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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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引发的回忆

时间:2022-11-05来源:原创 作者:杨志坚 点击:
我的一张半个多世纪前的黑白老照片,被选用在新近出版的《情缘江西》画册中。看着照片中几位青葱少年,勾起我遥远的回忆 拍这张照片时,是刚下乡不久在村口拍的,我们还离开上海不到半个月,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对农村的新鲜感和好奇。也朋友品尝到生活

 
    我的一张半个多世纪前的黑白老照片,被选用在新近出版的《情缘江西》画册中。看着照片中几位青葱少年,勾起我遥远的回忆……
拍这张照片时,是刚下乡不久在村口拍的,我们还离开上海不到半个月,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对农村的新鲜感和好奇。也没有品尝到生活的艰辛复杂。
     我们队有五男七女十二位知青。在大革文化命的年代,上海在大批判的高潮中,不料到了农村还是无法摆脱唯成份论。那天老表们出于好奇心询问大家成份,知青班长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张成份表,表中列出很多知青都出身于资本家,小业主或职员,很少有工人。老表搞不懂,班长就解释:资本家相当于农村的地主,小业主是富农,职员就是中农,工人才是贫下中农。而班长很自豪的说他是工人成份。那些出身资本家小业主的知青马上心灵就蒙上了阴影。最出人意料的是我,成份竟写成商人,当年是没有这种划分的,老表们也很好奇的看向班长,可班长也两手一摊,表示无法解释。这反而让我成了最另类的成份。后来我才明白这成份是查三代的,我爷爷是大英烟草洋行的买办。从此我的命运轨迹似乎与另类如影随行。


  
(从左到右,作者杨志坚,同学小丁,小曹,小陈)

