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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怡和舒绣文、赵丹的交往

时间:2022-08-08来源:新民晚报网 作者:秦文君 点击:
四大名旦唯一合影(左起:秦怡、白杨、张瑞芳、舒绣文) 1954年,秦怡和赵丹、张瑞芳、白杨、舒绣文、红线女 秦怡 上世纪80年代秦怡、赵丹和友人 秦文君 编写 2019年9月,在新中国成立70周年大庆期间,秦怡被授予人民艺术家荣誉称号。1949年以来成千上万的影
四大名旦唯一合影(左起:秦怡、白杨、张瑞芳、舒绣文)

1954年,秦怡和赵丹、张瑞芳、白杨、舒绣文、红线女

秦怡

上世纪80年代秦怡、赵丹和友人
 
      秦文君 编写

      2019年9月,在新中国成立70周年大庆期间,秦怡被授予“人民艺术家”荣誉称号。1949年以来成千上万的影、视、剧表演明星里,唯有她获得这一殊荣,作为一个百年中国电影史的见证者和卓越的耕耘者,她自身成就夺目,还照耀无数的后来者。2022年5月9日,秦怡走完了她传奇的百岁人生。

      对于笔者而言,秦怡是意义非凡的存在。我母亲是秦怡的忠实影迷。从我记事起,家里有秦怡整版的剧照,翻开桌上的电影画报,刊登的也是这位拥有无数光环的大明星的故事。多年后,我在文代会、文联组织的各文艺会议、活动上见到依旧沉静、美丽的她,每次都隐隐激动,忍不住和她说起母亲的追星之旅,她含笑地说:“请代我问候你母亲。”我把问候带给母亲,她摇摇头,说:“不会吧,秦怡是电影大明星,你是作家,怎么会和她一起呢。”

      还有一次,秦怡、叶辛和我一起给获得故事大王奖杯的孩子颁奖,我请秦怡老师签名,可母亲看着签名将信将疑。我理解她的感受,她不愿把秦怡看成人间烟火里的一员,而将她看作电影艺术中的女神,一个遥不可及的偶像。

      我们敬重的秦怡在银幕中闪闪发光,说话轻声细语,但悉心了解她的成长史,发现她的耀眼,最早是从苦水里泡出来的。

      出身南市 巧遇伯乐

      秦怡原名秦德和,1922年1月31日出生在上海南市,按地理范围属于老城厢。上海开埠前的“城厢”,特指城内及十六铺,也就是老北门、小南门、老西门、小东门等四个城门围起来的南市。100年前那里就人口稠密,商业繁华,街两边鳞次栉比的建筑,有充满原汁原味的老上海的弄堂住宅,低矮的本地房子、石库门、过街楼也随处可见。街上车水马龙,沿街一些敞开的客堂间能看到殷实人家的太太在搓麻将,走不远就有剃头摊、酱油店,面馆、绸布店,街头也有乞讨的、卖艺的、无家可归的,车夫拉着人力车飞跑。

      秦家是南市一带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住一座独栋的房子,七上七下,宅院深深,进门两进天井,一个天井是竖的,一个是横的,穿过天井才进入偌大的客厅,客厅里立着气派的圆柱。但外人眼里有钱有势的秦家,到了秦怡父辈那里,因世道不佳,掌管家族经济大权的大伯不善持家,家境早已没落、潦倒,剩下一个空架子,吃饭、生计也成问题,而且封建思想严重,让人将秦怡送到育婴堂去了,幸亏懂事的大姐偷偷把她抱回来。

      秦怡16岁那年,抗日之心促使她不管不顾只身去了武汉,后武汉失守,她辗转来到当时的大后方重庆,继续找机会去前线抗日。一天,她跟着一个朋友一起去看话剧《八百壮士》,散场后,朋友去盥洗室,秦怡在剧场大厅里等侯她。这时,从后台走出了应云卫和史东山两位导演,他们一边谈论剧本一边走,和长着一双水汪汪的美丽大眼睛的秦怡擦肩而过,他们已经走过去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站住了,又回过来望着秦怡。

