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新闻系”是属于黑土地大学的,是史无前例的。她是由一群有下乡知青印记的新闻干事集合而成的。 上世纪的1968年,中央决定将东北农垦总局改制成生产建设兵团,平时屯垦,战时戍边,具有双重任务。“兵团”被列入部队序列,十分重视文化建设,其中包括重视新闻工作。那时每个连队有业余报道组,营有专职报道员和建立广播站,团部宣传股要有报道组,配备若干新闻干事,向上级新闻单位投稿,而《兵团战士报》则是最主要的新闻阵地。 见报的第一篇稿件仅豆腐干大小 我是1968年8月21日第一批来到兵团五师55团6营13连的上海知青,那年18岁。也许在中学担任过“齐步前进”墙报主编,指导员让我当连队报道组组长。报道组“清一色,是知青,在食堂的“山墙上”砌两块水泥板,涂上锅底灰加点墨汁,就出黑板报了。报道组还有要向营广播站投稿,场院电杆上的广播喇叭里要有表扬我连的声音,那连长、指导员乐得合不上嘴,见人就说:喇叭头里说俺连的事啦! 1969年9月,我参加营部举办的连队报道员学习班,当时启蒙老师就是营部宣传干事李绪章,他写得一手好字。可老李也没有正规学过新闻,不知道什么叫消息,什么叫通讯,更不知道新闻的第一段叫“导语”。学习班就是拿张黑龙江日报,依样画葫芦地学写稿。不过,老李交给一条经验,写稿前要扑进生活,就会发现新闻;扑得越紧越深,新闻就会越亮。还有一条铁定规矩:要真实,绝不能造假! 学习班转入下连队采访,我写了一篇400多字的小故事,讲的是综合连一位机务队老职工不用公家的汽油灌自己的打火机的故事。老李在评稿时,表扬我以小见大,立刻投给《兵团战士报》,很快被采用了。这是我见报的第一篇“豆腐干”大的处女作。 在当年的北大荒军垦农场,就是这么一群“新闻迷”,不怕“头发掉、尿黄尿”,常常熬夜写稿,把《兵团战士报》办得红红火火的。后来55团的原金边、太平湖、万发三个农场组成六十七团,1970年8月,我正式调到团宣传股,当了新闻干事。 在北大荒,我这新闻干事还自办过一份刻写的油印小报《林海战报》,曾在大兴安岭、小兴安岭两度出版。 1972年11月,《林海战报》在大兴安岭乌奴尔团采伐指挥部创刊。刊头是事先刻好的一枚橡皮章,每期报纸印完后,一张一张盖上去。每期小报,都由我刻写在一张8开的腊纸上,然后油印出来。三个多月我编印《林海战报》有26期。那时候,我是总编辑、也是刻字工兼版面编辑,更是印刷工。在兵团,我呕心沥血写过的新闻报道贴成三大本“剪报集”、办过《麦收战报》等各种小报。1977年恢复高考,我这“老初三”就凭“报道三等功奖状”和厚厚的“剪报集”,破格考上了大学。毕业后,进上海新民晚报当记者。“北大荒新闻系”的八年新闻干事,是我记者生涯中一段难忘的经历。 “北大荒”磨练出一批“新闻干事”,应该有三、四百人。其中有二百多人象我一样,就此奠定了一生的职业,在新闻岗位上工作了几十年。也有不少人后来虽然没有继续从事新闻工作,但是新闻干事的经历,对他们做好别的工作多有裨益。 新闻干事最珍贵的“青春记忆” 也许正是“北大荒”新闻干事的共同经历,我们虽在各自的岗位上工作,但联系没有中断过。有一次上海知青聚会,我与人民日报华东分社社长曹焕荣、新华社上海分社主编张持坚和文汇报主编王杰廉见面,不约而同谈到“新闻干事”的往事。我提议出一本“青春记忆”的书,这是北大荒宝贵的文化财富。当时一拍即合,但书名叫什么呢?我脱口而出“北大荒新闻系”,咱没上过北大新闻系、人大新闻系、复旦新闻系,但上过“北大荒新闻系”啊!老曹说:这书名绝了!持坚说:抢眼!杰廉带总结的发言:虚实结合,敲定! 2007年成立了“北大荒新闻系”编委会,推荐我担任主编。我的好友,上海知青楼为华的黑土地公益基金提供了出书的资金。黑龙江出版社编辑吴英杰是我大学的师妹,主动承担了书的编辑出版。特别是黑龙江农垦总局宣传部、黑龙江农垦总局齐齐哈尔管理局知道我们出书,当即预订1500本。他们说,当年的新闻干事是在抢救北大荒的文化财富,这珍贵的“青春记忆”传承着一种黑土地的文化品质。 