 
       我根本没有料到,其实第一天出工就闯下弥天大祸。记得那天下雨,队里给每个知青发了一顶斗笠和蓑衣,看着这奇怪的雨具都在发呆,没人会穿。老表帮大家穿好后,赤脚下到三月冰冷的水田里,又冷又滑生怕摔跤。
      突然一个彪形大汉扑过来,抓住我双肩,想把我摔到水田里。遭此突袭,让我大吃一惊,但很快我就摆脱惊慌,站稳身姿后,抬起右脚对他右膝弯一勾,只见他双腿一软一下跪在水田里。这一突变,让旁边的老表和知青们都变成O型嘴,却忍住没发出惊叫声。那大汉迅速爬起身,后退几步,又一次向我猛冲过来,想用蛮力将我撞倒。在无法逃避的情况下,我沒时间考虑后果,只能应战。在他的猛推下我后退三步,顺着他的冲动,借力一甩腰抬起右腿敲在他小腿上,他整个人飞出去摔倒在水田里。边上的人再也忍不住爆发出一片哄笑声。他狼狈的爬起身,狠狠瞪我一眼后,逃回家换衣服去了。
       这时我才看清他的脸,原来昨晚他来知青宿舍,见只有我和丁明德在,就自我吹嘘起来,他自称是民兵排长,队里的强劳力,三百五十斤能上肩,二百斤担子能上山,村后的山路就是他挑着石板铺的。丁明德见他在我俩面前秀肌肉,就提议来扳手腕,他一口答应了。小丁让我来比,他做裁判。结果第一次小丁刚说开始我就秒胜,他马上说不算没准备好,第二次我干脆让他先发力,还是轻松赢了。这下他灰溜溜的回去了。谁知第二天就想报复我,我们都穿着蓑衣,他却穿了件用化肥塑料袋自制的雨衣,任他用尽心机,结果却大相径庭。从此我在村里出了名,说我功夫了得。
      其实我们这群大城市的学生刚到山村,就陷入了无水无煤无电的困境。好在大家很快就适应了,每天一早就学老表样,挑着水桶去挑泉水,把水缸挑的满满的,收工后到山上拣柴火,没电灯每人一盏煤油灯。每天留一人在家烧饭做家务,大家轮。甚至还养了头江西特有的两头乌猪,在大家精心饲养下,很快就膘肥体壮。老表说发情期到了,可以配种让它生猪崽。曹之淞二话不说就去种猪场租了头公猪回来。谁知这头小公猪与我们的大母猪沒缘分,骑上去就滑下来,试了几次都失败。围观的一群知青都没碰到过这种情况,束手无策。我观察下来,母猪有二百斤左右,公猪才百来斤,实在不匹配,可租一天种猪要化两元钱,那年代两元钱也不是小数目了,配不成浪费了多可惜。我只能豁出去了,走进猪圈,一手抓住母猪耳朵,不让它走动,一手扶住小公猪的背不让它滑下来,在众目睽睽下总算成功了。女生们都不好意思看,双手蒙住眼睛从指缝中偷看。第二年产下六只小猪崽,真的好可爱。可惜后来大家开会一致认为无能力饲养,最后连大母猪一起都卖了。
      山洪在我们村几乎每年都会有一到二次。我村是4县交界处(峡江,永丰,新干,乐安),公路的尽头就是我村,村后就是全县最高峰,这片原始森林当年据说还有华南虎的踪迹,也是我队的聚宝盆,山茶油,毛竹,杉木等取之不尽。这片红士地在课本中被描述成用烈士们的鲜血染红的。村里还保留多处当年红军的文物和遗迹。正是这段历史让我选择到井冈山插队落户。
       县政府为了改变涝灾,大力提倡发展水库。为建造全县最大的万宝水库,我也参与了。在一处无人的山沟,几幢简陋的工棚,几十名民工,为水库配套水渠打山洞。工作的环境又枯燥又危险,先是爆破班用钢钎打洞装炸药,接雷管,最后把导火线拉到洞外。队长大叫三声:洞里有人赶紧出来,放炮啦。然后用香烟点燃导火线,大家都躲到安全处,不久只觉得脚下一震,随后听到沉闷如雷声,最后洞口冒出滾滚黑烟,只见队长捂住脸,冲进洞里打开排风扇,约十多分钟后,大手一挥,我们装卸班推着两辆矿车进洞装碎石。一进洞就被浓烟呛得双眼流泪不止。顾不上粉尘飞扬,赶紧先装大石块,再拣小石块,头上还不断有碎石落下来。当时的劳防用品只有一付手套一只口罩一顶安全帽,民工们为了每月30多元工资忽视了很多安全措施。装满车后推出来倒掉再进去装,这时爆破班又进洞作业了,队长一看碎石清得差不多了,大手又一挥,我们都撤了。就这样没日沒夜连轴干,我觉得一天也掘进不到1米。我问队长这洞有多长,啥时才能打通。他思考了一下说,洞全长差不多750米,从两头同时打,啥时能通我也不知道。
