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奶奶去世后，三楼亭子间一直空着。家中文革抄家后，造反派一纸封条紧贴，谁也不准搬进去住，突然有一天封条拆了，据说一户住房困难户搬了进来，夫妇俩带二个孩子来住。 女主人四十开外，清爽细巧的一个女人，看上去一付精明能干的样子，大家管她叫亭子间阿姨。据说她老公是工厂的八级钳工，最高级别的技术工，二个儿子，大的像父親不吭不响的，经常被妈妈呵斥，小的园头园脑，眼晴大大的挺可爱的一个小男孩，深得母親宠爱。 亭子间阿姨是个闲不住的人，每天下班回家除了买、汰、烧，就是拖地板了。听她说房子小，只按得下一只大床，两个孩子要打地铺。房间虽小，才12平方米，但经女主人巧手收拾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井井有条。房间的地板每天要拖二遍，然后她开始从房门口走道一直拖到底楼为止。有时，她索性跑上我家三楼哂台顶楼，沿着楼梯一直拖下去，把整幢房子的楼梯全拖个遍，因此，博得上下邻居一致好评，让大家刮目相看。我妈逢她来拖哂台楼梯时免不了谢她一声，她也总笑咪咪地答道：没事，应该的。 不久，当她抱着一大堆衣服上晒台晒衣服时，我们才知她对公共地盘是多么拎得清而寸步不让的，因为这晒台以前基夲上是我家一家独用的，现在她不但天天晒衣服、晒被子，而且还在晒台楼梯口放了根竹蒿，以便在雨天室内也可晾晒衣服呢！小小的阳台就给她占去了一半。 没几天，她把煤球炉也从走道搬到底楼的公用灶皮间，那里有公共水笼头，原先也是底楼一户人家独用的。夲来大家都习惯在房门口走道上煮饭烧菜，她将门口打扫干净，然后放滿杂物，碗柜和炉子全搬到底楼灶皮间占了一席之地。哥哥说：这女人太精明，海陆空全占了。这下，除了我家与二楼伯伯家烧饭仍在房门口外，二楼亭子间住户也效仿搬下去了。这样一来，原先宽敞的灶皮间一下子拥挤和热闹起来。 亭子间阿姨关系最好就数二楼伯伯家了。伯伯二个子女均在外地工作，老伴去世了，剩下风烛残年孤单一人，平时也孤单寂寞，有个人在身边知冷知热地聊天，有时帮忙拖下地板，带点小菜，心生感激也难免。哪知这事让哥哥看出点名堂，说：瞧吧，她就是看中伯伯家二楼前厢房呢！ 那时，还是单位福利分房阶段，大家住房特别紧张。伯伯年事已高，如掛一个她家户口，伯伯百年后，这房子自然落到她手中了，这个算盘是蛮精的，整幢房子大家心照不宣，有点看出她用意来，只是碍于她平时待人接物总笑容可掬的样子，也似乎堵住了大家的嘴巴。 其实，亭子间阿姨的如意算盘可能打错了。伯伯的女儿见父亲日渐消瘦，拽着他去医院一查竟是肺癌晚期，只得把父亲搬回身边照顾，房子的事也就搁置下来，而且这大女儿是个大学教授，心里明灯一般，自然不会让这房子拱手相让，慢慢地找个理由说非直系亲属不能迁入户口，渐渐冷了亭子间阿姨的心。不久，传来伯伯去世的消息，伯伯外孙女也因外地户口难办入上海，这房子就归公了，最后搬进了新户主，亭子间阿姨也失去了往日的笑容，看到邻居再没以往的热情了。过了不久，她一家又搬走了，听说她又爭取到困难户补助，可以搬到更大的房子去了。 新住户搬进三楼亭子间，但再不见有人沿楼梯一直拖地板到楼下了，看见脏兮兮的楼道，大家不由地想起那个笑咪咪的亭子间阿姨。 (责任编辑：晓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