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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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的“家”会是什么样子

时间:2016-11-18来源:解放日报 作者:徐蓓 点击:
未来我们的家会是什么样子?是随着共享生活方式的出现而出现的中国式半公共家居空间?还是由乡村包围城市,带来的自然空间? 来听听两位一席演讲的讲者来自日本广岛的建筑师青山周平和香港大学建筑系主任王维仁教授,如何畅想未来的建筑,诠释建筑以人为本的


 

       未来我们的家会是什么样子?是随着共享生活方式的出现而出现的中国式“半公共家居空间”?还是由乡村“包围”城市,带来的自然空间?

  来听听两位“一席演讲”的讲者——来自日本广岛的建筑师青山周平和香港大学建筑系主任王维仁教授,如何畅想未来的建筑,诠释建筑“以人为本”的实质。

  把城市引入家,把家延伸到城市中

  青山周平

  我是来自日本的建筑师,平时住在北京。今天我想跟大家谈谈我对家的理解。

  家应该是家庭的容器

  大家知道,中国经历了几十年的城市化进展。很多在北京、上海工作的年轻人春节的时候回老家,可能父母的家还在,但是那已经不是自己原来小时候住的房子了,他们搬到了新的城市或新的住宅。而我现在回日本的老家,父母住的房子还是我原来小时候住的房子,我小时候学习用的桌子、睡的床都还在。

  所以我认为,中国的年轻人是缺少家的概念的一个群体,包括他们自己在城市里的家也一样。他们可能租一个比较小的房子,从早到晚一直在外面工作,晚上回家基本上就是一个人生活。

  家庭一直在变化,家也一直在变化,中国和日本都一样。过去我们是大家庭在一起生活,但这个情况慢慢变了,变成以小家庭为主的模式。最近情况又有了变化,现在北京、上海、东京这些大城市,出现了一个人生活的家庭状态。

  古人的房子前面有水,后面有山,房子中间还有天井,跟大自然联系紧密。那是对自然开放、对别人开放的房子。而现在,我们的房子慢慢变成了一个个封闭的、私密的盒子。

  我认为,家跟房子不一样,房子可能就是物理的空间,可能就是我们的财产,但是家不仅仅是这些,家应该是家庭的容器。

  胡同周边都是家的延伸

  我在中国待了11年,其中有7年一直住在北京的胡同里。我对家的理解,对家的概念的思考,都是从我自己在胡同里的生活体验慢慢累积起来的。

  我住的地方在北京老城区的一条胡同里。房子很小,大概只有40平方米左右。我家的对面住着一对年轻夫妇,中间隔着一个小院子。

  从我家走路两三分钟,可以走到一个菜市场。对我来讲,这个菜市场就是我家冰箱的一部分。我家的厨房很小,但是我需要做饭的时候走几分钟就可以买回新鲜的菜。

  这样的生活方式,跟美国的那种生活方式很不一样。美国人可能开车20分钟去一个很大的超市,买两个星期的菜回来,然后把所有的东西放进一个很大的冰箱。所以美国人的厨房和冰箱都很大。但是如果走几分钟就能买到新鲜的菜,其实不需要那么大的冰箱,也不需要那么大的厨房。

  同样的,我家的客厅也很小。有朋友来的话,我们可以去附近的餐馆吃饭。

  工作的时候,我常常去胡同口的一家咖啡馆,那里就是我的书房。

  就这样,我家没有书房,没有健身房,厨房很小,客厅很小,但是胡同周边都是我的生活范围,都是我家的一部分,是我家的延伸。

  我们在胡同里经常看到有人光着膀子走进走出,刚到北京时我也不理解为什么他们可以不穿衣服,但是后来我越来越理解了这种生活方式。因为他们觉得这个地方不是公共的空间,他们觉得这是家的一部分,是他们家的客厅——为什么要在自己的家里穿得正正经经呢?

