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队落户的第二年我们这里也成立了人民公社,整个遮放区为一个公社,原来的乡就是一个生产大队,我们寨子和两隔壁丙午、丙喊三个寨子并为一个小队。这一年我们知青还认认真真的出了些日子的工。 合并后丙喊有个提炼香茅油的作坊,我和另一个知青还捞到几个月去作坊提炼香茅油的出工机会。这个工作工分可以高点,而且工作时间比较短,也不怎么累。 我们的任务就是用铡刀把香茅草铡成一寸长的小段,铡够装满两个差不多直径一米五,高两米五左右的蒸馏桶,差不多用两个小时,就可以休息个把小时,其间只要不时加柴添火就行。每天煮四锅,工作加休息一天十来个小时,而且是在房顶下作业,不用被火辣辣的太阳烘烤。只是味道熏人,干久了整个人皮肤都发黄,现在想来可能就是受有害气体污染。蒸馏冷却分离出来的芳香油价值很高,卖给外贸公司很值钱。香茅草割了马上又长出来,个把月又可以割一茬,一年可以割三四茬,一个季节下来我们一个大队卖芳香油比买余粮的钱收入还多,是年底分红的主要经济来源。 隔壁丙午寨还有个土法榨糖的作坊,小孩赶着一头水牛拉着木制榨机一圈一圈团团转,人工把甘蔗一棵棵从两个旋转的木滚筒中间夹进去,挤出甘蔗的汁水顺沟流到大铁锅里,再用柴火熬制,待熬的浓缩到一定程度舀出来装在一个个土碗里,冷却后就成了一扇扇的红糖。我们还经常跑去作坊向老傣要新鲜的甘蔗汁喝,去一次喝一两碗都可以。生产队种的甘蔗自己榨红糖,也比卖粮食收入多。 那个年代是讲“以粮为纲”,不允许大规模的种植经济作物,要不然我们的工分值还会大大的增高。当年边疆管的还不像内地那么严,多少还是种些。改革开放后也没有改变多少,边疆就是缺乏科学种田的技术,缺乏江浙广东农民那种苦干的精神,要不然那里的自然条件可以种的经济作物太多,胡椒、砂仁、橡胶、咖啡、可可、热带水果、香料作物等等太多太值钱。就是没有多少人去搞。当地农民够吃够用就满足了,不思进取。前几年我回到当年插队的寨子看看还是那样,不同的是田地都分到各家各户,用不着统一出工劳动了,耕田犁地不用牛了,家家都买了手扶拖拉机,家家的自行车都换成了摩托车,到栽插收割的农忙季节就请外地来的农民工干。他们自己差不多都不干活了,跟旧社会的地主似的。年轻人都穿着打扮的花枝招展,还学会成天打麻将了。 这一年我挣了两千七百多工分,年终结算我们生产队十分工分值为一块两毛六,分红时扣除口粮等款项后我尽然还分到一百六十多块钱。当年知青过日子讲共产主义,吃大锅饭,哪个有钱用哪个的,其实个个都不想掏出钱来,难怪日子也过得惨巴巴的,导致后来大多数寨子的知青户都分锅分灶了。说起来惭愧,人还是私心重啊!还没有绿林好汉那份胸怀。分到的钱怕被大家几下用光,赶紧花100块买了块上海表。那个时代手表是大件财产,财富的象征大于实际的计时作用。也是的;当农民要手表干什么嘛,当时缺乏的东西比手表重要的还多,就是买部自行车也比手表作用大多了,可买自行车就等于大家用。不过;也不是我一个这样做,好几个同学都买了手表,可能都是一样的心理。我还剩下六十来块给大锅饭今后买油盐肉菜用,愧疚的心稍微得到些宁静。我们那个时代的青年人受点江湖义气的影响,差不多是自然经济的生活条件下贫富悬殊不大,有钱也富不到哪里,穷也穷不到哪里,没有什么攀比常。对那种以公平为原则的契约、协议一类的科学管理方式不屑一顾,崇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精神,但现实和理想难统一,人的本性体现出来的私心杂念不靠科学管理来约束,结果就是演变为各人有各人的小算盘、小动作,最终导致大锅饭散伙。小锅饭有的过得滋润、有的过得惨淡。我们寨子的知青老大还算有威信有能力,多少用了些管理手段,硬是把这个集体维持了很久。如果没有那个招工回城的影子时时侵扰,大家的日子会过得很开心的。 傣族家男人差不多都有铜炮枪,就像电影里清兵用的那种火药枪,社长和民兵还有几支政府发的79步枪,到哪里都背着。那个时候山上还经常能碰到麂子、野猪、野鸡、孔雀。斑鸠那是公路上、田野里时时都见得到。坝子里柴火不够烧,要去跟居住在山上的景颇族买,派人跟他们商谈好后我们自己去砍,自己挑回来。生产队组织去景颇山上砍柴最好玩了,就跟现在单位组织春游一样。一大早出发,男的都背着枪,女的带上用芭蕉叶包好的饭菜,水果。每人都带把砍刀,两三个小时的山路就到了景颇山上,山上都是一片片的原始森林,那些树都是原来就砍倒了晾着的,干了再来挑回去。一个人要挑百来斤。在山上现砍棵竹子做扁担,做绳子,各人捆好自己挑的就休息。休息时用现砍的竹筒打来山泉水,就着竹筒烧茶水,男人开始四处去打猎,运气好打来几只野鸡、山鸽子剥了皮擦上盐巴辣子烧熟了,再把带来的饭菜水果都并在一起大家吃,有说有笑好不热闹,真正的野餐。这个是城里人享受不到的,什么样的农家乐也比不上。在树林里有很多可以吃的野果,女人们都忙着采摘,树林里还能看到很多的鸟,但要打到很不容易。我还亲眼看到几只孔雀和一群野鸡,雄孔雀和雄野鸡羽毛都非常漂亮,雄野鸡站在树上,尾巴可以拖到地,雌野鸡不会飞,黑不溜秋一小团。它们警觉得很,我们一靠近,呼啦一下就逃窜到林子深处去了。吃饱玩够就挑着柴回寨子啦, 怕人家笑话,我们也不示弱,老傣挑多少我们也差不多挑多少,肩上挑着百多斤下山你可以想见有多难走啦,有时一路小跑停都停不下来,控制不好就要摔跤,我们说的“小胯弹三弦”,抖凛磕颤的还要拼命咬牙坚持着,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到寨子里来累得贼死,肩膀压的红肿,抬起手臂都难,但总感觉很愉快。以后一听说要去山上砍柴,个个都争着要去,再教育上升到初见成效的境界。我们已经不是刚来时那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谢青年(傣语:汉族青年)了。 (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日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