       干了几个月后,觉得实在太苦闷寂寞了,每天除了干活就是睡觉,简直要疯了。我要求换个工作,谁知竟同意了,让我去大坝维护班。那时大坝已完工但还没进水,由于是土坝,为了防止管涌,每天挑一担土,巡视坝体,把草根树根等挖出来,再用土填紧压实。坝的两边底部都铺满石块,也要尽量压紧,反正就是要防患于未然。为这水利工程干了差不多一年,在回上海探亲时,我突发异想,啥东西能给自己留个纪念,就拿了一卷导火线,十几个雷管,还让我发现有民兵实弹训练的仿真手榴弹,也拿了可以颗,装进包中,坐火车带回上海。还好那时没有安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驿动的心和无处安放的青春害得我大难一场。耐不住山沟沟枯燥乏味的生活,一天我们三个好朋友商议外出游玩一下,在公路爬上一辆不知驶向何处的卡车,几个小时的放飞心情,来到了叫樟树的地方。饥肠辘辘的,可因过了饭点,饭店都休息了。无奈中发现一家熟食摊,一看只剩一堆猪头肉,管他三七廿一,我全买下了。付完钱发现两个同伴不见了,纳闷中只见两人从商店出来了,手中多了瓶葡萄酒,我说没人会喝买它干嘛呢。其中一个说不用这助食,怎么吃得下这猪头肉。我想确实如此,这两样我都从未吃过,不吃猪肉的我,勉强吃了几块后,只能大口喝酒才能下咽。不知不觉大半瓶酒反而给我吃掉了,这时我发现头晕脸红,走路摇摇晃晃。这小城市也法与大上海比,一点不好玩,就准备乘火车回去了。在候车时我却睡着了,待一觉醒来醉眼惺忪的问:火车来了吗?他俩说早就开走了。啊,我酒也醒了说为啥不叫我,现在咋办。他俩说只能在候车室呆一晚,明天再回去吧。
       谁知睡到半夜,一道手电光照来,一个民警说查证明。候车室其他人都有证明,我说我们是知青,没赶上火车,只能等明天回去了。民警一听没证明,就说跟我走。我还以为带我们去旅馆,结果到一个大院,敲开门说了几句后,将我们交给里面他就走了。里面让我们先填写姓名地址。我问这是哪里,他说遣送站。这下我懵了说我们有钱,让我们自己回去。他说进来了就由不得你们了,这里虽不是专政机构,但也是有强制措施的。我很内疚的对两位同伴说,都怪我,让你们遭罪了。他俩也没埋怨,只是无奈的苦笑。
       填好表后将我们送进屋里,随着铁门上锁声后,屋内的情景让我大吃一惊,水泥地上高起一层的木板上,已经躺着好几位盲流,我们只能与他们挤在一床为伍。好在白天都可放风,一早看到隔壁房走出五名上海知青,聊后才知他们是永丰的,与我们境遇类似,他们还安慰我,让政府送回去蛮好,省得自己掏钱。我沮丧的心情稍微好了点。
      吃完早饭,有个干部模样的人喊话,想干活的站到我身边来。我一打听才知,出去干活可以加餐中午一顿干饭,否则就呆在院里晒太阳一天两顿稀饭。两位同伴都站到干部身边,而我由于心情欠佳,不想出去拋头露面,留在院里发呆。谁知晚上回来少了一位同伴,原来他趁干部不注意开溜了。
 他一溜了事,可苦了我们俩位了。首先取消了外出干活的资格。还好一周后的清晨,一名警察叫到我俩名字说今天遣送。到了轮船码头,只见警察取出一付手铐,要把我俩铐起来。我马上抗议,我们不是罪犯,干嘛这待遇。他说我就一人押送,你们有逃跑前例,万一路上逃跑我沒法控制。如不同意也不勉强,但这次就不遣送了,等人数多了,我们增加警力遣送,就不必铐了。此话一出,我俩没得选择,想尽快回家只能让他铐了。结果在众目睽睽下登船,旅客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俩,以为是啥大罪犯。
       好不容易熬到峡江县城码头。把我俩交给县武装部干部后,民警完成任务后回去了。我以为会就地放我们,谁知干部又将我俩送进县看守所。我见看守所空荡荡的问是不是拿我俩凑数。武装干部说,让你们接受深刻教训,下次外出一定要记住先开证明。哎,倒了大霉了,又被关了一个星期才释放。
   这次教训让我发誓再不碰酒。如今有身份证了,我外出都会随身带上身份证或驾驶证。一朝被蛇咬,永远怕井绳。
   由老照片引出我的另类故事还有很多,如回沪探亲时逃票,甚至大队一处碾米房失窃案,尽管我提出了不在现场的有力证据,还是被大队支书宣布:因案子未破为由列为嫌疑犯。如今五十多年过去了,也不知破案了吗?也没有人对我们说声对不起,开个平反会。
   限于篇幅就此打住吧。总之十年的插队,磨炼了我的意志和身体,孰是孰非,让世人去评论吧。
           
      写于2022年10月18日

编辑晓歌


(责任编辑: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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