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生产队居于山区，每年砍伐林木卖给森（林）工（业）局，谓付业收入，其年收入一般在七、八千块钱吧。杉木卖给森工局每立方米为36元；森工局转手卖给他人为76元，多40元。 每年5、6月耘禾期间，男老俵照例上山砍伐杉树，砍倒树后，剥去树下端的树皮，除保留树尾巴枝杈外（在阳光作用下会抽干树内水份），砍去树的其余枝杈。若干月后再次上山，砍去树尾巴，将树溜到山间小路上。运送杉树时，树尾部在后，树根部在前。树若小些的，二、三个人扛一根。树若大的，即在树底下的前、后端，横放若干根三尺多长的树棍子，与树成十字型绑妥，每根树棍子的两头各有一个人扛着，老俵似蜈蚣脚般地排列着，将大树扛在肩上，并用另一肩膀上的撑棍，分担此肩膀上的重量。树尾部的远端还有一个人扛着，以防大树拐弯和上下坡时被卡住，届时会有几百斤的刹时份量压肩，有很大的风险。一路上，老俵喊着号子，挪动着脚步，不时用撑棍支着歇歇，将树运送到简陋的公路旁。 那一年把树运到了大队供销社对门的公路旁，放在那里，卡着不卖。县粮食局要造仓库，森工局无木材可供应。县粮食局寻踪木材找到了我生产队，我答应卖，提了两个条件,一是按森工局牌价卖；二是“原木税”由县粮食局代缴。第一个条件是不成问题的，县粮食局向森工局买，也是这个价。我不能高于森工局牌价卖，否则有投机倒把嫌疑，可能会有极大的麻烦。第二个条件是县粮食局仅多承担税率不大的“原木税”而已。 我们上山两次，砍树、肩扛近十里山路，仅为36元每立方米，还要缴“原木税”。现在为76元每立方米，还不用缴“原木税”，我生产队收入即刻翻番不止了。 县粮食局答应了我的条件。口说无凭，我要其出具由县粮食局同意代缴“原木税”的盖有公章的书面证明。 县粮食局提出先把树运走，盖有公章的书面证明下次送来。我说，只有收到盖有公章的书面证明后，才能成交。县粮食局同意并践行了。 年底，距我生产队42里路的税务所派了两个人来查税，此为第一次，亦为唯一的一次，指出上述那笔副业收入未缴原木税。 我说明情况，并出具了县粮食局盖有公章的书面证明。 税务所两人要把书面证明带走。 那时没有复印机，我说，你们可以抄录，但不能带走。若带走了，死无对证。 他们威胁我说，若硬要带走呢！ 我说，我只要到门口喊一声，你们两个出不了这个村庄。你们想试试么？ 他们退却了，只好扔下书面证明，走了。 生产队内部或多或少会有一些矛盾，但遇到与外部有矛盾的时候，生产队会出奇的团结一致，共同对外的。 二、聚餐 村庄里老俵订有维护庄稼的民间公约，如牛在田边嚼了20兜禾苗，需罚牛主人1个工分；猪是在村庄里散养的，只有三餐听到主人吆喝时，才会回到潲水桶旁啃食，猪若窜至村外，同样猪主人亦要被罚工分的；等等。当然，被罚的工分要到年终工分结算时，生产队按工分等值扣款，用于生产队聚餐之用。 江西农村男一等劳力一天为10个工分，女一等劳力为6个工分；农忙时一般多50%~100%工分不等。我生产队常年10个工分值为1.10元多~1.40元多，收入水平在当地还是算高的。隔壁邻县常年10个工分值仅有0.20元多~0.30元多啊，他们的女儿，大都嫁到我们这儿来了。 生产队聚餐一般选择在端午节或中秋节的前后，避开了农忙时节。聚餐当天早晨，生产队给了我几个老俵用工，杀猪、做豆腐、做饭、打杂等等，我则统筹和算账。 生产队杀一头猪，猪头、猪尾、四肢和内脏留作聚餐用，由生产队所罚老俵民间公约的违约金支出。羊毛出在羊身上，转为青草还入羊口，理所当然。剩余猪肉按分鱼规则施行，一半按户数平均分配，另一半按人口平均分配，两者相加就是该户人家应该分到的肉了。至于肉款，则到年终分红时再扣了。 下午，我带一小老俵挑着空担去二里路外的大队供销社，灌装了几大壶散装烧酒、拿了两条黄金叶香烟（2.60元/条）。我还自掏腰包和粮票买了些小桃酥，回来时于半道上歇了，两个人就着烧酒把小桃酥吃了。 平时生产队傍晚收工后，男老俵还要去自留地忙着，直至天乌黑了才回家。今晚聚餐，男老俵早早回到了家，准备来聚餐了。 今晚聚餐有十桌，每张八仙桌八个人，放在四户人家里，换上了我早就准备好的大支光电灯泡。生产队提供猪肉、豆腐、米酒、米饭，还有烧酒和黄金叶香烟。每个老俵自带一碗蔬菜，相互一通气，带的蔬菜各异，一桌八个蔬菜就到齐了。 生产队有工分底分（即定有工分等级）的人都来吃了。我在主桌，主桌上就坐的有生产队长、大队长、蹲点的公社武装部长、大队供销社主任等。主桌上的烟尽管抽，其他桌各放一包烟。 生产队聚餐是一年中最为热闹的快乐的事，比过年还欢乐，男女老少聚集在一起，无拘无束，酒酣耳热，胡言乱语，划拳酒令。有人醉酒后，吐得地上、身上到处都是，连脸上都沾满了，然后滑到桌子底下睡着了，众人忙着吃喝，无人顾及他。聚餐结束了，想到桌子底下的人也该回家了，众人低头，只见他，全身上下干干净净的，还洗了脸，原来是狗做的好事，把他上下都舔干净了啊！ 醉酒者若早知吃屎的狗会如此作为，还会如此醉酒么？或照例今日有酒今日醉，哪管醉后狗屎样。 晚餐没有吃完而剩下的，按规矩留待第二天早上，由男老俵来扫尾了。 (责任编辑：晓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