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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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黎川接过的新娘

时间:2021-11-08来源:原创 作者:陈伦修 点击:
接到从黎川打来的电话,博仂的老婆国瑛病逝了。 国瑛拖着病体与病魔抗争已近两年了。虽然她的离去也在悬而不决的牵挂之中,噩耗来得如此措手不及,令所有珍爱这个被称为爆竹国瑛的人们难以接受。 匆匆忙忙登上了开往鹰潭的列车,赶赴黎川送国瑛最后一程。 一
      
    接到从黎川打来的电话,博仂的老婆国瑛病逝了。
    国瑛拖着病体与病魔抗争已近两年了。虽然她的离去也在悬而不决的牵挂之中,噩耗来得如此措手不及,令所有珍爱这个被称为“爆竹国瑛”的人们难以接受。
    匆匆忙忙登上了开往鹰潭的列车,赶赴黎川送国瑛最后一程。            
    一路上往事历历,当年国瑛初嫁到村里,和博仂成婚的情景不断的涌现在眼前。   
    在九源插队的岁月里,博俚(木匠)-张兴旺成了我同龄的好友,我们一直叫他小木匠。他比我小几个月,但已经学得一手木工好手艺,整天走东窜西的,为乡邻们修农具、做家具、造房子、盖猪栏、做棺材。在九源也是深受大家欢迎的小帅哥。   
    一转眼的工夫,小木匠已经要结婚了。   
    老丈人-饶堂生住在离九源十里之遥的王山村,“爆竹㚢”-饶国瑛也是当地的一个小美人。在黎泰公路修路时,饶堂生是大队的厨官,主持着联盟大队修路大军的伙食,很多人也叫他堂生毛姑。修路的小伙子个个都知道他家有个火辣而漂亮的“小九妹”,个个都争着叫老人“丈人公”。我们上海知青虽然没见过他的女儿,因为无聊,也跟着大伙叫他“丈人公”。最后,这个“丈人公”家的“小九妹”还是名花有主,花落小木匠张博仂了。   
    那年从秋收过后,张家就开始筹办起小木匠的婚事来,小木匠也美美的等待新人的到来。次年的正月初四是大喜的日子,小木匠早早的告诉我,要我春节无论如何不要回家,参加他的婚礼。被当地人邀请参加婚礼也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我写信告诉父母,准备过年不回上海了。   
    春节到了,因为是我第一次在村里过年,村里的人都把我当成贵客看待。从腊月廿六起,村上就开始杀猪、宰头生、起鱼塘、做糖、炒干果,整个九源村里上上下下一派喜气洋洋,完全不同上海过年排队买副食品过年的景象。我被村民们拉到东家拉到西家,轮流吃饭喝酒,完全忘记了我是在异域他乡过年。   
    正月初四那天,我被特别受邀参加了博仂家的迎新队伍。农村有个规矩,迎新娘的人一定要是没结婚的小伙子。上午吃过了早饭,接新娘的自行车队浩浩荡荡的向王山出发了。那天天气真好,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一路下坡,脚下生风。        
    “丈人公”-堂生毛姑早已在大门迎接,迎新的一行人被列为座上宾。国瑛的娘家人又是点烟又是倒茶,好不客气。中午是八碗八碟的“行嫁出阁酒席”。我是远道而来的上海客人,又是小木匠的好朋友,自然被赐上座。(客堂酒席的上方有两个桌子,一桌是新娘的母舅座上手,另一桌就是我了)。照例是饮酒、划拳。   
    行嫁的宴罢,新娘就该去九源了。那时接新娘已不用花轿,是改用自行车的。新娘被指定坐我的自行车(博仂为接新人新买的)。新娘子的母舅把新娘抱出了廓门,让新娘子在我的自行车上坐定。新娘的母亲擦着眼泪送到门口,依依不舍的看着我们把自己辛辛苦苦抚养长大的女儿接走了;国瑛在自行车上哭了几声,也表示对父母的依依不舍。其实,此刻新娘子的心早就飞到了新郎倌的身边了,“哭嫁”也是必需的。   
    从王山村上了大路,我们的车队直奔九源而去。快到九源之前会有一些山坡,平时我们骑车都会下车推行的,本以为新娘也会配合下车步行。谁知我让新娘下车,新娘子执意不肯,我只好硬着头皮把新娘子推上坡。原来,新娘子在进新郎家之前是不能双脚落地的,不然人家会说新娘是自己走来的,而不是接进门的。此时,我才刚刚醒悟,原来接新娘的风光却是全由苦力活换来的。   
    等到了九源新郎博仂家,众人帮我把一直不肯下车的新娘子推到了厅堂中央,我才算把新娘交到新郎手里。鞭炮声中,新人们拜完天地时,我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内衣裤全都湿透了。       
    喜酒要吃三天,几乎一天是四餐酒。划拳-喝酒-吐酒,再喝酒-再划拳-再吐酒。就这样,连狗吃了我们吐的酒菜都大醉了几回。           
    一场博仂的婚礼在村里掀起了连日的狂欢。这是我第一次在乡下过年,也是我平生第一次用自行车驼着一个新娘汗流浃背的走完了迎新的崎岖山路。也是我唯一的一次经历黎川农村百姓人家热烈纷呈的嫁娶全过程。     
    十年间,博俚一家和我成了很好的朋友,每年春节,我们都会互通电话恭贺新年。
    2001年博俚的大女儿在上海附近的太仓县城打工生病住院,我得知后特意从上海赶到太仓医院里看望他的女儿。          
    那年博俚得知我要回黎川,从春天起,博俚的新娘就开始到附近的山上采“笋臂呃”(一种小竹子长出的小笋),焙干了等我回黎川时送我。
    我们知青一起回黎川的那次,新娘子亲自下厨,特意摆下了接风酒,十分热情的款待我们这些上海佬。我们之间就像自己的兄弟姐妹一样。     
    每次回黎川国瑛总要亲手做一碗黎川传统待客的肉片汤,并在边上一边“现洋盘”,一边看着我把碗中的肉片和鲜汤吃完。
    时光终于使我和博俚都步入了古稀的年月,在国瑛身上也早已寻找不到当年出嫁时的风采。前年得知国瑛突患绝症,与日不多,心中不觉难过了很久,一个曾经鲜活可人的新娘子,就这样无助的与病魔抗争着。       
    国瑛终于可以摆脱人世间的一切苦厄。带着当年初嫁的风华和灿烂的笑容,离我们乘鹤远去了。当年黎川乡间和我一起的玩伴已越来越少,曾经在黎川的美好回忆却越来越时时涌上心头。
    今天我又来到了曾经欢天喜接过的新娘身边,跟随着送葬的队伍把当年的新娘送往另一个世间。
   
    哀哉
    音容笑貌化一缕青烟随风去
    粉黛芳华留万里红尘驾鹤归
 
    愿你在天国依然芬芳美丽。            
 
           节选并修改自  《黎河拾沉》      
               
                               陈伦修                  
                             2021.11.04                 
                              于黎川   

责任编辑晓歌  

(责任编辑: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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