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秋,黄顺发(左)与曾庆福(右)合影 都说四月的风,冻人不冻水真是一点不假,雪化了露出黑土。面朝黑土背朝天,那种身心俱疲,总认为自己前途渺茫、无助无望的苦涩岁月,像一抹橡皮涂擦后留下的模糊印迹留置在脑海里。 就在思想迷茫时,身边出现了曾庆福,他是本村优秀青年团员,那一年受到他的影响很深,同时也成了我最好的朋友。 如今只想从记忆中,把印象深刻的已故好友曾庆福的一些往事写出来,以此表达怀念之情! 那一年生产队要春播了,由于东北的春天很短,当如铁板似的大地一开冻,化开的土层达到可耕作的深度时,马上就得把小麦种子播下去。因为,化土层太深对种子生长不利。早不得晚不得,这就对播种的时间要求很高。所以,一开播就要全力以赴,从早上太阳一出土层刚化,拖拉机就轰隆隆地一直干到天黑。生产队长分配我跟随双套马车的车老板(赶车人)干活,往田地给拖拉机播种机送麦种,这是力气活,得从大队仓库肩扛装满麦种的麻袋,走下跳板几十米,装码在马车上。一麻袋小麦种有180斤上下,一辆双套马车可拉上三十余袋麦种,送到播种大田地头。车老板是本村青年曾庆福,他比我大一岁,可他已是个响当当的“拿10工分”的老社员了。 第一次跟着他一起干活,他总是处处照应我,刚开始走在跳板上,哪只脚用力跳板就向哪边倾斜,走在上面晃晃悠悠让人不敢迈腿,更何况肩上还扛着180斤重的麻袋,得需要时刻掌握麻袋的平衡,不让麻袋倒下来。但是,越向下走心就越慌,越是怕掉下去。曾庆福扛一袋小麦种显得很熟练、自然,好像不花什么大力气似的。当我扛起袋子,他便鼓励我,“别低头”“向前看”“把脚落稳”“好,就这样”“慢点”,在他的鼓励下,我终于学会扛袋子技巧,很顺利地把180斤重的麻袋扛到了茓顶。空闲时他还告诉我干其它各种农活的窍门。 经过小麦播种期的一段合作,我们成了最好的朋友。每次他赶着双套马大车行驶在乡间路上,我乘坐在大车上总会产生一种愉悦感。特别喜欢看他舞打马鞭的那份潇洒,啪、啪、啪,一声声鞭响,清脆有声,响彻云霄,回响大地。他还手把手,教会我打响了马鞭。知青食堂伙食不好,他常请我去他家吃饭,他们全家待我特好,时间长了,我也似乎把曾庆福家当作自己的家了。 那年春播结束,中苏边境形势更紧张了,县委决定建设“三线”,修建县城通往小兴安岭深处的公路。于是从各公社抽调年轻干部,配合省公路局公路测量技术人员,组成三十多人的先遣队,赴深山僻野进行战备公路探路测量,曾庆福被选入其内。因三线的探路测量,是处于保密状态,自然当时不为大多数人知晓。从松树沟兴亚大队至小兴安岭反修林场三间房的公路,于第二年(1970年5月)正式开工修路。一晃,曾庆福去县“三线”有些日子了,作为知心朋友我很想他,于是决定上小兴安岭公路测绘工地去找曾庆福。 六月天,我找到干岔子公社去三线的送粮汽车,乘车到新兴公社已是中午,司机吃完饭喝了点酒说不走了,明天再走。我气得无奈,便独自一人往山里赶。六月的阳光照得身上发热,我走得快出了不少汗,感觉又热又渴,于是便趴到白桦树林旁的溪沟边喝了些水,继续赶路。快到山顶时,天上的乌云遮住了阳光,仿佛把天空盖住了,强烈的闪电伴随着阵阵雷声,不一会儿下起倾盆大雨。没有躲雨之处,我只能冒雨前进,军帽和衣服全都湿透了,只觉得身上很冷,但我走得更快,边走边唱边怪叫着,像神经病似的,反正没有人看见!下午五点多,雨停了,我也到了筑路测绘队,我找到了曾庆福,两人抱得紧紧的,就像几年没见一样,那天和庆福挤在一个被窝里,睡得甜甜的,香香的。 新兴公社原来就有通往三间房林场一条山路,窄得像一根羊肠,盘盘曲曲,铺满了落叶,而且时不时遇到积水的草甸子,还要顺草甸跳跃前进。