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形势瞬息万变,以高干子弟为主的老红卫兵垮台了,不可一世的自来红,还没有来得及享受几天优越感,父母亲突然变成了走资派,他们成了“516”分子,比肩黑六类。于是造反派红卫兵登上舞台,他们高喊“造反有理”的口号,唱着“抬头望见北斗星”的歌,以革命的名义上北京,去全国各地进行革命大串联,于是轰轰烈烈的八次大接见就成为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壮举。学校里乱哄哄的,革命积极分子纷纷组织造反队,几个人联合起来,起个名、挂个牌,刻个公章,占山为王,就是一个革命造反组织,形形色色、应有尽有,魑魅魍魉,群魔乱舞。 一年一度的“三秋农忙劳动”如期到来了,学校发出通知:在校学生一律参加农忙劳动。学校里人不多,大部分学生自发去串联,也有一部分学生回家当了“逍遥派”,对这个通知不理不睬。我没有去串联,出于惯性思维遵命到校,班主任何老师看见我哈哈大笑说:“等到现在九点钟了,全班只有你一个人来,怎么办呢?” “或许还会有人来,我们再等一会吧!” 等到十点半,还不见人来,何老师说:“看来是不会有人来了,正平你说,我们怎么办?” “我听老师的。” 我说。 “不去农忙劳动吧,恐怕学校领导怪罪,去吧,就我们俩个人,如何是好?”何老师自言自语地说。 过了一会儿何老师说:“我考虑还是去参加劳动,就我们二个人,你说好不好?” “好啊!我反正没有其他事情,也讨厌学校里互相斗来斗去的环境,去参加农忙劳动心理上可以清静一点。” 第二天我们两人到达学校分配的地点山湾大队参加农忙劳动。每天早晨自带中饭与镰刀,步行四公里,和农民一起割稻。虽然累得满头大汗,但很快乐,我们觉得远离了吵闹的世界,沉浸在单纯的劳动之中,可以忘却烦躁,心灵获得平静。休息时我俩躺在割下的稻铺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或许在劳动中缩短了师生间的距离,也可能是同病相怜时,最能互相吐露苦闷。我斗胆问了何老师一个敏感的问题:“为什么你工作能力很强,而学校不重用你,只让你当我们班级的副班主任?” 何老师略一沉思慢慢说道:“既然你问起这个问题,我就告诉你,也不要对其他同学说。” “何老师放心,我肯定不说。” “在大学读书时,我因为对大学过分强调‘优先招收工农子弟’的招生政策提了意见,要求‘在分数面前人人平等’,结果遭到批判,被打成了右派学生。” 何老师在教学上是一把好手,讲课深入浅出,清晰易懂,教学态度认真,方法多种多样,任何乱班差班,到他手中都会变成好班,但令人费解的是他永远是个副班主任。以前我略有所闻,何老师是被控制使用的,但不知是何原因,现在终于得到了证实。难怪何老师平时说话谨慎、为人低调,甚至有点唯唯诺诺的,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实的残酷教会了他如何保护自己。 殊不知恢复高考后,拨乱反正,国家执行的就是“分数面前人人平等”的政策,可见何老师当时的意见是完全正确的。极左路线是多么的蛮不讲理,它堵塞言路,一意孤行,禁锢人们的思想,压制正确的意见,使许多有理想有抱负的人遭受挫折,失去用武之地。那些极左分子全然不顾国家的发展前途,埋没、浪费了大量的人才。 文革结束后,百废俱兴,何老师得到了重用,担任了校长,把东湖中学搞得有声有色、风生水起,事实充分证明了极左路线用人政策的错误与荒谬。 我们俩傻乎乎地在农村劳动了十几天,回到学校时很多学生已经串联回来。他们告诉我,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革命大串联已成为不可阻挡的全国之势,于是我决定跳出学校小圈子也去革命串联了。 作者简介 :冯正平,1949年生.上海市中学高级教师,上海市美学会会员、上海市颜文樑艺术促进会会员、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上海市青浦区美术家协会会员、九三学社社员。 高中六七届毕业生,插队于上海市青浦县朱家角公社;1974年抽调至安亭师范学习;1975年任青浦县教师进修学校美术教师,职后进修取得了华东师范大学中文与美术本科文凭;1988—1990年赴日本留学;回国后担任青浦区教师进修学院美术教研员,并晋升为中学高级教师,2009年退休。 在全国、市报刊杂志上发表美术作品50余件;在全国、市、区级教育刊物上发表美术教育论文二十多篇,并获全国、市级奖多项。出版散文选《九安随笔》、小说《小镇知青》、画册《冯正平美术作品选》 (责任编辑 晓歌) (责任编辑:晓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