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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我上了井冈山 步行串联回忆之五

时间:2024-01-06来源:一壁残阳 作者:朱 伟 人 点击:
【17】 邻铺的几位,看着我疑惑的眼神,继续往下说:是一个女的,河南的,送给你一张塑料布(薄膜),叫你包被子用,等了你一会儿,不见你回来,走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早上在客运站候车时碰到的河南小姐姐啊! 大概她看到我一个人形单影只、伫立在风雪之
  
  【17】
  
  邻铺的几位,看着我疑惑的眼神,继续往下说:是一个女的,河南的,送给你一张塑料布(薄膜),叫你包被子用,等了你一会儿,不见你回来,走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早上在客运站候车时碰到的河南小姐姐啊!
  大概她看到我一个人形单影只、伫立在风雪之中,人和被子都被雪花打湿了,动了恻隐之心?怪不得当时她问我住在哪个接待站呢。
  她肯定来到了我住的地方,寻找并看到了我回接待站后,尚未打开却有水印的被子(背包),就此确定了我的铺位。
  我心里非常感动,她真是一个助人为乐的好心人,我一定要向她表示感谢。
  转而一想,这个很容易,明天一早再赶去客运站乘车时,不是就可以碰到她们了嘛。
  第二天一大早,我又鼓起勇气赶到了客运站,这次倒真是顺利地乘上了汽车。
  但环顾整个车厢,竟没有发现小姐姐她们这几个人坐在车厢内。




 
  我感到怅然若失有点意外,我默默地猜想,难道她们在昨天下午碰到了上山的机会(搭其它便车)?
  我再一想,也不要紧,到了井冈山上,我再找她们也不迟。反正我一定要当面向她表示衷心的感谢!
  请各位不妨帮我想想看,大家素昧平生、萍水相浮,她竟然就送给我一块很大的塑料布包被子,真是个好人呐!
  因为,在那个年代(1967年),塑料制品还是个比较希罕的东西,塑料薄膜都被人们叫成了“布”呢。
  客车载满了串联的学生,一路盘山而上,山上的气温明显比吉安市里更低,到处可以见到一堆堆的积雪。


 
  客车终于到达了山上的目的地,井冈山的中心,茨坪。
  其实,茨坪就是山上的一块平地,弯弯曲曲面积也不是很大。
  为了接待全国各地大量来串联的学生,当地有关部门就在临公路的农田里,搭建起了数间长长的屋子,以此来作为接待站。建筑材料完全以井冈山的特产毛竹为主,包括睡人的长排统铺。反正山上有的是毛竹。
  我在山上例行参观学习了一番,接受革命传统教育。并同时在接待站及大街上反复遛达观察寻找,希望能碰到河南的小姐姐她们。因为,她们上了山总归也是要出来活动的呀!
  但是实在可惜,不知道什么原因,在茨坪,我要找的人一直没有遇见。
  而且,我当时并不知道,却有另一个陌生人在暗中悄悄地观察我,并试图接近我。


  
 
 【18】
  
  这个陌生人叫吴桂香,是井冈山接待站的一位工作人员,年纪和我相仿,身高比我略矮一些。
  你可千万别以为是个妙龄少女。他只是名字像个女的,其实是个男生。
  长相么,(说实话)不敢恭维。绝对不是后来广泛流传的《闪闪的红星》电影里,潘冬子、春伢子的面貌,而且头上还有几块疤痕(俗称“瘌痢头”)。
  他是井冈山附近农村里的人,被借调到山上来搞接待工作的。记得他告诉我他家是永新县莲花公社的。
  我当时毫无社会经验,看人“脸谱化”的倾向很严重。其实这种识别人的方式方法肯定是不对的。老话说:人不可貌相。
  但是,我对他当时主动和我“套近乎”总是心存疑虑?吃不准他“啥个路子”?甚至天真地瞎想八想,是不是碰到了坏人啦?
  