      这两位进步导演成了秦怡的伯乐,他们敏锐地发现秦怡之美,以及她身上散发的艺术潜质。在他们和师友的鼓舞下,秦怡就此与表演结缘,也把最初的名字秦德和,正式改为了秦怡。

      气息相投 结缘舒绣文

      历经坎坷的秦怡从不娇弱,内心强大,她热爱电影,不仅坚持下来,还在不停地攀援,向高峰进发,她的成果和永不停息的努力分不开。

      初入表演这行,秦怡悉心观摩,清晰地看到一种演员利用技巧扮演各式各样的角色,还有一种演员是通过真实感受演绎某个方面与自己相似的角色。她喜欢后者,但这不妨碍她要掌握娴熟的表演技巧,她从不在舒适圈里待着,夜以继日地从剧本里学,在艺术理论中钻研,在各国影视作品里探讨,像海绵一样汲取好的经验。

      后来秦怡在与白杨、舒绣文、张瑞芳平起平坐,被称为重庆话剧舞台“四大名旦”后,她没有洋洋得意,而是看到了自己和好演员之间的差距。她经常用心向身边的朋友、同事学习、请教,她对同时代的演员舒绣文、赵丹等佩服有加。

      重庆的“四大名旦”中,秦怡和舒绣文最为亲近,在众多女演员中,舒绣文不算特别漂亮,个子也不够高,也没有家庭背景,但从一无所有,到名扬四海。

      秦怡欣赏舒绣文不仅是演技派,表演格外有张力,且不失自然和本真,而且这个人是天生的演员,举手投足之间,魅力无穷。生活里舒绣文并不算多耀眼,但一站上银幕或舞台,立刻焕发出不同的光彩,自信、从容、激情,每次上台都能完美地融入到角色之中。舒绣文出演过《新旧上海》《清明时节》《摇钱树》《热血忠魂》《保卫我们的土地》《好丈夫》、后来的《一江春水向东流》《李时珍》等剧,气质高贵,演谁像谁。秦怡欣赏她,精确地评价道:“舒绣文的表演不是做戏,而是神似,她在着重塑造人物。”

      舒绣文长秦怡7岁,她俩曾同住一个宿舍,舒绣文像对待小妹妹一样爱护秦怡,和秦怡一起分析剧本,研究角色,分享经验。总之,这位技压群芳的大演员给了秦怡很大帮助。舒绣文的人品也给秦怡很大的启迪,舒绣文在表演界的地位不凡,但在生活中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从不傲慢,为人友善。

      秦怡在璀璨的银幕时代大显身手,和她本人的优秀有关,也和她立下的榜样、目标,善于学习他人的长处有关。这一点,在她和赵丹的相处中也可见一斑。

      潜心表演 和赵丹的艺术共鸣

      1945年,赵丹从新疆回到山城重庆,与秦怡等人一起排演茅盾的剧本《清明前后》。当时该剧遭遇国民党当局的几度禁演。

      赵丹既是导演,又是演员,他在禁演声中顶住各种刁难和压力,带着大家想妙招,机智地对付当局的检查,坚持在不改原台词的情况下,要把戏演到预定的日期。

      有一晚戏演完后,发现暴雨成灾,积水很深,演员们住得远,无法走回宿舍。赵丹提议大家到附近的朋友家中等着雨停,哪想到那夜的风雨彻夜未停。

      就这样,赵丹兴高采烈地整夜在畅叙他的创作愿景,赵丹对艺术如此执着,只要谈艺术创作,美学观念、创作手法,他从不疲倦。他有善于逗乐的性格,往往在大家感到疲累、消沉的时刻,他说出一席趣话,立即能感染大家。

      那时的赵丹30岁左右,意气风发,他通宵达旦地大谈果戈理,谈普希金、莱蒙托夫,谈莎士比亚,谈我国的许多优秀作家的作品。秦怡静静地坐在一边听着,赵丹谈作品如此热情洋溢,不可抑制,让秦怡深受感染。

      赵丹和大家一直聊到茶水尽,烟碟满灰,窗缝里看到了曙光,外面雨停了,他才一跃而起说:“好了,大家去吃早餐,买‘豆腐脑’吃!”

