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在我国历史上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年代,在这一年里,很多人的命运得到了改变,那就是恢复了高考制度。当时我在农村插队,对前途看待的比较模糊,我不知道我今后要做什么,但上大学是我的宿愿,我希望通过自己的本事考上大学。1977年,有10届毕业生可以应考,将近1000万人。实际参加考试的是590万人,录取的人数是29万人,比率是29:1,是建国以来竞争最激烈的高考。
我当时在离考试还有三个月的时候开始复习。尤其是英语,我是从26个字母开始复习的。数学就更别提了,但是当时不管文理科都要考数学,而我对数理化早就忘得差不多了。我们仍然在农村劳动,只是还差一个月的时候才从延安回到西安系统复习,可以说是草草上场。
我的数学可以说是一点一点啃出来的,英语是为了多一个录取的机会,其他科目都要好好准备。考试在延安,我住在朋友家里,每天骑车奔走于考场和宿舍之间,自己吃饭,非常艰苦。
当时陕西的语文有两个题目,一个是“致全国科学大会的一封信”,一个是“记一件小事”。我当时一直在讲“咱们的总司令的故”,早就倒背如流,如果我把这个故事写上去,肯定得高分,我们一个同事就写了她讲的故事,题目是“毛主席和咱们来过年”,结果获得陕西省语文最高分。我却选择了议论文即给全国科学大会的一封信,虽然分数不高,但我想是我的真实实力。
考外语的时候我笔试勉强通过,到了口试的时候,我不在延安,而是到了陕南参加全省故事比赛。所以,比赛结束后,我们从西安一路各县汇报演出返回延安。到富县的时候,我们一个同事电话告诉我,说招生办一直在通知我来英语口试,而我不在,明天老师就要回去了。经过他们的努力,老师同意等我一天,最后,我终于参加了口试,结果通过了。最后录取的是上海外国语学院。当时的数学我尽力做,结果是40多分,没有拉分。在我人生的转折时刻,我都能把握机会。当时录取我的上外的老师说,我看你是党员,语文也不错,所以一把把你抓过来了。我真是幸运呀!
当时巧的是正逢春节,公社都放了假,所以我只好在延安过完了春节,初八才开始办手续,终于完成了上大学的梦想。我的1977,真是不平凡的一年。我们一起插队的15个同学考上了10个,既有北京,也有上海和西安。总之,我们随着国家命运的改变而改变了我们自己的命运。这就是我的1977。
“文革”结束、恢复高考后的前三届大学生即77、78、79级通常被统一看做一个群体,那三届集聚了“文革”十年被耽误的人才,那三届以平均不足5%的超低录取率成为中国当代史上难以复制的一代。2013年恰逢77、78、79级大学生毕业30周年。30年前,80万大学生完成学业,应社会百废待举之亟需走上工作岗位。从此,掀开了个体生命开始新的旅程,并深刻影响中国当代历史发展轨迹的一页。30年后,在政、商、学诸领域,他们中的大多数成为了当代中国社会的精英分子和中坚力量。在最近出版的《那三届--77、78、79级大学生的中国记忆》文集中,对77、78、79级做了如下总结和归纳: 77、78、79级普遍经历丰富、视野宽广、包容性强。他们大多数人上大学前在农村、厂矿、部队经受过磨炼,历经了社会大学的风雨,拥有丰富的中国各阶层经验。同时,他们的成长跨越十年“文化大革命”,沐浴数十载改革开放的春风,全程参与了当代中国的众多大事件,是经风雨见世面的一代人。倒置的成长经历和特殊的生活经验增加了他们理解事物的多样视角和包容性;他们多注重实践,善于把握社会生活整体情况。其中很多人后来功成名就却依然为人随和、能屈能伸,即使做学问者也较少有迂腐气而多沉稳练达。那三届既经历过“文革”前后理想的幻灭与反思,也有基层现实生活的历练,这代人既葆有理想主义情怀又不忘积极入世,既超越又世俗。
