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九年五月十五日,告别了生养我十六年的父母、外公外婆,告别了同学、亲友,聚集在学校,登上开往彭浦火车站的汽车。我们班就我和周敏恒两人,我们两人在七一中学六八届初中一班同学三年,还是前后桌,还曾一起去南京、北京串联,家都住的不远,双方家长也很熟悉,也算有个伴。汽车一路驶去,熟悉的街景渐渐向后退去,我们的学生时代渐渐远去! 汽车开到彭浦车站,现在叫北郊站,那里已是人山人海,站满了前来送行的亲戚、朋友、同学。我们登上火车,当时的车厢是老式的绿皮车厢,木头座椅,我和周敏恒在一排座。大家纷纷把头伸出窗外,手紧紧拉着车下亲友。我的亲友也在车下,只见妈妈眼神木讷,不停地抹着眼泪。我不忍心看他们,坐在座位上发呆,不时和车上的同学或车下的亲友说几句话。不一会儿,开车的时间快要到了,车上和车下的人们开始骚动起来。只听一声撕心裂肺的汽笛声,火车呜咽着缓缓启动了。只听车上车下哭声一片,车上的人不肯松开车下人的手,车下的人跟着缓缓启动的火车跑。真有生离死别的感觉。我向车下的人挥手道别。后来,从爸爸来信中得知,那天,妈妈哭得晕过去了,送医院抢救才缓过来。我和周敏恒两人都没哭,也许我们还小,还不知离别之苦,还像两年半前出去串联时,父母前来十六铺码头送我们的感觉;也许我们悲伤的细胞还没长全,还不完全知道我们将要面临一切。车上有一位不知是哪个学校的同学,应该也是我们四十八团的战友,长得挺壮实的,肩挎着装着《毛主席语录》的小红包,车没开的时候谈笑风生、若无其事,车一开,号啕大哭、泪流满面,车一出站又嘎然而止,依然如故,因此,印象很深。 火车行驶在江南水乡,穿过长江,跨过黄河,来到华北大平原。这一段路,我们大串联的时候走过还比较熟悉。想起当年大串联,引起铁路严重瘫痪,火车走走停停。有一次停在了一个叫平原的小站上,也不知什么时间开,又饿又渴,很多人就下车去买吃的东西,小站站台上没东西卖,有些人就跑出车站去买,都说那里的羊肉蒸饺好吃。这时,突然有一列火车呼啸而过,出站的人都以为我们的火车要开了,走到一半都往回跑,车站检票口的玻璃门都给挤碎了,挤到站台,才知虚惊一场。火车一出山海关就进入了东北大平原。在沈阳、锦州等车站还受到当地群众的热烈欢迎。浩瀚的东北大平原真是名不虚传,一望无际,渺无边缘。 火车走了三天三夜,在黑龙江省嫩江县一个叫“双山”的小站停了下来。在火车上才知道我们七一中学加新闸中学共有十几位被分在八连,反正是男女对半。一下火车,连长毕振业率领早一年来的上海中学老高中知青岳曦千前来接站。他们帮我们把行李搬上了卡车,一起坐上卡车向连队进发。 卡车行驶在高低起伏的土路上,颠簸的很厉害,不时地爬上山岗,穿过树林。连长亲切地和大家说说笑笑,倒也打消了大家一些疲劳感和恐惧感。卡车走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我们都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长途跋涉,以至于三天内眼睛从窗外望去,外面的景色似乎还在向后移动。 八连坐落在三面环山的一片开阔地中,一面是一大片沼泽地。周围绿树葱蓉、鸟语花香,一排排红砖瓦房错落有致。比我们想象中住帐篷、草房好多了。连长给我们安排了住房,里面用树干、木板搭建了两层通铺,树干是刚砍下来的,有的上面还长着绿叶。后面就有了“开(铅)水(丝)有伐?”、“西瓜吃(烧)熟的吗?”等有趣的故事,我们北大荒的生活从此就开始了! (责任编辑:晓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