  所以我认为家应该是开放的,家应该跟城市融合在一起。城市可以引入到家里,家可以延伸到城市中。

  我们的居住能否更轻松更简单

  最近,我和中国的一些建筑师一起研究中国未来的家、中国未来的生活方式,我的主题是“年轻人的共享社区”。

  在日本,共享社区越来越多。比如,一所房子里,上面是公共客厅、餐厅和厨房。下面一个个白色“盒子”就是每个人的房间,这些房间非常小,基本上是一张床、一个衣柜,其他什么都没有。没有洗手间,没有淋浴,没有厨房——这些都是公用的。这样的共享社区是专为年轻人建造的。

  其实这种共享社区的模式在中国也开始出现。不久前我在上海参观了一个项目,这些房子的模式和日本稍有不同,房间虽然也很小,但有卫生间和淋浴,不过没有厨房。楼上是个人居住的房间,楼下是大家一起吃饭、工作、看电影的地方。

  所以,日本也好,中国也好,已经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共享社区、共享生活方式。我们中的很多人现在可能已经不需要买车,因为有滴滴、优步;可能不需要做饭,因为有各种外卖的APP。音乐也一样,我们可以通过互联网听自己喜欢的音乐。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花那么多钱去买三室一厅、两室一厅?我们居住的房子能不能跟交通一样,跟吃饭、听音乐一样,更放松、更轻松、更简单呢?

  这就是空间的力量

  我认为北京的胡同就是典型的中国式的半公共家居空间,所以,我设计的未来的房子就是参照了胡同的生活方式。

  具体来讲,房子由很多个“盒子”组成。一个“盒子”里可以放下一张床,周围放一些杂物柜、书柜、衣柜,根据自己的喜好来选。这个“盒子”你可以租一个,也可以租两个、三个。你可以住在一个“盒子”里,其他两个用于办公。

  中间的“盒子”是卫生间、厨房和淋浴间,还有一个比较大的“盒子”是电梯。

  “盒子”是可以移动的,能根据需要变换场景。比如,把几个“盒子”一起移动,空出一个大的广场,可以跑步、开会等。

  总的来说,我的生活空间、我的时间、我的物品都可以在这个共享社区中被共享。

  如果你对我设计的未来的房子心存怀疑,那让我们一起来看看我在胡同里的家。

  因为我的房间是朝南的,所以很多邻居把他们的东西都放在我的窗台上晒太阳,比如衣服、玩具、植物等等。

  我的邻居有两个孩子,如果我在家,他们可以随便走进我的房子,玩一会儿就回去了,因为他们觉得我家也是他们的家。但是我们想一想,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公寓里,你会允许别人家的孩子随便进入你的房间吗?

  我觉得这就是设计的力量,这就是空间的力量。

  做建筑,能不能让“乡村包围城市”

  王维仁

  今天跟大家讲讲我最近几年在两个村子里盖房子的故事。

  希望它还像原来的村子一样

  一个村子是在香港新界。香港是一个现代城市,但是在香港的郊区也有一些农村,菜园村就是这样一个村子。根据城市建设规划,村子要整体搬迁,于是他们找到了我和我的团队。

  一开始,我和每家村民进行了深入讨论,画了很多图,标出每家房子跟他们的菜田、耕寮之间的关系,以及他们对未来的期望。接着,我们开始找地。

  我们在原来的菜园村附近找到一块不太规整的农地。我们说服村民把那块地上的龙眼树、水塘、小溪都保留下来。我们不希望每一家门口都停着一部车子——那跟小别墅没什么两样。我们希望它还像原来的村子一样,1.5米宽的道路,车子停在村口,大家可以走进去。我们还希望这里能保留1/3的农田,大家还能在这里继续耕种。在我们的努力下,村民们终于陆陆续续同意、认可了我们的想法。

  我们还向村民传播各种生态理念,并想出各种办法,比如,循环水利用、有机厕所、屋顶种草、自然通风采光等,希望能把环保举措落到实处。

  最难的问题是如何设计房子。150户人家,每一家有每一家的需求,难道要画150套不同的施工图吗?最后我想,咱们中国内地的房子都是三开间,如果把每一家的楼梯和浴厕位置相对固定,就可以像搭积木那样调整了。

  我们一共设计了ABC三种房型,做了三套手册,叫作“菜园村居住完全手册”。村民们只要根据平面图,在上面选项打勾就行。

  接下来一步是怎么配置每家的宅基地。每个周末,我们就像医生坐诊一样坐在那里,从早上9点开始,等着一家一家排队来摆自己房子的位置。

  这其中,我们更愿意设计的是公共空间。比如村口有一个生态亭,是村民们在一起闲聊晒太阳的地方。我们设计了一个环保屏,巧妙利用太阳能。当时刚好是香港建筑双年展,我就跟村民们说,要把这个生态亭放到建筑双年展去展出。村民们非常兴奋,老老少少都来帮忙盖亭子。

