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人们常常会说到“梦”,包括各式各样的“梦”,有追求、有奢望,有寄托、有幻想,有奋斗、有挫折,有耕耘、有收获......。我也不止一次地做过梦,那是摄影梦,常常发生在次日将要去完成一项重要拍摄的头天晚上,梦中不是错过了火车汽车的点儿,就是相机出了毛病,或者干脆丢了摄影器材,真可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来,当一个人拥有了值得相伴一生的兴趣、爱好、事业的时候,真的会“如痴如梦”的。 我爱摄影,从中学时代就触碰过相机和胶片了。不过那时候生活拮据,只能借别人的相机过把瘾。有一次拍集体合影,我总觉得排好队显得很呆板,就突发奇想:先拍好了一张符合常规的合影,然后喊了声“好了”,就在队形刚刚自然散开的时候,我偷偷地又抓拍了具有各种神态举止的另一张“合影”!这张在当时说来不惜浪费珍贵交卷闹着玩的照片,冲洗出来后被大家连连叫好。 1969年3月,我下乡到内蒙古昭乌达盟翁牛特旗海日苏公社。几年当中,只借用另外生产队的上海知青仅有的一台相机,拍过几张照片。1976年,我参加了全旗规模空前绝后的有6000民工参加、为期两年的海日苏水利枢纽工程建设,担任工程指挥部政治部副主任。虽然负责宣传工作,可惜那时留存影像资料的意识几乎为零,加上拍照是件奢华的事,公家的相机也是很少用。有一次,工程进行最大规模的石料爆破,要用两吨多炸药一下子炸平一个小山包。我们专门负责摄影的老孙有点胆怯,我就趁机随同装炸药的民工们一起,猫着腰顺着巷道进入了山肚子中央。眼见一麻袋一麻袋的炸药排放在山洞里,真是感觉汗毛凛凛的。但是看看身边正在镇定有序地安装雷管引线的爆破工们,我的胆子也就大了,虽然那时技术不高,拍摄效果并不理想,但是毕竟是冒险记录了一个历史性的镜头(图一)。 1978年我调回上海后,有十年时间在街道工作。每当带领里弄干部外出的时候,我总是带着相机,为他(她)们留下愉快欢乐的笑脸靓影。有时候,拍摄工作资料也成了一种题材。这时候,我从“拍照”逐渐进入了“摄影”。而作为摄影的第一次收获成果,是拍摄南浦大桥。 1989年,上海市中心城区跨越黄浦江的第一座大桥——南浦大桥动工建设,历时两年多。我家就住在附近,每天上下班都要乘坐越江轮渡船从它的下边经过,都会抬头注视它的变化。从安装第一根横梁开始,到主桥面钢结构合龙,我拍摄了一张又一张。1991年底,上海南浦大桥建成通车前夕,上海市摄影家协会主办专题影赛,规定每人只能使用2个乐凯胶卷,选送10幅照片。我先用别的胶卷试拍以获得经验数据,再正式用指定胶卷拍摄。那天晚上10时左右,我在位于浦西主塔两个扇面相重叠的位置,发现了最佳镜头,先后连续三天,拍了7张。在3000多位参赛者中,这是唯一参赛的角度。这张题为“心弦”的作品,被评为一等奖,也是我首次参赛取得的成功。(图二)我为此照赋小诗一首:“钢梁砼塔斜拉索,日日夜夜牵挂着我;奏响心中豪迈的歌,唱出自强不息的我!” 从此以后,我便更加热爱摄影,拍摄题材也越来越广泛:从风景到建筑、从孩童到老人、从国人到外宾、从体育到舞台、从纪实到人像、从动物到花卉、从天象到静物,凡是感到兴趣的,都可以成为我的入镜对象。其中,最令我兴奋并付出激情的,当然是那些具有历史意义的重大事件。 1997年6月30日晚上十时,我背起摄影包走出家门,去拍摄香港回归之夜,一路上心神不定,到这时候还没有想好到哪里去拍?怎么拍?先到了外滩,然后走南京路由东向西。边走边想怎么拍出“回归之夜”来。忽然,想到了西藏路市工人文化宫边上的大屏幕,我加快脚步,一路小跑。当走到面前时,只见是一片全黑,没开!穿过西藏路,一走进人民广场,成群成堆的大学生、中学生遍地都是,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很早就来安营扎寨了!我在上海博物馆的北门等到11:50,才突然猛醒,以最快的动作和速度收拾家伙,疾奔西藏路!当半导体耳机里传来“象征着香港政权交接的升降旗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的时候,如我所料,西藏路大屏幕突然闪亮了,高音喇叭也同时响起来了!