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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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一生坚守信念

时间:2024-07-29来源:一介百生 作者:赵柏生 点击:
漫漫人生路,上下求索。 人生贵在追求,精神不朽。 一个黑暗的时代,一个光明的时代,每个人眼中看到的心里感受到的脑子里思想着的不会一样,甚至迥然。然而,一个、一个、又一个生命的个体却是独特的,鲜活的,他们别无选择地要度过那个时代。期间,他们生

海丰农场14大队村口土路

漫漫人生路,上下求索。

人生贵在追求,精神不朽。
一个黑暗的时代,一个光明的时代,每个人眼中看到的心里感受到的脑子里思想着的不会一样,甚至迥然。然而,一个、一个、又一个生命的个体却是独特的,鲜活的,他们别无选择地要度过那个时代。期间,他们生长自己,伸展自己,表现自己,改变自己,痛苦自己,超越自己,完成生命的那段历程。当然,也有沉沦自己的。
我曾为此文想了几个标题:他的信念并未泯灭在时代潮流中;激情燃烧岁月的守望者;信念的力量;信念如山……,等等。
写他,写一位在近半个世纪的岁月里辛勤耕耘、奋斗不息、追求理想的人物,是我的愿望。他年长我7岁,他的经历丰富于我,但我们同属一代人。我知道,写他并不容易。我没有他的执着、缺乏他的坚韧,我们的认知不尽相同、我们对某些人物的看法存在分歧。但我们拥有共同点,就是尊重事实,求同存异,善待他人,感恩生活的给予。我们还有过两年在一个农场一个大队共事的经历。我们都认真审视社会的变化,我们都希望社会进步、文明法治民主。
我敬重他,敬重他身上的品质 - 他的本真,他的为人,他的严谨认真,他的乐观豁达,还有他的默默无闻、与世无争。
写他,是为了留住逝去的岁月。写他,不仅是我个人的一厢情愿,料想,也是一批人的心心念念。
一个波澜壮阔的年代,留下几多沧桑、几多创伤,几许惆怅、多少人间悲欢离愁。
 
