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今年已过花甲之年。在记忆里,第一食品商店曾经带给我最鲜美、最甜蜜最令人难以忘怀的好味道。 我们小时候其实是国家经济困难时期,物质比较匮乏。父母是双职工,工作忙、单位远,只能让我们三兄妹一日三餐到居民食堂吃饭。定量供应,粗茶淡饭,远远谈不上美味佳肴。父母怕我们有时候会饿着,时常便会买些面包蛋糕和零食放在家里,以备我们不时之需。那时母亲休息日一项重要的事情便是去逛第一食品商店,因为那是上海最大最著名的食品商店,里面的食品又多质量又好,让人信得过。母亲最喜欢买的是咸味苏打饼干,叉烧肉,火腿辣酱,精白粉面包,小鸡子饼,玫瑰腐乳等。 家里曾经有一个透明的玻璃罐,是专门放一些好吃又解馋的零食的。有时候是花花绿绿五彩缤纷的糖果,像大白兔奶糖、椰子硬糖等等,有时候是加应子,橙皮,有时候是青果橄榄,瓜子花生。当然平时也不是一直都装满食物的,多半是逢年过节会多一些。 每到过年之前,到第一食品商店去采购年货,是大人小孩最开心的事情。人多,熙熙攘攘的,挤来挤去,有时候要排很长时间的队。但店堂里弥漫着各种食品的香味,不由得让人垂涎欲滴。虽然在我们长身体的时候遭遇三年自然灾害,全国很多地方的老百姓都在节衣缩食甚至饿肚子,但是政府实行了凭票供应的政策,凭票限量但保证供应的有绵白糖,蛋品之类。过年的时候总有一小袋诸如红枣桂圆金针菜之类的年货供应的,食品一店和全国土产商店等集中了各地的特产,挑选的余地大,父母也会把平时省吃俭用积攒的钱,拿出来再买些高价食品,糖果糕点,让我们增加点营养。 小学老师把学习小组开在我家,于是我家也成了孩子们的欢乐天堂,透明的玻璃零食罐自然也成了同学们垂涎的目标。好几次不知怎么一下子就空掉了,也不知道是谁吃了,反正第二天会有同学去报告老师,说某某某吃了小组长家的零食。不过每次班主任问起,我都说没关系;因为觉得让同学吃了没什么要紧,父母不会责怪的。母亲只要听我们说是同学吃了,总会和颜悦色地说让大家吃吧,我们可以再去买。 记忆里最难忘的,当数文革后上山下乡那几年。临走前家长都不忘给我们带些好吃的。除了糖果饼干,去第一食品商店最重要的是买牛肉辣酱和紫香大头菜。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别的地方都缺货,只能到那里去排队买。 知青到农村边疆,大都缺少食物菜蔬,在春荒青黄不接时更经常吃白饭。大头菜、腐乳辣酱,几乎是每个知青行李中都必带的东西。后来几年,已经不需要劳烦母亲了,我们都是自己去,一买一大堆。还有什么咸肉火腿,酱菜肉松,用旅行袋装满,带到乡下去。它们曾经伴随着、慰藉着我们的插队生涯中那些最艰苦的岁月。 曾经有一个中秋的晚上,江西农村买不到月饼,在荒漠的山乡小卖部,根本没有什么零食点心,只有一种比石头还硬的麻饼。我们生产队的女知青们都躺在床上望月思乡。在百般无聊、穷愁潦倒中,不知谁提起,说我们来回忆上海的美味吧。于是大家轮番一一数点出我们从小到大吃过的美味零食,从话梅、瓜子,到月饼、粽子,从奶油蛋糕到芝麻酥糖,从盐金枣到清凉糖,差点要思乡泪流了。我最怀念的是第一食品的蝴蝶酥,那种带着奶油味、松松甜甜的点心,是我的最爱。我说下次回上海至少要买十个带来。可惜我们只能使劲咽下口水。 还记得我当了民办教师后,每次回上海都要到食品一店买很多糖果带给学生们吃。因为一颗小小的糖果,会带给他们很多惊喜:那种香甜,那种美味,是他们的稀罕物,是他们在家长面前炫耀得到老师喜爱的标志。下乡多年,我从没有给任何一个村干部送过任何礼物,但是我给孩子们买过很多彩色纸包的水果糖。他们也回报给我很多的爱。 如今经过南京路上的第一食品商店,看到那么丰富多彩琳琅满目的中外食品,感到我们国家确实富裕了,人民生活水平确实提高了。 而曾经带给我们快乐和美味的“第一食品”,相信她一直会伴随着我们的人生,给我们的幸福生活锦上添花。 (本文获第一食品公司建店五十周年征文一等奖) (责任编辑:晓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