这时整条西藏路上的车辆陆续停驶,人群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我看见一群群学生爬上了公交车顶,激情挥舞着我们的国旗!当6月30日24:00与7月1日00:00交会之时,平时听过多少次、但此刻格外嘹亮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庄严地奏响了!此时,我的位置离开大屏幕还比较远,镜头里的大屏幕显得太小。我心里明白国歌的长度是49秒,便大胆用了大约20秒时间尽力往前再挤近一段,当五星红旗快要升到旗杆顶部的时候,我终于站稳脚跟,取好构图,屏住呼吸,连按快门,定格下了来之不易的《香港回归之夜》(图三),这张照片曾被报刊采用过。 2000年秋,我在“撤二建一”后的黄浦区担任市政管理委员会领导,直到退休。我们的工作管辖包括了外滩、南京东路、人民广场和豫园等上海市的重要窗口地区,这也就为我实现自己的摄影梦提供了广阔的天地和丰富的题材。结合工作特点和利用业余时间,我充分利用机会,发挥摄影特长,拍摄了大量资料片,真实地记录了上海中心城区城市建设和管理的重要事件。在那段时间里,凡是中央和市里领导来视察,因为工作需要在场的我总会带着相机,以至于市保卫部门的警卫人员都认得出了,有时会轻轻对我说声“少拍几张就行了”。在我的图片库里,不但存有包括多位中央领导人在内的大量纪实资料片,而且为市、区两级新闻媒体和档案部门提供了大量稿源,先后有百余幅照片刊登于《上海画报》、《解放日报》、《上海市容》等报刊杂志上,150余照片幅收录于《上海黄浦》年鉴和《话说黄浦》等书,一百多幅作品展出。几年下来,我的摄影在区里渐渐出了名,有关部门经常会到我这里寻求用于各种宣传所需的照片,我都无保留地提供支持和帮助。因为我爱摄影并非出于功利,我认为我的作品都带有工作性质,每年我都会把相关纪实资料整理后送给区档案馆。我很少参加摄影比赛,不过算起来也已先后获奖20余次。 这十多年,是上海市政基础建设和旧区改造大规模进行的时期。我用新旧对比的方法,拍摄了不少大型公共绿地的建设情况;记录了在上海世博会前的外滩交通综合改造工程中的重要场面。2007年,上海母亲河上的外白渡桥已达百岁高龄,城建部门将它整体搬移进厂大修,历时一年。这座上海代表性建筑的小别苏州河口和重返人们视线,牵动着满怀浦江情结的人们的心。我先后选择不同的点,成功拍摄了桥体分段搬移、又先后回搬安装就位以及调试直到通车的过程,完成了大型组照《百年老桥大修记》(图四)。2008年2月,因建设外滩隧道的需要,曾有“亚洲第一弯”美称的延安东路外滩下匝道被拆除,2月22日,最后一轮夕阳告别这里的车水马龙,众多市民特地驾车前来告别;3月5日深夜,第一块300多吨的弧形钢梁成功拆下(图五)。出于安全因素和工作关系,我有幸成为在现场拍摄的唯一的非施工单位人员。这组《外滩第一弯拆除记》和上述组照,在2014年国庆节之前被入选上海市摄影家协会主办的《向祖国致敬——共和国同龄摄影家大型摄影展》。同年11-12月,我的变焦成像作品《金茂幻影》被入选中华艺术宫展出(图六)。2010年5-10月,上海世博会举世瞩目,我几十次入园拍摄,并在以后的三个月内,为区政府编辑了题为《光荣与梦想》的工作纪实影集,后来得到世博局领导的好评,专门叫秘书打电话致谢。 从2006年开始,我的知青朋友圈从原来的内蒙古插友扩大到了上海赴各地上山下乡的知青。“天下知青是一家”,越来越广泛的知青联谊、文化活动,并且借助“浦江情”、“内蒙古上海知青网”、“中国知青网”等网络的交流传播功能,也为我的摄影开拓了新的天地,结交了更多的朋友。很多当年下乡到各地的知青朋友因此认识了我这头“草原红牛”。2009年退休后,尤其是2011年以后,围绕知青圈的活动更占据了我摄影的大半。无论是纪念活动、重要会议、歌舞表演、交流展览,还是访贫帮困、新年聚会、结伴旅游、重返第二故乡,只要有时间,我都会背着长枪短炮,现场采风。活动过后,大多都是连夜整理、调整、编辑制作,尽快地发到网上,让大家分享。近年来,我担任了《青春似水——上海知青网十周年文集》一书的图片编辑,参与《知青》杂志社的摄影工作,还帮助知青联谊会编辑画册、修饰书籍的插图等。