公路工程测量队基本沿着原来的山道进行测绘改动,测量队每天的主要任务是用三脚架上的光学经纬仪,测量方位角、水平角、竖直角和距离。进行平面控制测量和地形图测绘,测定公路中心线方向和垂直于中心线方向的地面高低起伏情况,并绘制纵、横断面图。曾庆福的工作主要是帮助技术员架设测量仪器和观测标尺,精确放线以后,对直线或曲线段的位置,砍树打上红色边桩,我也跟着庆福砍树打边桩。 秋天的小兴安岭,天气说变就突变,我永远不会忘记1969年的第一场秋雪。9月18日,下了一晚上的暴风雪。第二天早晨,棉毡帐篷的门被大雪厚厚盖压着,好不容易才打开帐篷门,望外一看太美了,林海山川全都笼罩在白蒙蒙的大雪之中,我才真正知道了怎么叫林海雪原。因大雪停工一天,大家都在帐篷内打牌,火炉烧得帐篷内热乎乎,谁都不愿意出去。曾庆福对我说,你是否喜欢东北森林的野兔,这与上海的白毛红眼兔不一样。野兔又叫革兔、山兔、黑兔、满洲兔、山跳猫等,头部和身体背面为棕黑色,由棕色长毛与浅灰色毛相间,毛皮可以御寒,兔肉白嫩鲜美。如果你喜欢,我就送你一只。我说当然喜欢了,可你没有呀,他听了笑笑说:“你跟着我去雪地套野兔去”。我俩吃了早饭就悄悄进入离帐篷不远处的山林中。路上,我禁不住问庆福带了多少钢丝套,他却说没带那玩意,只拿了两根麻袋绳带。我很吃惊,忙问“那能行吗?”庆福并不在意我的吃惊,而是笑着对我说,到时候你听我指挥,配合好就妥。进林子后,我们在山脊背阴处转了一阵,庆福很快发现了三点式兔子脚印。因为刚下过雪,他用手指在兔子脚印上试了一下,说“这是新走的,脚印发软,旧印是硬的”。随后,他说:“你在后面沿这行兔子脚印一侧慢走,不要踩碰兔子脚印,我绕到前面把兔子截回来,就利用这行脚印把它捉住。”说完,他敏捷地疾步穿到前面十几米外,从衣兜里掏出麻绳带,做成活套。我正怀疑他如何能让软软的麻绳带立起来?只见他把麻绳带放在嘴边捋了两捋,沾湿的麻绳带一冻,立即像铁丝一样成了可塑物。他把用麻绳带做成的兔子套绑好,放在兔印要害处。盖雪伪装一下,麻绳带在雪地里很难分辨。做完这一切,曾庆福喊了我一句,你慢慢跟着吧!就拿出他的登山本领,三步并作两步消失在雪雾中。过了二十分钟左右,我听见了前面传来的雪地急促的脚步声。曾庆福在后面飞跑,他的前边几十米处,果然有一只灰黑色的野兔沿着那行兔子脚印跑了回来,还不时停下回头张望。我见状,怕惊扰了兔子,连忙跑向一侧的一棵大树后藏了起来。被曾庆福紧追不舍的野兔,拼力回逃,慌不择路,终于被伪装的麻绳套子套住。庆福跑到近前,用戴着棉手闷子的双手摁住了挣扎的野兔,谁都知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他攥住兔子耳朵和后腿,叫我上前帮忙。我从他的衣兜里掏出另一根麻绳带,帮他把兔子后腿紧紧系好。这么快就活捉了一只四五斤重的野兔,我真是大开眼界,对庆福的本事佩服得五体投地。曾庆福还告诉我,这样捉野兔要有好体力,比较累。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在兔子常走的“主道”上布下活套。要找一根半米长的结实木棒,把钢丝套系在上面,放在狭窄隐蔽处,兔子夜晚被套住后,会拖着木棒跑一段,最终会被树木卡住,一般情况下兔子不会被勒死,可以捉活的。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和曾庆福在一起很快乐,才会更多体味人间那点点令人动心的美。十月末公路测绘工作将要结束回生产队。曾庆福告诉我,回家准备准备,过年要与季淑琴结婚了。 原来生产大队的马车队队长季国祥,是出色能干的车老板,是当之无愧的“村中能人”,他很喜欢赶马车的小伙子曾庆福,吃苦耐劳,聪明才智,心眼又好,想把曾庆福当女婿;季国祥的女儿季淑琴,在生产队里也是非常有气质,有内涵,不爱讲话更显得很文静。