77、78、79级们比较勤奋、坚韧和执着。回忆起当年在大学海绵吸水般如饥似渴的学习状态,半夜集体在路灯下看书学习的情形,他们自身多有万千感慨。“文革”后,77、78、79级以平均不足5%的历史最低录取率获得上大学的机会,精英意识从被录取的那一刻便被社会和自我设定。在全民期待的目光和高度的自我期许中,那三届加倍找回“被耽误的十年”。重获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从社会最底层瞬间成为天之骄子,经历过大起大伏、生活磨难的人更易生发一种生命的紧迫感,并始终伴随这个群体。于是,在大学学习的时候如饥似渴、争分夺秒,事业中坚韧执着、全力以赴把握机会。特殊的经历锻造出了一种百折不挠的毅力与韧劲,铸就了一种勇于追求、不甘沉沦的精神气质。只要时代给予一个机会或碰上新的机遇,就会马上迸发出特殊的能量。
77、78、79级学人最应该始终珍惜的集体精神气质当是独立思考、反思精神和批判意识。“文革”中,独立人格和自由思想受到全面打压,但很多77、78、79级却通过博览群书在时代缝隙中寻找到思考的乐土。因为教育系统几乎瘫痪,没有标准答案、固定教材和应试考试,侥幸没有遭遇后辈所受应试教育的束缚。“逮到什么书读什么书”,因为博览群书,封闭的时代却造就了独立思考的一代人,如今想来,无意间成就了类似于通识教育和素质教育的自学成果。越是独立思考者越具有反思和批判的勇气。“文革”刚结束,社会意识形态剧变,全民笼罩在反思的大氛围中,身处社会剧变风头浪尖的 77、78、79级身上带有浓烈的伤痕印记和反思动力。这代人本就得益于一个时代的被否定和另一个时代的重新开启,敢于否定曾经的“真理”、反思精神以及批判意识天然地从属于这代人的精神基因。
77、78、79级身上还富有强烈的历史使命感和社会责任感,这些来自于全民共识的投射加上自我期许的共同催化。从当年入学开始,这代人身上即承载和被投射了太多国家民族的时代使命。人们希望,一批既有丰富的中国生活经验,又经历过高等教育的77、78、79级,能够为“文革”后的中国贡献大政治家、大思想家、大科学家,能够引领社会的进步与发展。从恢复高考到改革开放,毕业后的30年里,因为个体发展总与国家命运高度重合,这批人生发出强烈的历史整体意识,历史使命感油然而生。无论从事何种行业或身处世界哪个角落,这个群体普遍热衷于关注中国社会宏观的国计民生、人文精神建设,渴望参与社会的整体发展,拥有超出专业范围以外的终极关怀精神。
77、78、79级的人生轨迹恰处在中国社会从“文革”到改革开放,从封闭走向世界的历史拐点,这批人普遍思想解放,不少人拥有国际化视野。77、78、79级直接受益于“文革”终结以及参与了思想解放运动,他们多警惕极端意识形态,倾向追寻、探讨人类发展的普遍规律,也热切推动全社会的思想解放和改革开放。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全面展开,中国开始大规模地融入全球化的浪潮之中,译介海外思潮经典的《走向未来丛书》曾是这批人中最流行的读物,中外思想的碰撞和现实的差距也最早被他们体察。衔接“文革”与改革开放两个历史时段,77、78、79级最早感知和历经了中国重新全面走向世界的过程。他们中的很多人在大学毕业后成为改革开放后首批选派的留学生,接受了西方教育。对部分77、78、79级而言,“中国是世界的中国,国际是我们舞台”,他们活跃在世界各地,成为中国为世界贡献的国际化精英。正如书中有77、78、79级提及“空前的历史机遇,使得这一代人在成长过程中无意间上了三所大学--社会大学、校园大学和国际大学”。“国际大学”在这里不仅是实际的留学海外,还有开眼看世界后获得的国际化理念和人类发展普遍规律的知识。因为有过最基层最现实的中国体验,又敞开视野比较过西方社会,这批人多思想开放、具有国际化视野,往往是改革开放最坚定的捍卫者,是中国国际化重要的推动力量。 (责任编辑:晓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