贾宏图,曾任黑龙江日报社社长,作为一师独立一营新闻干事,他写了《春天的回忆——北大荒的新闻生涯》。老贾感慨地说,如果我还算新闻界文学界的“名角”,还演过几出精彩的大戏,那“童子功”是在北大荒的风雪中练就的。 左起:顾龙(67团)、叶永平(59团)、谢金虎(34团)、赵启正(原国务院新闻办主任)、邵煜栋(6师宣传科、后浦东新区宣传部长)、张持坚(50团)、王杰廉(18团) 陈力丹,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著名教授,曾是二师八团的新闻干事。他在《一生都做“勤学兵”——决定我一生职业生涯的调动》中写到,1970年从汽车连调到团宣传股当报道员,哪里想到,这第四次调动的工作岗位,决定自己一生与新闻有缘。 《北大荒——我新闻历程的“零公里”》,是人民日报高级记者曹焕荣的“青春回忆”。他在二师十六团当新闻干事,后调《兵团战士报》通联组,曾用电话为六师报道组记过长达2000字的报道。他说,无论在连队报道组。还是在报社,我的文化程度最低。幸运的是,《兵团战士报》这个集体为我提供了一个难得的学习环境。 王杰廉,文汇报高级记者,曾是“天下第一团”三师十八团的新闻干事。他写《我为〈讲义〉刻蜡纸》说的是1975年三师四师联合办新闻干事学习班,编写一本简明、实用的“土教材”《新闻写作讲义》的事。我作为五师观察员参加编写,此教材为我以后培训报道员派上大用场了! 看看书的目录:笔缘、笔耕黑土情意浓、大火烧出个报道员、“一块大粪”引我上路、我的第一个大学、我的“北大荒新闻库”、从黑板报开始的新闻生涯、暴风雪中找回的采访本......每一个标题折射出“北大荒新闻系”一位新闻干事的感悟,就像新华社上海分社高级记者谢金虎回顾四师三十四团做新闻时说的,那是我记者生涯的学习阶段,是我生命之树中最珍贵的年轮。 值得回味与研究的“北大荒新闻系” 真没想到,“北大荒新闻系”现象,引起当时中国顶尖的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中国人民大学三所新闻高校的巨头的关注。 时任清华大学新闻学院院长邵华泽一见书名“北大荒新闻系”,连连称妙,欣然命笔,书写六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当曹焕荣找到北京大学新闻学院院长范敬宜时,范老一看到这个别样的书名就同意写序。当时老曹发现范老眼疾发了,目力不济。于是说我们写个初稿,请您老斧正。范老一口拒绝,他说:那么有意思的“北大荒新闻系”,我要慢慢品味,怠慢不得。范老坚持读完30万字的样书,亲笔写下序《生活是最好的新闻教科书》。范老写到:怎样采写新闻报道?怎样培养新闻人才?这些都是大问题,也是老问题。通过阅读这本书,我颇有茅塞顿开之感:新闻永远在火热的生活中,生活是最好的新闻教科书。“北大荒新闻系”很值得研究。 这年8月中旬,全国政协常委赵启正回沪,我找了他过去在浦东工作时的知青朋友、也都是北大荒新闻干事小聚。席间,我送他一本即将出版的样书。赵启正一见书名就说有新意。回到北京,他就写了书序《这个“北大荒新闻系”了不起》。对“北大荒新闻系”的现象,赵启正感慨地写道:谁也没有想到那么多年中国的大学居然没有招生,上千万的知青多数没有了上大学的机会。可是人不认命,他们当中许多人劳动之中刻苦自学,上了“虚拟大学”——“北大荒新闻系”就是这样一种是虚拟中的、又是实在的大学。赵启正当时常给新闻系学生上课,他有感而发地写到:“北大荒新闻系”和当前大学新闻专业的教程相比,自然“学术味”差得远了,可是“生活味”却浓得多了...... 2008年9月《北大荒新闻系》问世了,49位“北大荒新闻系”的学友,写下的53篇“青春记忆”的文章,是深深地渗透到北大荒黑土地里的珍贵的文化财富。 北大荒新闻系,圆了我的记者梦!(此报告文学获北大荒杯“我的农垦我的梦”征文二等奖) 公众号编辑:周培兴 (责任编辑 晓歌) (责任编辑:晓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