但干农田活顶是好手,谁都比不过她,曾庆福也很喜欢她。我听了很高兴,恭喜庆福找到了今生唯一灵魂之伴侣,愿他与淑琴相亲相爱,新婚愉快,百年好合!于是,我决定过年不回上海了,闹闹庆福的新房过大年。为操办曾庆福和季淑琴的婚礼,曾家杀了二头大肥猪,庆福的大哥开拖拉机从胜利大队拉来一车的江鱼。这次婚礼也是好事多磨。季淑琴的妈妈身体不好,要回河北老家。季国祥把女儿嫁出去后,即带着老伴迁返老家。所以婚礼一半是黑龙江风俗,一半是河北农村风俗。这婚礼也算是让我开了眼界,一是提亲仪式,即男家委托媒人到女方家提亲,若女方同意议婚,则男家再去女家求婚,俗称“说媒”。二是办庚贴,认为门户相当,男女两家就各办庚贴。庚贴有用红纸做的,上写成婚子女的姓名、年庚、三代、籍贯、俗称“四庚贴”,三是婚期,成婚前要选择成婚日,择正双日,正月初四,通知亲友婚礼日期。并开始清整院落,粉刷、布置新房。正月初四结婚,曾家好热闹,没有回沪的上海知青也来了不少,邻舍居家的大妈们从头一天就开始忙,得一直忙到下午撤席,农村嘛,就这样邻里邻居才有机会一起热闹,累也开心!我也不例外,年终分红得了一百七十元,曾庆福结婚送礼一百,从曾家杀猪日开始,一直住在庆福家,幸福无比!过了正月十五,季国祥带着老伴离开革命大队迁移河北老家,全村人送他们到村口。庆福赶着装满行李的马爬犁,送老丈人老丈母娘去县汽车站,我也跟着去送了,那一天母女俩离别哭得很伤心。 1970年春节过后,边境形势不容乐观,与苏军准备打仗的备战气氛很浓。干岔子公社各大队接到公社的通知,抽调部分社员上深山建后方三线,每个生产队内春节没有回上海的不少知青报了名,继续上山建设“县三线”,我也报名了。准备行李时我还穿着已旧破的棉胶鞋,这鞋还是上年离开上海时,市政府给我们知青每人发的。在北大荒,冬天脚下的一双鞋是很重要的,尤其是上深山野林更重要。曾庆福妈妈看到我穿的旧破棉胶鞋,感到十分心痛,说庆福“不关心”我。话音刚落,庆福马上拿出了一双新毡靴说:“这是我妈量好你鞋的尺寸,用毡一针一针给你缝的,你试穿一下看是否合脚”。那是我来东北后,第一次穿上北方少数民族的毡靴。我自然想起:“没有缝好的小毡靴,怎能穿它见情郎”,这是俄罗斯非常有名的民歌《毡靴》中的一句,那是我过去拉手风琴时很熟悉的一首歌曲。毡靴是一种冬鞋,对于北方少数民族乡亲而言,是每年严冬不可缺少的保暖用品靴子。我用毛巾脚布包上了脚,穿进毡靴内,感觉又合适又暖和,不知怎么,心情很激动,鼻子一酸,眼眶一湿,我怕眼泪掉下被老人家发现,一转身擦干眼泪。但庆福早就看见了,他笑呵呵地说:我和你一起去建“三线”。“那不行,你刚结婚不能离开嫂子”。我正说着,新嫂子季淑琴插上一句:“没有关系,你们去吧”!说起那年我穿的毡靴,现在城里人自然是不熟悉了,连网上老照片也难搜到,只存在记忆里了。随着人民生活的提高,如今已经很难看到了。如今,寻找快要失去的记忆时,我常常会沉浸在北大荒与庆福相处的旧梦里。我一直记得,当年我很自豪,因为在大队所有上海知青中,我是第一个穿上如此温暖的的毡靴的。 第二天,和曾庆福一起去奇克照相馆拍了合影照,也特穿上毡靴拍了一张全身照,寄给上海的父母,为的是让她们放心,让他们知道我在北大荒生活得很好,还有好朋友照应着!我们上山建“县三线”的一共二十多人,大多数是上海知青。那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雪,雪后的早上我们出发了,54型链轨拖拉机拉着大爬犁,我们的行李放在爬犁上,大家都穿着厚厚的知青绿色棉大衣,头戴皮绒帽,脚穿棉胶鞋,佝偻着像棉花团似的,倚靠在自己的行李上。