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春节来临的时候,每当看到春运的报道,就会想起当年知青的经历。人生有些遗憾是永远无法弥补的,人生有些无奈只能永远保留在自己的心里。今年是我当知青的五十周年,知青生涯的有些经历是终身难忘的。回家过年就是我终身难忘的!我是一九六九年三月下放到江西省宜丰县的知青,当年我们坐火车,转汽车到了宜丰县的澄塘公社,一路都是不需要自己掏路费的。转眼之间到了一九七〇年的春节边上,看着身边的同来的知青伙伴,也就是我的同学结伴邀伙的开始或者准备着回上海过年,想家的念头油然而生。可是因为我身上没有钱,只能等待生产队里的分红,才能决定自己是否能够回家。 到了那年的一月中下旬,生产队终于分红了,我领到了一年凭工分而兑换的现金,竟然有118元之多。要知道那个年代,我们生产队是全县的学大寨的先进单位,当年的工分值是每个壮劳力一天十分,可以差不多兑换成一元一角左右。这在当时公社里边也是比较高的。我们是知青刚到生产队时我每天的工分评为五分,相当于生产队里妇女的工分,后来慢慢的调整到八分。生产队的评分一个季度会调整一次,根据各人的生产情况会重新的评定,女知青的工分会相对低许多。那年我们实际结算的日子只有九个月不到一点,换算下来每天我的平均工分可以值到五、六角。 自到生产队以后,我基本上没有缺过勤,自然也没有什么周末周日的休息了。那时生产大队会每月组织知青们开会学习,这就是我的休息日,不但工分照记,有时大队还能管一顿饭。如果知青集中到公社开会,那就更开心了,公社的伙食更加要好一些,都是不要自己化钱的。所以我领到分红的现金时别提有多高兴了,我凭着自己的劳动所得,我也可以回家去过年了! 然而到了晚上仔细的盘算一下,从县里到南昌的长途汽车,当时大约三元左右,然后从南昌到上海的火车票当时大约需要十五元左右,来回一次大约化费三十多元。这里还不包括路上的伙食费用。想到家里生活的困境,我父亲长期在外地工作,母亲当时还是临时工,家里还有三个兄弟在上学。从我懂事的时候开始,就是知道家里总是缺钱,常常问邻居借钱的任务是我去开口,说真的,家无隔夜粮,一点都不夸张。借钱的滋味与那种苦涩至今令人难忘。 我经常会想,我也是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我们家怎么就是这么的难呢?我现在是家里的老大,应该有责任帮助父母去分担家里的困难,如果我不回去,把这些钱带回家,家里的日子肯定要好过许多......于是我就决定留在农村过年,托我的同学带回家一百元。可以想象到当时我母亲收到这一百元时候百感交集的情景,听我同学回来告诉我,我的母亲收到钱时眼泪直流……让我自己也没想到的是,为了帮助家里解决生活困难,我竟然在农村的三年多时间里一直没有回到上海过过春节。后来听我弟弟告诉我,每次年夜饭,家人团聚的时候,母亲总会给我留个位置,摆上一付碗筷,父亲喝着闷酒,很少言语;母亲总会流泪絮叨......我是家里的长子,虽然家里很穷,但是父母的关爱从来就没有缺少过,现在我能深深的体会到那时缺少我的年夜饭时的景况。母亲曾经告诉我,自从我开始给家里带钱以后,就很少再向邻居们借钱了。更没有想到的是,就是因为我没有回上海过年,这个事情竟然成为我被评选为大队、公社、县里的知青典型时,其中事迹之一就是坚持与贫下中农一起过革命化的春节。真是有些阴差阳错,让人啼笑皆非。真实的情况就是想家又不敢回家。 回家的路到底有多远?直到一九七二年的六月我被招工进了江西维尼纶厂工作,一九七三年的春节前夕我得知春节过后,被安排到北京有机化工厂培训学习,于是我向工段和车间请假提前回上海过年,然后直接去北京。当时的工段与车间领导同意了,这也是我离家四年以后的第一次回家过年!我不知道像我这样的知青经历,有多少知青朋友们体会过?我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对我当时的做法是何种感受? 岁月匆匆,如今我已到了迟暮之年,回想当年的情景,我去送知青伙伴,我的同学回家过年,目送着他们坐上长途汽车,我一个人独自走回村里的落寞与无奈,寂静的山间小路上,心灵的孤独与一种责任感的升华交替影响着我。今天想起当年我不在家的年夜饭,忍不住热泪盈眶;第一次远离父母,一个人在一个只有四户人家的小山村里过年,一九七〇的春节正好是二月六日,那年我十八岁;今天想起曾经的过去,我依然不会后悔;然而我会更加的想念我的父亲母亲!啊,过年!回家的路啊…… 2019.2.6.凌晨 (责任编辑:晓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