      秦怡对这位文艺气质的热诚、幽默的赵丹,印象特别好。

      一晃又过去很久,抗战结束后,秦怡从重庆回到上海,拍摄《遥远的爱》时,和赵丹演对手戏。

      《遥远的爱》由陈鲤庭导演,赵丹、秦怡、吴茵等主演。影片描述大学教授萧元熙与妻子决裂后,决心把小女佣余珍改造成一个理想的妻子。

      当时秦怡知名度颇高,是明星、大腕了,她在舞台上滚爬几年,对表演比较自信,但一旦面对赵丹那样的“戏痴”,她忽而觉得捉襟见肘,有点无法招架。

      赵丹在《遥远的爱》中饰演的大学教授萧元熙,那教授经常手拄拐杖。于是赵丹平日里也手不离拐杖,平平常常的一根拐棍在赵丹手里竟能变出多种不同的花样。

      秦怡问赵丹:“一根拐杖,你为何白相出介许多‘花头精’?”赵丹得意地说:“这花头精,是从生活里提炼出来的。我演那个教授,就要把那个人物拿捏准了。”秦怡不示弱,赌气地回怼一句:“我演的余珍是一个从乡下来的佣人,对上海这花花世界一窍不通,不需要那么多花头精。”赵丹不反驳,讪讪地说:“那好,你认为不需要‘花头精’,就老老实实演,演像了就是了。”

      影片杀青后,秦怡反复看《遥远的爱》,真正信服赵丹这个人点子多,探索剧中人物无止境,他善于设想、思考、表达,他演戏会钻进去,设计出许多人物的外部动作,从中选择最符合人物需要的。当演员,赵丹既有天赋,又有研究,还肯潜心,所以他演的大学教授萧元熙,好像很鲜活,让人一看就记住。

      艺术上的臻美和成熟正是秦怡一直追索着的,她坦率地和赵丹说自己所理解的表演艺术,探讨演员每个阶段如何用功?如何永无止境地超越?

      赵丹说:“塑造人物可以从内在出发,也可以从外部着手。演戏自然、真实当然好,但还需要有闪光点。”

      赵丹的肺腑之言,久久地回响在秦怡耳边,她在琢磨、提炼,这是他们两位艺术家之间的一种共鸣。

      精益求精 唯一一次配音

      新中国成立后,秦怡又与勤于学习、肯钻研的赵丹合拍《林则徐》。赵丹对塑造林则徐这个人物如痴如醉,那种钻在里面精心刻画、精益求精的精神是少见的。他不惜给自己加码,常常完成几个镜头后,自我要求重拍一次。赵丹真像活在角色里了,他通读了许多有关林则徐的历史书,恨不得每时每刻沉浸在林则徐的风貌、气质中。为扮演林则徐,他剃掉半个头顶的头发,还跑遍了广州、沙角,完全进入角色,那一阵,秦怡和剧组的人都把他当作林则徐看待了。

      1953年秦怡和赵丹还有过一次合作,那次是他们共同完成一部苏联翻译大片《收获》的配音。赵丹担任配音导演,女主角由秦怡配音。

      赵丹做事认真,不留死角,先做了大量的案头工作,又让秦怡写角色自传,还严格要求声音要还原,甚至哈一口气也要和原片一样。

      影片公映后,褒贬兼有,有配音专家写文章批评配音配得不好。之前秦怡演的戏都是自己配音,从没有出过问题,而这次配音《收获》,赵丹和她都百分百地敬业。她甚至一度产生一种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具备配音的条件,南方人普通话不够标准,音色不好听。

      后来,冯亦代的夫人安娜出来发表意见,她是著名的翻译家,曾留学苏联,她观看《收获》后,说配音很好,简直就像是苏联人说中国话,接近苏联人的声音,在配音上找到人物的感觉,她对这个影片的配音十分肯定。

      这是秦怡唯一的一次配音经历,尽管效果不错,但她从此老在琢磨,配音应该怎样配才算最好。

      其实秦怡和赵丹是一样爱琢磨的,试图找到百分之一百的完美和艺术从容。或许连秦怡自己也没意识到,不知不觉中,她早已成为那种勇攀艺术高峰的人,一棵向上生长、追求艺术最美境界的参天大树。
 

责任编辑:日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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