我穿的是毡靴,曾庆福穿的是军人大头鞋,大头鞋和棉胶鞋当然都不如我的毡靴暖和。 虽已是阳春三月,南方早已一片春色,但北大荒还是冰天雪地,尤其是那年上深山的路,路边积雪还有一米多高。乘坐在爬犁上人很冷,有些知青睡着了,曾庆福叫大家不要睡着,冰寒雪冻的在野外睡觉很危险,会得病。并告诫大家,手脚冰凉一定要活动起来。说着自己先示范起来,又拍手又拍脚,把自己穿的大头脚拍打得叭叭响,很有节奏,引起大家一片笑声。有个知青看着他的大头鞋问:“曾庆福,为什么叫大头鞋,不是叫大头鬼吗”?庆福笑笑说:“是的,也叫大头鬼子鞋,是伪滿时期的日本军人鞋,日本投降后,留下大批的日本军鞋改姓了,给解放军穿了。这种帆布面、里面是羊毛的皮鞋,前后都有皮子包着,棉线缝合,铝制鞋带扣,既保暖又坚固耐用,行军作战十分管用,因有很大的头,所以大家都叫它大头鞋。胶底也特别厚,显得非常笨重,我也是第一次穿它”。我坐在庆福边上,也自然地向大家介绍曾庆福野外捉兔子、打野鸡的真实故事,大家听了故事又惊讶又好奇,增添了对庆福的敬佩之情。 这次建县后方基地“小三线”,是由大队干部石良带队。山上很苦,我们盖起了地窨子,在库尔滨河两岸架起摆渡船的钢丝绳,临时住在林场费弃的仓房。石良大叔给我们讲起仓房的故事,说这个被费弃的仓房原来是日本式的三间房子,后被留用一间改为林场仓库,1969年也被废弃,林场盖起了许多砖房,其中有较大的砖木结构的仓库。1937年,日本开拓团进驻松树沟吴氏族地营子,被日本移民改为“新亚”垦地,并进山砍伐林木,开始掠夺森林资源。因深山交通不便,就在此地,即库尔滨河上游盖建三间房子,作为伐木场休息所,原木砍伐之后,放在急流的河水中,然后顺着水流到下游“新亚”垦地。在森林中采伐的原木,用普通的马车是运输不了的,所以就只能用这种方式,因此三间房子都住满了日本人。1946年春,苏军令松树沟新亚维持会缴械解散。堆积原木归苏军所有,称“三间房”堆木场。建国后,黑河专区设立林业局,隶属黑龙江省森林工业总局,三间房堆木场改为三间房林场。 三月的小兴安岭,夜晚仍是寒气逼人。仓房内两旁,我们用树干搭起大通铺,大通铺之间用空油桶做成炉子,装上烟筒烧起了木柈子。大通铺晚上睡觉时人挤人,有人半夜起来后,再回原来的位置,就会发现没了你的地方。最有趣的是,山上的小松鼠也来我们的仓房过夜,有时会猛地跳出来,吓人一跳。干了一天活,大家的棉胶鞋里外都湿透了,睡觉前会把棉胶鞋和鞋毡垫都挂在炉子上方烤干,因为明天还要穿。每天晚上睡前,曾庆福都要在炉子上放一桶水、炉子旁再放一桶水。一是早晨起来水是热的,可供大家洗漱用;二是防火。有些知青还不理解,会着火吗?一天,大家都熟睡了,半夜突然有人大叫:“着火啦!着火啦!”原来炉子上方挂的棉胶鞋掉到烧红的炉子上,胶鞋一旦着火又烟又臭,滿屋子烟,眼睛都睁不开,情况很危险,大家也都慌了神。这时听到曾庆福大声叫着,大家不要慌!同时听到刺啦刺啦、火被水浇灭的声音。火灭掉了,但水吸收热量而生成的水蒸气,却把仓房弄得雾蒙蒙的,大家得救了,原来全靠曾庆福备用的二桶水起了作用。第二天,石良把庆福灭火救人的事迹汇报给指挥部,曾庆福得到了表扬! 开冻春暖,山下生产大队春播了,知青们都纷纷下山回到生产队。除了曾庆福被重用,留下当指挥部通讯员,我被调到县知青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 时间过得真快,1976年我在黑河师范学校提前毕业留校,派我去逊克县“五七大学”黑河师范中师班,执教几何学。当年中师班在逊克县“五七大学”内,史好赟是这个班的学生(史好赟来自东升大队)。我问史好赟,曾庆福目前近况如何?他告诉我曾庆福已不是村党支书了,刚刚调入干岔子乡担任乡政府司法所司法助理。 