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阳门，俗称前门，是明清两朝北京内城的正南门，前门东大街10号楼是团中央机关所在地，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工作过的地方。 自1968年9月去东北阿荣旗知青下乡，到2018年6月从雨霖房地产公司总经理卸任，我整整工作了50年。从农村到工厂，从机关到企业，我走过许多地方，历练最大、朋友最多，还是前门东大街，那些激情澎湃岁月的人和事。 1981年7月，我从北京纺织局羊绒衫厂调团中央青工部，青工部是分管企业团工作的战线部。初到机关，一头雾水，幸运遇上领导老勾、宝顺等人，在他们热情引导下，逐渐胜任工作。老勾是机关老同志，来自东北佳木斯，1950年，十几岁任宾县团县委书记，率民工大队，在丹东支援前线。他沒有上过多少年学，但勤奋好学，悟醒很高，我们的友情一直延续到他退休后的晚年。宝顺来自秦皇岛港务局，年轻时就执掌大型囯企，他和传书到工厂考核，将我调进机关。宝顺后来曾分别担任山西和安徽的省委书记。领导机关对干部文字要求很高，前两年，我完成部门交办的报告，待领导在审阅后，我只能看看我写的稿子还剩下多少。大幅方格的公文稿纸，两侧留有宽宽白边，以便修改文稿用，最悲催的时候，除了部门事先确定的标题外，我洋洋几千字的文稿，都被老勾通通用黑铅笔划掉，纸两边和背面，密密麻麻是他重新拟文。在挫折和磨难中前行，受益匪浅的不仅是起草文件，由此推导出来的逻辑思维，权衡取舍，统筹兼顾，分析谋划，还有严谨的工作态度使我受益终身。海峰、冯军先后是青工、青农分管书记，情深意重令人感动难忘。青工部士秋、涧华、喜顺、明华、怡恩、银喜、王剑、新春、王丽、树生、平义、老肖等兄弟姐妹，曾经工作搭档相互帮衬，尽管后来的人生道路各不相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然而当初，花开花落记忆犹新。   青年机关大都是年轻人，思想活跃，工作热情高涨。记得青农部柴俊勇曾语出惊人，他戏说机关分工：＂干事是干事情的，处长是处理问题的，部长是部置工作的，XX是画圈的＂虽说调侃，不失哲理，他后来担任上海市政府副秘书长。我和李冰共事多年，他是我们的部门领导，工作收益颇多，大家年龄相差无几，无话不说。李冰聪明睿智，象棋水平了得，有一阵他和研究室老邢，闲暇时便在我隔壁对奕，切嗟围棋，风雨无阻，他在中国作协党组书记岗位退休。张俊聪慧有趣，他博闻强记，一度对北京大街上跑的各类型号轿车，均能如数家珍，道出品牌、产地、型号、出厂时期，让人惊叹，他在中青旅集团董事长位置上供职多年，有人曾说过我俩侃大山好有一拼。 工作中也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那年冬天，一年一度团的全会在万年青宾馆召开，我和贵麟、怀山在会议秘书处，听他俩下象棋盲棋，眼睛不看棋盘，仅凭双方用话说出每步棋的下法，两人对弈清晰准确，着实让我刮目相看。期间，某省团委女书记急匆匆来找我们，代表们住双人房间，我们分房时，误将她名字判断成男同志，错将她与一男士分到一间房，我们急忙向她道歉，重新调整房间。看来下盲棋不用眼看可以，分房子却要眼见为实。许多工作事关重大，不能有半点瑕疵，会议文件、简报校对就是如此。那时还是铅字排版印刷，记得我和金如玲坐公交车，去白家庄的青印厂校对，工厂师傅们是手工捡铅字排版，若出现错别字，或内容更改，所有排版都要重来。哪象现在电脑键盘，用手指轻轻一敲即可更改，便捷许多。想起当时机关打字室，十几个打字员从早到晚忙个不停，油墨印刷，打字员中有许多部队转业女兵，花儿朵朵，也是楼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事过境迁，网络时代，印刷、打字、讯息传递、办公都发生了巨变，当年，老打字机敲打文字的声音犹如耳畔。 机关既有高屋建瓴、洞察全局的把握和运作，也有人生百态的喜怒哀乐，轻松快乐。铁犁的新疆舞，有军马场经历，多次见他即兴表演，他是人大附中老高三，在机关时，又娶丰泽园饭庄女经理，女经理还带有一子，铁犁关爱有加，幸福滿滿。吴师傅当过几任＂一把手＂大领导的司机，多才多艺，手风琴演奏专业，他身宽体胖，坐大红旗轿车司机位置，因为太胖，都要将坐位移后不少，表演时，偌大的手风琴在他手中，如同儿童玩具。