  多年后想起这事,就感到当时我是多么地幼稚。你想,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当地农村怎么会选派一个家庭成份不好的人来搞革命大串联的接待工作呢?
  幸好,我当时还是沉住了气,不露声色地和他打着交道。
  他主动随和的与我聊天,把我带到他的办公室里,拿出当时很热门的“参观井冈山纪念”的橡皮图章,让我任意的在一路上收集到的一大叠语录卡片(与现在名片差不多大小)上盖章。
  记得在当时,毎个串联到达井冈山的人,最大的收获就是:可以凭学生证免费领取一枚纪念章。这个纪念章当时是相当时髦受人欢迎的。
  
  另外,在发纪念章的同时,接待站会发给你一张饼干劵。这张劵也很重要,不是给你当零食吃的。而是当你过几天离开井冈山下山时,给你当中饭吃的。因为,在下山的半途中,同样是没有接待站来提供中午饭的。
  他为了表示对我的友好,主动送了好几张饼干劵给我。
  从理论上讲,我显得很富余了,但实际上我仍然是啥也没有。
  因为到井冈山串联的人实在太多,饼干都发光了。啥时候再到货谁也说不准日子。一方面冬季严寒,上山运输车辆行驶艰难。另一方面,据说饼干厂也来不及生产。
  就算饼干到货了,许多串联的人仍然不愿离开井冈山。
  因为这时候,井冈山上沸沸扬扬地传说着一条振奋人心的消息。
  
  【19】  
  那时候,传播的沸沸扬扬的消息是:伟大领袖要来井冈山和大家一起过年。
  现在想想,怎么可能呢?但那时候的人们,极大多数都是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的。
  滞留在山上的串联学生,无所事事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甚至于还有消息说:他会乘直升飞机过来。
  也不知道是谁,想出了一个一举二得的好主意,既消磨了时间,又有特别象征意义的一项手工劳动;(削)做一根“为革命勇挑重担”的毛竹扁担。
  从此,这个活动在接待站驻地如火如荼地展开,一时间大家纷纷仿效,许许多多的人都忙的不亦乐乎。我也不例外,自己(削)做了一根小扁担。反正山上有的是毛竹,当地篾工把毛竹劈成一长段、一长段的“毛坯”,免费任人自取。
  后来才知道,这种青嫩毛竹削出来的扁担是没什么大用处的,它是“挑不起重担”的。但当时可没几个人知道这些基本常识。
  春节很快到来,谣传不攻自破,大家都吃了个“空心汤团”。
  有些人就考虑下山“走路”了,我也是这样想的。
  其实,“无产阶级司令部”在二月初的时候,就发出了命令,停止大串联,学生们返校“复课闹革命”。
  吴桂香劝我再等一下,等哪天饼干到货了,领取后再走。
  但我当时年经气盛,自己决定好的事,就决不会轻易改变。
  另外,那几天,天气还算可以,天空没有下雨飘雪。  
  记得在那天一清早,我一切收拾妥当。按照隔夜想好的;背上行囊,走到门口第一个铺位前,叫醒了还在睡觉的那位陌生人(整个大房间里的人,我都不认识),他努力的辨认着我,显得一脸惊诧。
  我告诉他,我马上要下山走了,这些饼干劵送给他,他对这突然降临的好事很激动,连声说谢谢、谢谢。
  下山的路倒是公路,要比庐山的小路好走多了。一路上经过了黄洋界,朱德挑粮上山歇脚处等景点,我参观过之后,仍马不停蹄地朝前走着。整条公路上人迹稀少,串联学生下山的同路人,基本上也见不到几个,由于行走的速度不同,短时相遇后,又一前一后拉开了距离,不见了人影?
  公路两旁的景色,由于见的时间长了,眼神也麻木了,没有了什么特别的新鲜感。整个山区就是一片片(暗)红色的泥土。目光所到之处,一切感觉是极其普普通通的样子。
  我那个时候也没手表,凭感觉已经走了好几个小时,突然一丝不详的预感涌上了我的心头。
  【20】 
  我忽然感觉到,今天可能要“吃苦头”了。
  因为,走了几个小时,一路上人烟稀少,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怪不得接待站要发每人一包饼干,供大家在下山的路上当中午饭吃呢。
  记得昨天我和吴桂香说,明天我要下山了,他还是力劝我,等饼干到货,领取了再走。当时我们还共同约好,今后通信联系?
  后来的事实证明,他确实是有事要我(上海人)帮忙的。但是,他的农村生活背景,也使得他的社会经验要比我这种单纯的,年龄只有15岁的城市中学生要丰富的多。
  你想,大串联时期的井冈山上人来人往,肯定不止我一个上海学生。他要挑选一个他认为可靠的人(不知他是否首先也先从外貌、神态上来判断),再请这个人帮忙办事。如果他不加选择,碰到了一个年轻的“皇伯伯”,所托之事不就要“窝希空(方言:落空的意思)”了吗?汇出的钱款都有可能会“有去无回”。
  具体来说,他要我帮忙办的事,就是帮他买那时流行的、上海出的那种布质“松紧鞋”等一些商品(外地买不到)。
  另外,我在1970年11月到江西奉新县插队落户(离南昌60公里的地方)后,才深度了解了那个年代江西农村的各种情况。
  我终于搞明白,吴桂香肯定不是一般的农家子弟。
  因为,普通农民子女,是轮不上借调出去,搞接待工作等这样的美差的。同样,当年普通的农民子女,也是不具备买“松紧鞋”这种经济实力的。估计他的家长多数是个公社干部一类的人物。
  我饥肠辘辘的饿着肚子,继续朝前走,这时己经下午时分。我脑子里东想西想,忽然急中生智,想起了挎包里还有吃剩的半瓶在吉安配的“川贝枇杷止咳糖浆”,我也不管三七廿一,拿出来喝了一口,走一程再喝一口?
  没想到,这个东西还真管点用,它里面有蜂蜜的成分、口感很好蛮甜的。现在讲起来,就是在补充葡萄糖。
  我不由得心中感谢那个上海藉的女医生,多亏她帮我换了一瓶这个品种的止咳糖浆。她真是一个好人。
  我一边走,一边还想到了数天前,送我塑料布包被子的河南小姐姐,她真是有一颗善良的心。令我遗憾的是永远没法向她当面说声谢谢!因为我只知道她是河南人,其它什么都不知道。
  而河南小姐姐至今也不知道是:她当年邂逅的一个上海初中生,并不是一个“脱头落攀”的人,稀里糊涂地让自己的被子都被雨雪淋湿了。
  因为小姐姐她看到的只是表象,被淋湿的其实只是一只包裹在被子外面的大布袋。布袋里面的被子是有塑料布包着的。那是我在串联出发前、特地到市百一店二楼,布匹柜台那儿排队购买的一大块塑料薄膜。但这更说明了小姐姐助人为乐的精神可嘉。
  我边走想,终于在很晚的时候走到了宁冈县的串联接待站。晚上吃的是红(籼)米饭加酱菜(人参萝卜)。
  第二天,经过了安福县境内?后来终于走到了铁路火车站。顺利地乘上了返程列车,回到了上海(整个行程约50多天)。
  到上海的当天,我就去了杨同学的家,询问他“碰头”没有成功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他张口给我来了一句:“我老早忘记脱了”。
  (全文结束)
  2020年12月1日

