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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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人生│从兵团战士到学院院长(上)

时间:2021-03-25来源:一壁残阳 作者:陆 士 桢 点击:
人们常说,人生如梦,岁月如歌。从1968年6月我离开丰盛学校,至今已有近50年,整整半个世纪,我在丰盛学校读了6年书,又经历了两年文化大革命。在我近70年的人生中,在丰盛学校只有短短的8年。但这8年,是我从懵懂的12岁少年走向已经相对独立成熟的青年期的8

人们常说,人生如梦,岁月如歌。从1968年6月我离开丰盛学校,至今已有近50年,整整半个世纪,我在丰盛学校读了6年书,又经历了两年“文化大革命”。在我近70年的人生中,在丰盛学校只有短短的8年。但这8年,是我从懵懂的12岁少年走向已经相对独立成熟的青年期的8年;是确立信仰、铸造意志品质的8年;也是为一生思想、精神、体质打下全面基础的8年。今天,当我已经离开工作岗位,仍然能够承受带14个研究生;保持每年到全国各地授课200次以上;每年承担包括国家社科基金重点课题在内的各类课题10余项:发表论文,出版书籍若干;每年空中飞行100余次;出访世界各地2-3次的工作节奏,我深深感谢丰盛学校对我的培育。

  2014年4月,我受国际慈善组织“小母牛”之邀,到尼泊尔考察指导当地的扶贫项目。我们每天都要下到最基层的乡村,在泥泞的村路上艰难行走,在山间河流中赤脚跋涉,早上从宾馆出发,几乎半夜才能返回。每当同行者赞誉我的精神和体力的时候,我一定会说起我的中学时代,会想起那8年里我每天走路上学的坚持,想起丰盛学校体育老师陈燕娇每天中午和我们的“排球汇”。
 

 在艰难中体会光明 

   

  我们这一代人大都有上山下乡的经历,有不少人对此充满了抱怨,甚至强烈的不满。我却一直觉得,对一个人来说,尤其是像我这样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的青年人来说,上山下乡是一段宝贵的人生经历,是一个人难得的成长阶段。

  从1968年6月20日到达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四师三十四团,至1978年2月到黑龙江大学中文系报到上学,我在北大荒整整生活、战斗了10年。踏上这块黑土地的时候,我20岁,到哈尔滨的时候,我30岁。20岁到30岁,是人生最活跃、最朝气蓬勃的10年,是青春最亮丽、最绚烂的岁月,我的生命和北大荒紧紧地联系在一起,是北大荒磨砺了我、升华了我。

  我忘不了,寒冬腊月,和老职工一起上山伐木,冰天雪地,寒气逼人。归塄、装车,号子、挂钩,艰苦的劳动充满了欢乐和自豪。黑夜里,我们坐着拉大原木的大挂车下山。一路上,司机师傅豪爽的笑声在林间回荡。这些老战士大部分都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他们车技高超,汽车在结满了冰的山路上飞驰:他们快乐善谈,每个人的肚子里都有一箩筐生动的战斗故事。在朝鲜的三千里江山,炮火中开着车和美国鬼子周旋;在祖国富饶的大地,开着十几米长的大车自由驰骋。那么老的资格,那么大的页献,干的却是如此平凡简单的工作。正是在他们看似平淡,却充满沧桑的笑谈里,我体会到了什么是平凡劳动的快乐,什么是充满自豪的人生。在后来的岁月里,每当觉得生活不顺、命运不公的时候,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些老战士,想起他们黝黑的笑脸和爽朗的笑声。

  

  我忘不了,盛夏骄阳,我和老职工一起和泥盖房。泥土围拢的圆形土池,一桶桶冰凉的井水,赤裸的双脚踏在掺满了麦梗的黄泥里,麦梗如小针般的刺扎,凉水如冰镇般的刺激,从双脚直上头顶,令人战栗。如火的阳光直刺下来,毫不留情地掠过每一寸肌肤。头上暴晒,脚下冰凉。我和一个山东来的老支边青年一起和泥,这是一个马上就要临盆的孕妇,肚子大得出奇,每当我看到她拖着笨拙的身子吃力地和我一起用铁锹铲土,用水桶倒水的时候,特别是用双脚和泥的时候,我都禁不住为她担心,生怕她支持不住倒下来。但她却神色坦然,没有任何不安和抱怨,一边认真地干活,一边和周围的人开着玩笑。简单的午休过后,我发现这个老知青没有出现在工地。不一会传来了消息,中午时分,她在家里顺利地生产了一对双胞胎,还是少有的龙凤胎,母子平安。多年以后,每当周围的人称赞我有毅力的时候,每当被周围的物质化生活所困惑的时候,我的眼前就会跃动着这位老知青的身影。正是在她身上,我体会到了生命的顽强和精神的伟力。

  我忘不了,在北大荒团部中学任教的日子。我的同事大都是转业官兵和老知青中的知识分子,他们往往出身于地主或官宦人家,受过良好的教育,有的还是名牌大学毕业。他们早年投身革命,积极参军,后来因家庭出身等原因转业到北大荒。

 

  我被调到中学的时候,正值学校开办高中,从各连队抽调了一些人在师部集训。除了我和一名上海知青,其余4人全是老转业官兵。这些人对党忠诚,对事业用心。我记得小学部一个女老师,出身名门,举止优雅。每天都看见她穿着漂亮的衣裙,精神抖擞地给孩子们上课,带孩子们游戏。她一直在争取入党,却因为出身等问题一直未能实现。她刻苦钻研业务,不断进行教学改革,课上得好,远近闻名。冬天里,她天天到教室给孩子们生炉子,几十年从不间断;夏天,她在家里熬好了绿豆汤带到学校里给孩子们解渴,年复一年。她经常向组织汇报思想,透彻地分析自己,严格地审视自己,从不怠懈。因为她的乐观、豁达,我曾经问她:“你为什么有这么大的热情?为什么从不失望?”她回答说:“我有信仰,从年轻时立下的志向、树立的追求,永远都不可改变。”后来她终于实现了自己愿望,我清楚地记得党员发展会上她那张笑脸,在欢乐的后面是圣洁和虔诚。以后,每当我面对多元意识形态的选择,每当我意志动摇、思想迷茫的时候,我都会想起这位女老师,正是从她身上,我读懂了什么是信仰、什么叫坚守。

  信仰的虔诚与生命的力量,这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我在丰盛学校就知道了这些。而北大荒帮助我把这些东西落实到了一个个具体的人,一件件具体的事上面。信仰与生命,这是我在青少年期最重要的积淀,也是北大荒10年岁月里学懂的最有价值的东西。

   

注:本文原载北京丰盛学校

  《丰盛千千树(下)》一书

(责任编辑: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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