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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化的学问是活的

时间:2016-04-29来源:解放日报 作者: 叶龙 点击:
《中国文学史》,犹如一场学术地震,引发了海内外中国文学史家的激烈争论。一波又一波争论把中国文学史——这过去只属于象牙塔的学问,推到了大众眼前。



《中国文学史》   钱穆 口述   叶龙 记录   天地出版社



       1953年,钱穆先生虚岁60,我刚满25岁。在那一年,我第一次坐在钱师创办的新亚书院的课堂上,见到了严肃、不太有笑容的钱师。钱师讲课前必备课,授课时挥洒自如,时详时简,讲到兴之所至,更有个人体会或独到见解,并不囿于一家之言。时隔60年,我仍记忆犹新。

  钱师一生从不重视物质享受,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希望每一位中国人能多读一点中国的典籍,能多学习一些中国的历史文化,让我们知道中华民族是何等的伟大。因为那时候的香港,新文化一统天下,传统文化的地位并不高。钱师和唐君毅等一批大师级学人从大陆来到香港办新亚书院的目的,就是复兴儒家精神和传统。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钱师讲中国传统文化,他自言有种“以死者心情来写死者”的悲怆。

  那时候新亚书院刚刚创办,钱师担任院长,即便校务冗忙,他仍会每学期开讲一两门课程。他曾开讲的课目有《论语》《孟子》《诗经》、中国通史、中国经济史、中国文化史等等。看上述课程如此广泛,相信中国自开办西式大学以来,没有一位教授能同时开如此多不同门类的课程。而且无论讲哪一门课程,钱师都有精彩独到的见解。

  在新亚书院,钱师开过两次《中国文学史》课程。因他的家乡口音,其他同学有部分听不明,或者做笔记不够快速,我则是用自创草书,笔录较快,且能完全听懂其“无锡国语”。我虽首读哲学教育系,读新亚研究所的硕士论文是《孟荀教育思想比较》,但因为我研究所毕业后留校担任助理研究员,钱师指导我研究中国古代散文多年,直至1963年钱师辞职前一年。我又在1958年至1959年这段时期听钱师讲宋元明清时代的文学史,那正是我攻读研究所时期,有空就去听,约有十多次,也记下了些笔记。因我“做笔记极为仔细,能做到尽量不遗漏一个字”,在钱师查阅笔记时得了高分。

  2012年冬某日,在夏仁山学长的介绍下,有幸与新亚老校友黄浩潮、叶永生诸兄一同茶聚,谈起我有一份钱师的“讲学粹语”稿和二十多封钱师亲笔函件,还有曾在香港《信报》连载的钱师讲的“中国经济史”笔记。上述多位学兄异口同声赞同我整理钱师笔记,且都认为值得出版。于是我便开始潜心整理“中国文学史”的笔记。使我惊异的是,钱师开讲的第一天,他竟说:“今日,我国还未有一册理想的文学史出现,一切尚待吾人之寻求与创造。”这句话,我当时如实记录下来,没有增添、减少,用字修辞甚至造句,丝毫没有改动。钱师一向说话谨慎谦虚,说出这句重话岂不是会得罪好多曾经撰述并出版过《中国文学史》的学者和教授?钱师当时如此批评,实在少见。直到自己做了老师,教那些读ABC长大的香港年轻人认识中国传统文化,在生计与理想的日益撕裂中,才渐渐明白,钱师当年的巨大悲凉。在传统文化于中国难有立锥之地的背景下,钱师之所以那么说,并非瞧不起人,而是怀着“新文学新生,旧文学已死”的悲凉,呼唤一部像样得体的中国文学史,为的是“使死者如生”,对新文学提供一份可能的贡献,这其中饱含着在绝望中建设的大勇气。

  时隔60多年,我再次翻看这本中国文学史课程笔记时,纸页已泛黄,却依然保存完好。我用繁体竖排记录,每一页都有注释和眉批,红色和蓝色笔记爬满了缝隙。看着这些笔迹,思绪仿佛又回到了课堂。钱师第一次站在三尺讲台讲“中国文学史”时挥洒自如的情景重新浮现。希望这部讲稿整理出来后,能够有益于当代的青年人,为他们打开了解中国文学的一扇窗,就达到我的心愿了。

  我开始整理钱师中国文学史的讲稿时,第一个想法就是边整理边在报上连载,希望看到互动——哪怕这互动来得太迟,钱师再也看不见。因为钱师曾言,关于中国文化的学问首先是“讲”出来的,是活的,是有听众的。它不该被供在书斋,而是让贩夫走卒、江湖蚁民也听得兴致盎然,是本应活在我们中国人骨子里的文化血脉。

  所以我一边整理,一边先由《深圳商报》连载一部分,刊出十天左右,即引起了众多学者之热烈讨论。《商报》 记者刘悠扬小姐说:“这本尘封60年之久的钱穆版《中国文学史》,犹如一场学术地震,引发了海内外中国文学史家的激烈争论。一波又一波争论把中国文学史——这过去只属于象牙塔的学问,推到了大众眼前。”

  三个月后,我将钱师的中国文学史讲稿整理完毕。讲稿从中国文学的起源,一直讲到清末章回小说,31篇,近20万字,自成一套完整体系。书中保留了钱师生前授课中最鲜活的口语表达。



(责任编辑: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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