酝酿两年有余,今年10月(2023),我终于得以返回故乡上海,并与他坐在了南京西路亚朵酒店门厅的休息处。我们谈了近三个小时。之前和之后,我们还有很多微信交谈,大多是我问他答。
2023年10月在上海金门大酒店,右4为叶小明,右3为鲁美芬(叶小明夫人),右2为章惠民(曾任水稻生产队长),右1为张林妹(曾任海丰14大队后勤大队长),左1为国庆兄(14大队农友,曾去创业队),左2为笔者,左3为张良模(曾任14大队生产大队长),左4为魏昌建(接替叶小明任海丰14大队党支部书记)
他今年73岁,他在农场干了46年。从孩童开始,他树立革命理想。他用一生践行,从未动摇。
这46年中,时丰一队4年,海丰14队4年, 新华17队4年,奶牛场8年。以上都是农场。从海丰农场开始,在海丰农场结束,他在海丰生活了整整20年。
海丰地处江苏省盐城市大丰区,但却属于上海管辖,因历史原因,成了上海的一块飞地。
期间,从1981年至2007年初,他在崇明的前哨农场和长江农场工作,包括1年在上海牛奶公司当顾问,时长26年。 
这46年,他与农场须臾没分离。农场是他家,是他生命的大地。他一生驻守农场,守卫信念,他与农场血肉相连。他在这块大地上洒下理想的种子、烙下青春的脚印,他用汗水浇灌,他收获秋天的金黄,他也看花开花落、风轻云淡。他的一生好像只有得到 - 欢愉或苦恼,并无任何的丢失。他如是看待自己的过往。
他64岁告退。已逾古稀之年,他日走3万多步,经常甚至4万步加。他已走了30多年。他想在未来争取多走几年。足下的每一步,都是他的态度、他的坚持,是他一生从未停歇的脚步,如同他的信念,坚定、不变。他的人生态度展露无遗。今年(2023),在73岁高龄,他想跑半个马拉松,在练习跑时,因为缺乏必要补给,在跑完22公里后,虚脱倒在自己小区的路旁。
4万步于我,于大多数人,是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那是约20公里+的步步堆积。每日的坚持更是难上难。我曾好奇问他,他说早起5点出去走路,然后在家做事看电视等都是走着步,有时还上街买东西、晚上与妻子散步等,几乎都在走路。一天大约走5个小时。在“微信运动”记录上,他会主动给我点赞,但门槛是1万步,后来降至9千步,少一步也不给赞他锱铢必较,较得很可爱呢。
71岁时,和朋友一起去川西稻城亚丁,6个小时爬牛奶海,海拔4700米,不用吸氧,不用拐扙。“我走在前面,一直到山顶。我一边听老歌,一边爬山,真是享受。我争取再去一次西藏,挑战一下自我。”他如是表达他那时的淋漓酣畅。
人的一生该如何度过?
这一代人,曾把奥斯托洛夫斯基的人生信条奉为座右铭: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于每个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 -- 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引用了这么长的一段话,不为炫耀我的知晓我的记忆我的感叹,甚至我当年的豪迈,实是因为这段话是那个时代闪着金色光芒、耀着理想辉煌、透着哲理深度、引人走向幸福彼岸的铮铮警句。“那个时代”的内涵,经历过的人才心知肚明。我们这一代人中有人不熟知这段话的吗?当年年轻过的人们在低沉彷徨时,在情绪低落时,甚至在前途迷茫无以自拔时,常以此鞭策自己,鼓舞自己,寻求力量,支撑自己往前走。“人类的解放”是远方的一盏明灯。
我们曾坚信,豪迈的语言可以转化为行动的力量,精神崇高胜于一切。我们都生活在那个时代。我们受到熏陶。我们别无选择。
这一代人,曾经是雷锋精神的感动者和圣洁捍卫者;这一代人,曾为焦裕禄的高尚行为而落泪并深受鼓舞;这一代人,曾在“文革”中,举旗呐喊,拥戴领袖,誓死捍卫一种思想、保卫一个司令部;也是这一代人,在改革开放大潮中斩风破浪,各尽所能,建树了自己的建树。
历史上,这一代人留下了他们的足迹,单纯而丰富,美好又盲目,坚定还长久,可歌亦可泣。他们中的一些人朝着一个目标前进 - 尽管人数不算多 - 环顾左右,不为所动,他们将一生绑定在这个目标上。惟期稀缺,才闪现钻石般的熠熠光辉。
美国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在1915年创作的《未选择的路》中写道:
也许多少年后在某个地方,
我将轻声叹息把往事回顾,
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而我选了人迹更少的一条,
因此走出了这迥异的旅途。
时代洪流滚滚,蔚为壮观。一个人的生命小道,可时常呈现落寞。有血有肉,有哭有笑,有成功的喜悦,有挫折的沮丧,哪个人不经风雨,又有哪个人未见彩虹。只是,每个人见到的不一样。一览众山小,是那些不畏艰险、勇于在困苦中接受煎熬的人。他们见到了大的风景。
执着自己的信念是多么美好。那是一棵永不言败的大树。当老了的时候,回望一生,欣慰感油然而生。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他选择了一条人迹更少的小道。他的名字叫叶小明。
01