谬力曾是北京知青下乡山西，少代会时，见她手持儍瓜相机，重要场面四处奔波，我笑说她抢走职业记者的风头。邹大力艺术天份崭露头角，从会议期间，自制精美壁纸和纪念章开始，现如今在圈内书画颇有名气，功夫不负有心人。张军部队转业，供职保卫部门，笑谈握有秘闻野史，其实多是机关集体宿舍年轻人婚恋花絮，故事情节如都市情景剧，他如数家珍，当然也不都是室内轻喜剧，悲欢离合皆有。 我和大明、隶群，曾住三元桥宿舍楼，串门闲聊，我们都有东北黑土地上山下乡的经历和情结，机关有知青经历人很多，新会是北京知青去过延安，晓今是上海知青去过北大荒，小汪是成都知青去过云南橡胶林，克冬更传奇，69届到黑龙江建设兵团，后又转内蒙建设兵团，下乡时间九年，跟我一样。他毕业于广东中山大学哲学系，办事认真，思想敏锐，曾是大领导首任秘书，年前从国台办副主任岗位退休。1988年我在日本研修，晚上到新宿酒店，李刚率青年代表团来访，高丽中将接替我们来研修，她托他们带来的榨菜，我提着一大网兜中国榨菜，挤轻轨列车返回住地，感觉身边乘客目光异样。青工部在八楼与学校部同层，列香的热情、黄鹰的微笑、保平的坦诚都久久难忘。工休时，各部门乒乓球、克郎棋比赛互不相让。那年春节，我住顺源里机关宿舍，下楼遇上延东一行给机关干部拜年，他们刚从老柳、老袁、元伟家出来，在楼外见到我，热情要到我家看看，记得她见我家的一溜书柜藏书，连声说不错。机关党委希钦等人抓我差，让我在大会议室机关干部会上讲党史，一个半小时，将在首师大政教系老师那里学到的知识，加上自己的理解，现学现卖，居然反响不错，现在回想起来，信口开河，真有些汗颜，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相信会讲得更好。 在机关也会碰到意想不到的事，有一次中午排队打饭，不知为何与食堂张班长发生纠纷，火气大的他，一把撕掉我的饭卡，事后办公厅东亮和陈松还专门为此向我道歉。山不转水转，我在中日青年交流中心任饭店筹备处处长时，这位张班长要调饭店餐饮部工作，找到我提及往事有些尴尬，怕我记仇，我笑着说，我都忘了事情起因，肯定也有我做得不好的地方，这算什么事，真诚欢迎他入职。老杨原是机关财务处处长，脸上常挂微笑，我们出差住宿超报销标准，找他软磨硬泡，他能通融则放过我们。那年一起去烟台开会，为挣不坐卧铺的出差补助，我们几个坐硬座打牌熬了一宿，天快亮时，老杨一条新裤子不小心抽烟烧了一个大洞，他哭丧脸道，＂这一晚上硬座白做了，还赔了＂。在中心，他因重大投资失误丢了工作，我曾看他在北京集邮公司楼外，孤独坐在马路沿上兜售邮票，境遇可见一斑，我沒上前招呼，避开了，免得老杨尴尬，这样的人和事也有多桩，有人在官场拼搏，有人在商海沉浮，有人在生活中叹息。  1990年夏，我调交通部所属企业，组织部副部长王立英为我办调转关系，我们是四川老乡，热情耿直的她再三叮嘱我，慎重考虑再办调转，现在想来，她说得对，勿轻易离开积蓄了丰厚人脉的地方，去默生地方开疆拓土并非易事。话又说回来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些事就是命。2009年，公司办公室帮我办社会退休，社保单位审核工作人员打开我的档案，看到我在机关经历，惊讶这样的条件怎么在民企退休。由于要补一份退休证明材料，我又重返离开20年的前门东大街10号楼，机关物是人非，还险些被传达室挡在门外，后来才知道尽责的是老勾的女儿。那天承蒙振国、小汪盛情款待，相见甚欢。  (林小仲2020年3月6日于北岸） （作者简介：林小仲，新中国同龄人，1968年北京师院附中毕业，赴东北呼盟阿荣旗度过九年知青岁月，1976年3月入党。1977年返城，曾在北京羊绒衫厂工作。1981年调团中央机关历时十年，任干事、副处长、处长，中国青年企业家协会副秘书长。1990年调交通部招商局集团直属企业，曾任十年北京华鹏大厦董事、总经理。2003年至2018年6月任北京雨霖房地产公司总经理。大学毕业于首师大政教系，著有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梦随风万里》一书。微信版《梦随风万里》既有书中文章，也有许多近年新作。） (责任编辑：晓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