初春的北大荒，乍暖还寒。冰冻三尺的土地没有化透，种菜还没到时候，老团带来的土豆白菜已所剩无几，苞米糊加咸菜成了家常便饭。一天，团部小卖部到了一批小白方乳腐，我买了一百块，大号饭盒装得满满的。晚上在油灯下，我兴高采烈地给家里写信，报告好消息：“我买了满满一盒乳腐，可以美餐好一阵了，请父母不要挂牵，不要寄吃的来。”谁料半个月后，我收到一份航空信，姐姐在信中说：“母亲看了你的来信，大哭一场病倒了。有乳腐吃你就那么高兴，可见北大荒生活的艰苦。妈妈已让我给你寄了一大包吃的，你可要注意身体。”这封回信，足足让我为自己的单纯、不懂事懊丧至今。此后，随着荒原的开垦和农副业的发展，吃的东西多起来了，我们的生活逐步有了改善。但是这个由一盒乳腐引发的故事，让我永远不忘创业的艰辛和不易。 盛夏的考验 春涝、秋冻、冬寒，北大荒的一年四季要算夏季比较太平。然而，1971年的夏天，反常的气候使我们经受了一次严峻的考验。 那年的盛夏，我在六十团加工连担任指导员。连日的暴雨，造成一段路基塌方，交通中断，粮食运不进来，连队被迫停产，库存告急。几天后，交通恢复，加工连仓库门口前来拉面粉、拉食油的马车、拖拉机排成了长龙。为了保证全团基本生活的需要，连部决定除了必要的保养外，日夜加工，扩大生产，增加产量。 连续几天干下来，战士们十分疲劳，病号多了起来，许多同志带病坚持工作。我这个当指导员的怎能按部就班呢，便白班加夜班地跟着战士们转。实在太困了就和衣靠在角落里打个盹。一天下午，我正在面粉车间装袋子， 连长把我叫到办公室传达团里的一个会议精神。我坐下听着听着，不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大约两个小时后，一阵刺耳的“油塔子”启动声把我惊醒。 后来在加工连为我出席师“四好连队”表彰会召开的欢送会上，连长说起这段往事，我才知道了当时的狼狈相。 经过这场由天灾造成的盛夏的考验，我们加工连成为一支特别能战斗的连队，连续几年被评为师团先进。我这个当指导员的也沾了光，得到上级重视和群众的认可。1973年3月份，我被调到六师政治部秘书科工作，不久在六师第一次团代会上当选六师团委副书记。 中秋的收获 春播秋实。由于北方寒冷，粮食生产一年只有一季，因此秋天是北大荒一年四季最能体现价值的日子。我在北大荒度过了十个秋季，收获最大的，莫过于 1974 年的中秋了。 那年，我在六师师部唯一的一所设高中部的学校——二十五团团直学校任副教导员，并兼任师团委副书记。 秋季一开学，我与校团委和体育组策划召开运动会的事。当时最大的问题是没有比赛场地。原本校园中有一块很大的空地，但空地中间有几棵垦荒时留下的大树，影响场地的利用，没法建成像样的跑道和沙坑，学校上体育课也很不方便。学校几次想挪掉它，都因为上面认为这是开发荒原的历史见证，不让动，老师们也无可奈何。此事一直是我心里的疙瘩，就想利用这次搞运动会的机会把这个老大难的问题解决掉。我和大家商量了确保存活的原则，来个“先斩后奏”。然后立刻发动全校师生开展建校劳动，快速建一个具有田径比赛功能的操场。 在当时特定的环境条件下，既要把这项工作落实下去，又不至于伤害老垦荒人的情感，确实是件不好办的事。但有我这个校领导的主持，老师们干劲十足，石占亭、傅泽生等老师还出谋划策，制定了“速战速决”的计划： 1．趁黑夜把大树挖出，运到事先准备好的地方栽下，由专人护理，保证挪活；2．即日开始全方位的建校劳动，挖沟、排水、修路、整跑道、建沙坑，让校园旧貌换新颜；3．国庆前夕召开复课后的第一届田径运动会，邀请师团领导参加开幕式。为了保护我，老师们还提出，要求我在挪树当天离开学校，说万一上面“问罪”起来，顶多负个“管教不严”的领导责任，让我好生感动。由于大家群策群力，配合密切，计划实施得非常顺利。半个月后，一个崭新的校园展现在大家面前。 运动会开幕式上，坐在主席台上的师团领导，在彩旗和鼓声中接受着一列又一列充满朝气的运动员方队的敬礼。他们一个劲地鼓掌、挥手，好像全然忘了曾有过的说法。 老师们用团结和智慧取得的成功，令我和同事们陶醉了好久好久。如今回想起来，还乐不可支。 寒冬的温馨 北大荒最冷的季节当然是寒冬腊月了。零下三四十度的气温，出门一会儿，呼出的哈气就会凝成冰霜，把上下睫毛冻在一起。不过在我的记忆里，1974年的寒冬有点特别，一场火灾引出的故事让我记忆犹新。 记得那年腊月的一天晚上，气温骤降。我和宿舍里的战友早早地躺到了火炕上。突然室外传来“着火了”的呼喊声。我迅速地穿上衣服，奔到门口一看，是南边师部医院着火了。我和几位战友飞快地赶到出事地点。当时整个师部医院水供应不上。在这关键的时刻，一辆装满水的大卡车开到大家面前。我先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快步爬上车厢，站在冰冷的水中为大伙盛水。一桶桶的水从车上到车下，又经过人们的传递，很快地扑向烈火。在众人配合下，火终于扑灭了，我也因此病倒了。躺在炕上，浑身颤抖。消息传出后，师政治部白副主任代表领导上门探望我。最让我感动的是当地老职工，你送一只鸡，他送一只鸭，把宿舍里的一只大水桶装得满满的。喝着冒着热气的鸡汤，一股暖流涌上我的心头。事隔7年后的一天，原建三江管理局的王书记到上海，我和许多返沪知青去旅馆看他。当时上海知青、现建三江农场管理局的工会主席孙英也在场。闲聊中，孙英提起我那年救火的这件事，王书记说：“写个情况送给小戚的单位去，让组织了解她在兵团的表现。”我听了心头一热，禁不住流下眼泪。我动情地对老书记说：“谢谢，不用了。我在那场火灾中做了一点应该做的事，至今还有人记得，这就足够了！” 熬过冬天的寒冷，更珍惜温暖的阳光；经历春天的艰辛，生活更添一份祈盼；度过夏日的酷暑，心境更趋平和；有过秋收的喜悦，事业更攀高峰。十年的北大荒生活，十个春夏秋冬，有过欢乐，有过惆怅，有过挫折，有过成功。 回顾过去，我青春无悔；面对现实，我学会扬弃。留住当年的纯洁和坚韧，埋葬往日的冲动和盲目。让我们更加成熟起来，理智坦然地面对今日的 一切！（写于1998年） 【作者戚瑞珍，女，上海知青。1968年到黑龙江兵团25团务农，先后任指导员、团宣传干事、师秘书科秘书、团直学校教导员、团政治处副主任、团党委常委、师团委副书记。1978年回上海，先后担任杨浦区服装公司、百货公司党委书记；杨浦区财贸党委宣传科科长、杨浦区妇联副主席、区商务委党委副书记、综合党委书记。退休后受聘为安徒生童话乐园园长、儿童文化专项基金副理事长。】 责任编辑：日升 (责任编辑：日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