由于我腿勤手快、善于抓拍,加上器材可以、技术保证,所以一般都能点面兼顾、较好地反映活动的全貌,有较高的点击率,重要题材常被“加精”,楼下会出现不少点赞——这既是我力所能及的付出,也是大家充分认可的回报,我觉得这是作为知青出身的一个摄影家应该做的。其实,在参与知青题材拍摄和后期制作的过程中,我的现场抓拍速度和后期制作能力也在不断提高,这也是我的重要收获。 2012年秋,我随张刚一行到黑龙江参加位于黑河的中国知青馆的文化周活动,并两度到张刚当年下乡的外三道沟,跟随拍摄了许多生动感人的镜头。第一次去是在知青馆大活动之前,那种上海知青和东北老乡久别重逢、血溶于水的特殊情结,真的令人动容。为了尽快展现于人,我以自己从未有过的最快速度,从近千张原片中选片、裁割、调整、编辑、撰文、制作,做成了十几分钟的配乐幻灯播放件,赶在第三天大部队来到参观时,在会议室播放,引来众多观看,效果很好。回到上海后,又经过充实、修改、完善,发给众多朋友,反响很好,有一位网友说我的“解说词很煽情哎”(图七)。2013年4月,知青馆全国巡展的上海首展在上海图书馆举行,我接连七天从早到晚,拍摄了全部场景和各种情节,然后选出300张照片,编成20个专题,制作了片长20分钟的《知青博物馆上海首展巡礼》。 2013年夏,在筹办组织知青第三次重返内蒙古的时候,我反复盘算着该带点什么礼物去?最后想到了将自己的部分摄影作品编印成册。真可谓“水到渠成”,平日的积累派到了用场,仅用一周时间,自己编辑、制作,我的第一本影集《美丽家园——我镜头里的上海》就诞生了。7月,我带着50本数码快印的画册,按事先计划分批赠送,很受欢迎。回来后,经过增减修订,又数次加印,分送朋友。出了这第一本,另外两本也就酝酿准备了,那就是集国内作品的《锦绣中华》和国外采风的《异国风情》。 摄影还是一项很好的健身活动。许多人乍一见面,都猜不出我的年龄。我体会自己的身体状况是同摄影有关的。经常要背着摄影器材(世博会期间,我的负重是18-23斤),经常要连续站立或多点走动,外出采风还要起早摸黑爬山涉水,遇到拍摄题材还会顾不上吃饭!只要是真的有所收获,再苦再累也是其乐无穷。这是摄影人的共性。经常不停地动,肯定有益于身心健康。我的一批离退休老干部影友,有的已经八九十岁了,还充满活力,真的很令人羡慕。 我学摄影,从未参加过这个班那个班。我的老师就是四五份报刊,每年都花费千元左右订阅;还有各类展览和听讲座。我坚持边实践、边总结,边探索、边提高,近年来在“变焦成像”技术方面日趋成熟。随着自己经验的积累、丰富,我逐步形成了自己的实战套路。从十多年前开始应邀同大家交流,发展到形成系统为大家“上课”,反映都比较好,最突出的一点就是“实用”。现在,我负责着上海市老干部大学东方艺术院摄影社等三四个摄影组织的活动,在付出时间和精力的同时,也收获着别人的经验。在为大家上课做准备的时候,我曾把自己的摄影心得概括为——“想拍,多拍,激情加审美,勤劳加智慧”。重要的是,当我们意识到原来人人都可以用手中的相机和美好的心灵去发现美、留住美、创造美、传播美的时候,当我们体会到群众性的摄影活动原来可以培育审美意识、提高艺术修养,可以丰富文化生活、陶冶思想情操,可以增加宣传手段、扩大正面影响,可以增进同志情谊、扩大社会交往,可以增强身体素质、促进心理健康的时候,相信一定会有更多的朋友尽情地去玩摄影的。 我爱摄影,我是知青。“上山下乡知识青年”是中国历史上特殊时期的特殊群体。回城以后,知青朋友的机遇和主客观条件不同、目前的处境已经大相径庭,由此带来各人对于“知青运动”的评说不一,这着实可能是因为“存在决定意识”的缘故吧,我认为现在完全不必要强求统一。后知青生活又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百味居陈、百态千姿的多样世界,但是“要活好每一天”似乎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共同心愿。近十年来,我已经用相机记录了自己身边的知青生活的点点滴滴,日积月累,倒也已经初成规模了。今后,我还将继续,去圆曾经的梦。 (本文为作者宁志超在2016年11月5日中国梦知青梦报告会上的演讲) ( 写于 2015.3.22) (责任编辑:晓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