星期天,我和史好赟一起来到干岔子东升大队,特看望曾庆福和嫂子季淑琴,二个女儿因星期天学校放假也在家。离别重逢是最美好的,我们举杯对酒畅叙,家长里短,儿女情长无所不谈。那谈笑风生、甚至有些肆无忌惮的闲聊,倾诉的是真情,珍藏的是友谊。庆福告诉我,他已调入干岔子公社司法所担任司法助理,主要协助所长做好信访、维稳,以及乡镇刑满释放人员的对接工作,普法宣传之类等,工作很忙,但也乐观乐意。可家务事以及田园子的活,都是你嫂子一人打理,她太辛苦了。谈话中我知道曾庆福九月份刚从大寨参观回来,下半年虽不当东升大队党支书,但还是很荣幸地以大队党支书身份,参加逊克县农村干部赴大寨学习参观团,并且也去了北京。曾庆福能力很强,在担任东升村党支书期间,还在干岔子司法所兼任义务司法助理(临时)。庆福也因此获得1975年度县先进义务司法员称号;同年还获得县优秀党支部书记称号。 这酒饭太长了,说不完的话、唠不完的嗑。嫂子季淑琴也不断送上一盘又一盘下酒菜。申时过,我要回去了,突然想起背包里还有相机,我要多拍几张照片。虽说酒逢知已千杯少,能喝多少喝多少,但喝醉了拿着相机,拍摄对景老是对不准焦距,又把光圈放大,结果拍摄的许多照片都模模糊糊,太遗憾了。唯一一张照片是清晰的,就是曾庆福穿司法警服和大女儿曾美晶的合影,那时美晶是高一学生了。 2007年7月初,曾庆福在曾美晶陪同下到上海华东医院治疗。7月12日我知道后特地从常州赶往上海,和叶爱齐去华东医院看望庆福,曾庆福已做完手术在重症病房,不让探望。没有见到曾庆福,我去医生办公室,找姓陆的主治医师,他说打开曾庆福的腹腔后,发现胰腺癌已大面积扩散,已无法切除,只得重新把腹腔缝好,可能还能多活一段时间。我听了很难过,想哭又不敢哭,痴呆呆地站着,心里上上下下翻滚折腾,五脏六腑都仿佛挪动了位置。陆医生下面的话根本没有听下去,当听到叶爱齐说,我们可以走了!我才“醒来”知道自己也很无奈。 那年十月初,我参加一次教育部在沈阳召开的全国教育工作会议。三天的会议结束后,我马上赶往干岔子乡东升村看望庆福,庆福见我来了,紧紧抱了我一下。我知道他的笑容含着苦涩,他的整个腰部都疼得厉害,但还强坚持着笑脸!他让我晚上陪他一起睡,有话可说,我答应了。但到了晚上,他却安排我在他妹夫魏清友家住宿和用晚餐。我心里明白,他是不让我知道他现实的痛苦。 第二天一清早,庆福在家等着我,问我睡得好吗?我晓得自己能睡好嘛?千头万绪想了一晚上,心情低落,但还是对他说睡得很好,怕他难过。由于工作关系,我还要赶到哈尔滨机场飞回常州。临离别时庆福紧紧握着我的手,讲了最后一句话:“老弟你很优秀,优秀是一种习惯,生命是一种过程,放弃是一种智慧,缺陷是一种恩惠,笑而不语是一种豁达,痛而不言是一种修养悟透这些,你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没想到最后一次离别,竟和庆福哥永别了,伤心欲绝! 2018年6月,逢庆福哥逝世十周年,我又来到第二故乡为庆福哥扫墓。嫂子季淑琴把我带到庆福墓前,在墓碑祭台上放好祭品,然后向庆福哥三叩首、焚香、敬酒、说说心里话,大哭一场。追思庆福哥,遂作: 冥镪焚香风中酒,泪花渐欲眼中泅。 悲从风来怀中搂,告慰知友志相守。 (作者介绍:上海市长乐中学68届初中毕业生,1969年3月赴黑龙江省逊克县干岔子公社革命大队插队,次年到该县五七农场二连落户,1973年年底担任副连长,次年就读于黑河师范学校,毕业后长期任教。2014年于江苏省省委党校退休。) (研究会公众号编辑周培兴) (责任编辑 晓歌) () (责任编辑:晓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