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不解,怎么还“傻小子睡凉炕”呢?再听下半句,“全凭火力壮”,哦,这是对咱们棒小伙子的赞美吧!真的是少不更事,所谓的棒小伙儿们没多久便尝到了睡凉炕的滋味儿了。九月底,第一场的大雪造访后,天气已经很冷了。还隔着炕席呢,用手一摸,那炕还真的是拔凉拔凉的,一觉醒来,浑身紧巴巴的。勤快点儿的,到外面捡来点儿柴禾,放到炕洞里烘上一把,再钻被窝就不那么怵头了,那一觉睡得也会舒坦点儿。不然的话,那就只有当一宿“团长”了。 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个环境的人也许会问,“宿舍里难道没有炉火吗?”炉子,当然有,用砖砌的。然而,那个年月煤是稀缺的。我们九连的煤,听说还是限量供应,要用小蹦蹦车(胶轮拖拉机)到30多公里以外的双山火车站去拉,来回要一整天的时间,还得拉晚。车斗不大,装不了多少,要紧着食堂用,人们也只是偶尔地到食堂那里划拉点儿。如果是因为没有煤做不了饭,那责任谁也承担不起呀! 盼望已久的大宿舍终于在1971年落成了,虽然全是石头垒成的,总归是新的呀!咳,美中不足的还有就是没有吊顶,顶棚还露着树枝、麦秸呢,显然会撒气漏风。再怎么着,也比那挤挤插插的“大四户”强多了,人们还是兴高采烈地搬入了“新居”。没几个月,冬季到了,人们凑合着捡拾点儿煤或是柴禾生上炉火,起码上半夜不那么冷了。南面木板的大通铺还好一点儿,北面睡炕的就难说了。一群大小伙子,干活儿累不说,玩儿心还大着呢,天天淘换柴禾烧炕?怕是没那个常兴。张辑学算是个勤快的,他三天两头的烧炕,也从不攀着别人。记得那一天他早早地扛回来一大捆柴禾,天刚擦黑儿的时候就把炕烧上了,还美滋滋地哼着小曲儿呢,很是惬意。没想到半夜时分,人们被一股糊气味儿熏醒了,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烟雾。张辑学也醒了,准确地说是被烫醒了!人们七手八脚地帮着他掀开了褥子,哎呦!好家伙,褥子的背面都烧糊啦,糊了好大一片呢……这以后,张辑学从炕头搬到了炕稍,踅摸来几块木板垫在炕上,再也不烧炕了。 转年3月的一天晚上,团部工作组的仲干事被安排到我们这间宿舍休息。我旁边的铺位空着,探家的弟兄还没回来,仲干事于是打开了行李,却犹豫着没脱棉衣。屋子里早就没有了炉火,北面的炕也是凉的,窗玻璃上依然布满着结结实实的冰花,我们都是连连呼着哈气钻被窝儿的,人家仲干事在团部暖房子热屋的,睡在这里怎么能受得了呢?仲干事笑呵呵地,“没啥,你们都能睡,我怎么不能将就几宿呢。” 仲干事穿着绒衣、绒裤,盖上了被子躺下了,也和大伙儿一样,东一句、西一句地闲唠嗑。忘了是谁了,“都是咱命不好,被分配到了这个吃不像吃、住不像住的倒霉地方。谁知道是咋整的?48团在五师的北八团就落后,九连又是48团垫底儿的,没有谁待见过。仲干事,你就只好委屈这几天吧,我们可都是‘堡垒户’呢!哈哈……”仲干事的老家是山东,说话实在,很和善的现役军人,“啥咋整的?你们不来,总得有人来吧,我们不是也赶上了吗?” 我忽然想起了部队流行的一句话,“特别能忍耐,特别能战斗。”于是说,“咱们是‘特别能忍耐,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抗冻’。”仲干事笑了,“那咱们就再忍忍吧”。 几十年过去了。 当年依仗着那股“全凭火力壮”的蛮劲儿睡凉炕,如今不少人都落下了腰酸腿痛的毛病。后悔吗? 2020年12月1日 (责任编辑:晓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