1975年4月28日晚上,我在上海十六铺大达码头上船,次日凌晨抵达南通港,而后长途汽车,再后拖垃机,最终抵达江苏大丰的海丰农场十四大队,已是29日下午了。现在高速过去,只需3个多小时,其实只有300公里不到。
一觉醒来,清晨,在旷阔的原野上,回响着歌曲“沂蒙颂”和“师长有床绿军被”。演唱者皆为闻名遐迩的著名歌唱家。睁眼四望,我睡在茅草屋内的双层床的上面。第一次睡这样的床,下床不慎,滑落铁床架梯,右小腿外部右侧顿时搓掉一层皮,滴滴血渗。并不严重,简单处理后很快干涸结疤。不可思议,淡淡的痕迹竟然伴我一生,与我肉血相连,至今依稀可见。 
当年,我们住的草房,笔者曾短暂住在右边第二间
那间小屋是临时安置我的房间,那张双层铁床也是那个大队唯一一张我看见的像样的床。
那歌声在我的心里鸣响了一辈子,从懵懂青年,到壮年,直至退休后的今天。每每想起那天早晨,1975年4月30日,我好像感觉又回到了18岁,回到了那间草房。我又看见了自己那张清洁无暇的脸,和单薄迷茫的眼神。那时的无知幼稚是当代青年不会具有的,也是无法理解的。时代不同了。
小河围村,村中草房,盐碱大地,还有那温润并着咸湿的海风,吹在身上,是春天的明媚,夹带着心中的丝丝无望。这要是去的“远方”旅行,当是诗意盎然。美学家眼中,茅屋一排排,小河绕村围,放眼望去,大地左右无垠,神思顿时渺远,美感轰然而至。美啊,美学家赞美,那是因为审美是要撇去被审美对象的实际用途的。苦难的内涵,与审美无关。一旦关注,美感顿消。
“知青纪念馆”保留的围河还有些当年的模样(2014年摄)
我的、我们的18岁,就这样启程。
那天晚上,或者是第二天晚上,在大队的食堂里 -- 一间大草房,没有桌凳,只有大约4个卖饭菜的窗口 - 召开迎新会议
黑黢黢的屋内,黑压压的一屋人坐在自带的小凳子小马扎上,在一点星火般灯苗的跳跃光影中,垂首、无声,沉闷、了无朝气。抽烟,满屋烟雾迷漫呛人。18、9岁,20来岁的年轻小伙子,好像都在抽烟。油灯闪烁微亮处,站着一位文弱书生模样的青年,脸色苍白,鼻梁上架着一副白色的眼镜。看上去就是一位50年代的知识分子,或者30年代为理想奋斗的一位文青。
他其实是有些腼腆的。他一点也不高大。
屋内坐满,还有门外的人,其实大概也只有100多人,全大队有400多人,除了个别留场的被改造者外,都是“知青”。
我自小第一次离开上海,举目无亲。边上有人告诉我,这是叶小明,是大队党支部书记,人称“活雷锋”。
后来,大家通常不称他书记,亲切地喊他小明。除了职位,他和我们一模一样。村外那排茅草房中有一间简陋至极的大队领导的办公室。书记和大队长们除了开会,从不坐在里面,他们都在大田里。屋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办公桌。大队编制,下面设有棉花生产队,稻田生产队,蔬菜队,畜牧队等等。见到小明,他总是穿着带泥的衣服,手拄大锹或锄头,哪里需要去哪里。我很少见到他轻松的笑容。
劳动和生活中总有他的身影。他负责300多人的生产以及吃喝拉撒睡。这300多人都处于青春年华,有的人可以破坏力极强。大队里偷盗现象时有发生。我母亲为我编织的、我唯一的一件毛衣,因出工时忘在了床上,回来后发现消失了。这种现象,在我们大队,普遍存在。普遍的现象还有,用拳头解决问题,也就是我们说的丛林法则吧。
海丰农场,和其他几个相邻农场的前身是上海农场。1950年代陈毅当上海市长时,为改造罪犯,经中央政府协调,这块江苏省界内的海边盐碱地,被划归上海管辖,其时是一个劳改农场。
据有关史料,1975年,也就是我去农场的那一年,上海市在江苏盐城地区配合下,从老垦区向东围黄海滩涂24.2万亩,其中17余万亩归属海丰,构成了海丰农场的新垦区。截止1990年,海丰农场新老垦区共有土地36.06万亩。
我和叶小明只相处了两年不到的时间。说是相处,其实他是领导,我是普通职工,没有多少交集。但他的形象却是深深地印在我的脑中,在开会时,在路上,在田里,在挖渠时,在围垦海滩开河兴修水利时。是我的专注多情,是他的普通坚定,说不太清,大约是混合。这么多年过去,他依然是一个呼之欲出的真实存在过的人物,牢牢地印在我脑海里。
2023年10月在上海金门大酒店,右4为叶小明,右3为鲁美芬(叶小明夫人),右2为章惠民(曾任水稻生产队长),右1为张林妹(曾任海丰14大队后勤大队长),左1为国庆兄(14大队农友,曾去创业队),左2为笔者,左3为张良模(曾任14大队生产大队长),左4为魏昌建(接替叶小明任海丰14大队党支部书记)
(责任编辑  晓 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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