  如今的菜园村是这个样子的:村子后面是山,有很好的环境;村子里有很多公共空间,村民们可以经常串门走动。我每一次去的时候,他们都送给我很多有机蔬菜。

  我相信他们拥有的正是他们希望的村落。

  “房子是从地上长出来的”

  第二个村子是浙江南部松阳县的平田村。松阳县因为交通相对不便,所以乡村大都保持着原来的样貌。整个松阳县大概还有70多个这样的传统村落。

  每一户居民都有一块山林,山林里的竹笋、香菇,都是重要的经济作物。每一座山的山谷里有水,村里的祠堂通常就建在水口旁边。简单地说,整个村子的配置跟自然生态是完全结合在一起的。

  平田村有个村民小江,是个交警。他目睹了几十年来村子变化的过程:小时候村子里很热闹,过年过节大家都在;接着大家都外出打工,慢慢搬离了这个村子;后来乡村小学也取消了,村子变成了空的。

  小江的爸爸是村里的老书记,他希望能把他们祖先的房子修好。小江的太太开广告公司赚了一点钱,他们就把亲戚朋友的十来栋房子买下来,想设计成民宿。他们其实也很犹豫,不知道钱投进去会不会有收益。

  大部分的房子都很破败。我们一起分析哪些地方可以改,哪些地方不可以改。

  中国人说“土木”,土就是夯土墙,木就是里面的结构构造。土木放在一起,中间是木头搭起来的桁架,外面是一圈土,这就是传统盖房子的过程。

  我们找来了隔壁村的4个木匠师傅,他们的传统手艺让人惊叹不已。大概几个星期的时间里,他们把木料全都备好,所有的榫卯构件的名称统统写在上面,井然有序。

  大的桁架、梁、檩条统统做好之后,开始修筑夯土墙,房子慢慢成形。

  房子盖好以后,中间的四合院成了很重要的一个空间。当你站在四合院抬头往上看时,天空、自然都和你如此之近。

  过春节的时候,小江发了一张照片给我,说很多摄影师喜欢去那里拍照。这照片像一张圣诞节贺卡,给了我很多想象。

  葡萄牙有位著名的建筑师说过,“我们盖房子不单单只是盖房子,房子是从地上长出来的”。我也希望这些房子能够和小江以及村里人的现代生活结合在一起,让这些空间变成他们对这个村子的记忆、认知和对未来的期望。

  用“乡村策略”修补城市

  中国这30多年来经历了大规模的城乡改造,我想利用这个机会反思一下:我们还能用什么样的方法维系住我们原来的村落或空间文化。

  近几年,中国的乡村渐渐成为热点。很多人因为要“把乡愁留住”,开始复兴农村;有很多人要开民宿;也有很多人在做修复传统聚落的工作。

  我们也有成功的例子,比如说把一些原来很漂亮的水乡古镇修成了游人如织的旅游景点。我也去过一些古镇,修复得非常好。但是对我来说,这里面好像少了些什么——就是原来的村民不见了。

  在改造一个村子的过程中,应该让村民们参与其中,即使它将来无可避免地要做旅游做观光,我们也希望它多元化,希望所有的村民都能受惠。我们相信村子的建设是跟整体的生态有关系的——不只是说它的环境从自然而来,人的生活方式也应该回归自然。

  我更希望,乡村能够对城市起一个示范作用。说白了,我们能不能让乡村“包围”城市?

  在看惯了城市里的钢筋水泥建筑之后,乡村成了唯一剩下来的、让人心生向往的一种景观。它能够让我们跟自然产生比较具体的联系,能够让适宜的小尺度保留下来——因为村子里的房子就这么大,不可能是40层的高楼,不可能有那种大尺度。

  房子和房子之间的空间,在乡村里还可能找到。我们能不能把在乡村里仍然保留的手艺、体验带到城市中去,在城市的大房子和大房子之间,建造一些有意义的空间,让我们在新的生活中找到一些大家共享的空间?

  希望我们能够用这样的“乡村策略”,慢慢地改变我们的城市。
 



(责任编辑:日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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