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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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鸡叫”(在西双版纳的日子里之四)

时间:2019-10-17来源:老吴美篇 作者:吴畏 点击:
老猫,本姓钱,与我同庚,刚届花甲,他这绰号怎么得来的,当初我们呆在一起的时候,始终不解,时光过去了这么多年,那天,我把曾经一道插队的兄弟姐妹们这些年来的合影又翻了出来,有滋有味地浏览时,却猛地发现,老猫那张面孔,戴着副宽边深色的眼镜,唇上
   
    “老猫”,本姓钱,与我同庚,刚届花甲,他这绰号怎么得来的,当初我们呆在一起的时候,始终不解,时光过去了这么多年,那天,我把曾经一道插队的兄弟姐妹们这些年来的合影又翻了出来,有滋有味地浏览时,却猛地发现,“老猫”那张面孔,戴着副宽边深色的眼镜,唇上翘起不少根稍长的胡须,不就是活脱脱一副“猫面孔”吗?!其实,“老猫”那时的身手更是十分矫捷了得,记得在西双版纳插队时,那条南腊河,平时清澈见底,水流平缓,但一到雨季,顿时就变得浑浊汹涌,竹桥的桥桩也一下子被冲走了,要过河,就只有乘摆渡的“独木舟”了,而我们这个寨子里的上海知青里,只有他,曾经十分夸张地一跃投身于急流之中,然后以十分优美的“自由泳”动作顺流划行,不一会就斜穿到了下游的岸边!
        我们刚到版纳,天气就已转热,虽然当地傣族的田间劳动强度并不大,我们每天也就是在菜地上用锄头除除草,但太阳热辣辣地照在身上,也有些受不了,脑子里就一个劲盼着到那浓密如伞的榕树树荫下歇息。当然,最好呢,是轮上十天一回的“赶摆”兼休息天。“赶摆”原是西双版纳傣语里赶集、庙会的意思,也是当地最热闹的重要活动之一,以至当地各民族甚至汉族群众都借用“赶摆”一词来称呼赶集。“赶摆”也是习惯逢十的休息日,届时可以组织集市交流,老百姓可以到集市上设摊,出售自产的农副产品及手工艺品,并在集市上选购自己喜欢的物品,同时,不失为走亲访友或是青年男女谈情说爱的好机会。而对于我们知青来说,首先是可以痛痛快快地睡上个大头觉,然后上街看热闹或是“流窜”到其他知青点,海阔天空地“侃大山”,依恋地、甚至馋涎欲滴地聊起南京路的十里繁华、淮海路的雍容雅致,或是家居附近四川北路的平民便利,内容当然更离不开上海滩那些美味小吃,有什么“四新”点心店里的糯米汤团,有弄堂口小吃摊上的“老虎脚爪”、“梅花糕”和“豫园”城隍庙里的“双挡”(一种以嵌肉油面筋与百页包为主要食材的汤品,其味鲜美无比!)
       但是,“老猫”,还有“赶摆”的日子,留给我们印象最深的,是那次的“半夜鸡叫”!那天,正逢“赶摆”兼休息,往常,每到这时,寨子里的傣族老乡家家户户都要做“米干”:架起石磨,把事先浸泡好的大米细细地磨成浆,然后在一个铝制托盘里,抹一遍猪油,均匀地摊放上一层米浆,就搁在一旁支起的、已热气腾腾的大铁锅里夹水蒸,不一会儿,只见主妇从锅里端起托盘,麻利地一揭,一张雪白软滑的米干就成了!吃的时候,把用青蛙肉或是猪肉、牛肉、鸡肉剁成的细末,如果是“萨撇”就更好了(一种现宰的牛肠中最后一段尚未消化物,是傣族的至爱,其味道简直是鲜极了,可那也要到队里过节宰牛时,不分家中人口多寡,户均只能分得一节,莫不被视为珍品!),放入各种香料、辣子,烹制成大大的一锅汤料,最后浇淋在切成一长条条、码在大碗里的“米干”上,一道美味就可以品尝了。一开始,逢到老乡做“米干”,家家都会端上一盆来给我们知青户,可是,不久便遇上雨季,却刚巧是靠天吃饭的傣家人忙于栽种水稻的季节,而十多天下来,雨下个不停,坝子里的田离寨子又远,要走上半个钟头,戴顶蓑帽,穿件薄薄的雨披,还要在田梗上不停地来回挑秧、递秧,没多久我们就吃不消了,先是“磨洋工”,后来干脆就以身体种种不适的理由“歇工”了,队里的干部一开始还是蛮同情的,可是后来见我们玩耍起来仍是生龙活虎的模样,终于忍不住了,待到大忙一结束,要放假,就吩咐各家各户不要再给知青户送“米干”。于是,就是这天夜里,煤油灯也吹熄了,我们都上床瞎聊着,大家却感到肚子里好象缺了点什么、在一个劲叫唤时,这才发现,今天一整天,都没见有人端“米干”来。这时,也就是那位“老猫”,或是想起了过去上学读到过的部队老作家高玉宝书中的情节,便放大喉咙学起鸡叫来,躺在床上的我们其他七个人,顿时也会心地跟着学起声来,“喔喔喔……”,这声气,在寂静空旷的寨子里,显得是那么的幽长,不一会,竟真地引得各家各户竹楼底下养着的鸡都来呼应,此起彼伏,煞是热闹!这时,波依甩(在傣语里,“波”是父亲的意思,“依甩”是他大女儿的名字,也就是“依甩”的爸爸的意思),是队里的贫农组长,就住在我们竹屋边上的竹楼上,传来了他那苍老而惊诧的声音:“干哪吗?”,“没有吃到‘米干’,肚子饿!”,“不要闹嘛,我马上拿来!”一会工夫,这老汉果然给我们送来了满满一盆的“米干”,我们赶紧点上灯,一边道着“多谢、多谢”,一边忙不迭地找出各自的搪瓷饭碗,盛上“米干”,就狼吞虎咽地大快朵颐了!自这以后,每逢“赶摆”,始终没有断过老乡们送上门来的“米干”的款待,直到我们这些上海知青,一个个被安排了正式的工作。
       版纳的插队生活,是艰难的,那时的我们,是幼稚的,留在记忆里的这段经历,或许,也是一种“苦恼人的笑”!



(责任编辑: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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