  《后记》  
  一年前,我写的《步行串联》短文,通过微信与大家分享后,收到了一些反馈。
  有当年的参与者说,这是一个在当年大形势下,自发组织自愿报名的活动。最后由20个男生+8个女生组成了队伍。
  队伍在到达杭州后,就有人因受伤、家中有事(消息从杭州亲戚处得知)等原因返回了上海。华老师也从杭州返沪了。
  有人说,参观了蔡永详事迹,在现场带了二块路轨上的小石头放在家中好几年作为留念。
  也有人说,在金华接待站吃的咸肉海带汤滋味难忘。
  还有人忍不住问我,后来陆领队与赵同学的友谊是否升级?我回答:没有。因为后来一个去了市郊农场,一个远赴黑龙江(兵团),似乎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再有,队伍在金华分成三拨人马后,倒也有人在南昌八一纪念馆里巧遇过。
  另外,陆领队他们少量的人,最后确实是到达了目的地韶山。
  更有人对我一个人的后半程独立行动表示赞赏,说我是一个内心强大意志坚强的人。
  但也有人对我的独立行动表示同情,认为我因此事受到了心理伤害。
  真没想到虽然是同一件事,但大伙儿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我自己认为,在整个行动中,我对任何人没有依懒性,而且在去鹰潭的列车上,我还不露声色的引导了去景德镇(明购宝像、暗送私信)的走向。
  至于杨同学,我本来同他也不熟悉,他只是个“说话不算数”的未成年人而己。
  借如我当时“掼头掼脑(方言:垂头丧气的意思)”心理受到伤害了,那我就应该直接从南昌乘火车(逃)回上海了。
  总而言之众说纷云,倒也证明了一句名言“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续完)
  

作者简介
 
 朱伟人,上海市零陵中学初中67届毕业生,1970年上山下乡至江西省宜春地区奉新县插队落户,至1978年底“病退”回沪。回城后,先后在皮鞋厂、塑料制品厂、无线电厂等企业从事电气、电子技术方面的工作。已于2011年退休。他热衷于音乐欣赏,近些年开始采用“借曲填词”的形式,创作了许多知青题材的歌词。
 
 (责任编辑 晓歌)

(责任编辑: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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