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传示勇敢往事的好书——《库尔滨河畔的青春追忆》读后感

来源:上海市知识青年历史文化研究会 作者:方 良 时间:2024-07-18 点击:

 
重阳过后,沪上人家感受到了秋意。老年人除了天凉添衣之外,多半还有一番秋思。春秋又一轮,感叹岁催人。回想五十年前的今天,我们在北疆插队,这时候已经是霜满屋、冰锁门、雪盖路;但要手持镰刀,起大早去抢收一年之中的主要农作物——大豆。割豆时,人,弯腰撅腚;豆,割手扎肉。苦不堪言,累伤无算。
 
然而,今天一早,我手捧一本新近问世的新书在阳台里读了起来。翻了几页,就不肯放下,便一直读下去。午后继续读,读至卷终。好厚实的一本书,书中没有图片,全文字,有390页,近30万字吧!好受感动的一本书,书中有我、也有我的知青同伴、还有难以忘怀的乡亲们。
 
这本书就是《库尔滨河畔的青春追忆》(黑龙江省逊克县反修公社知青集体回忆录,自行印制,内部交流、非卖品)。
 
我和该书(以下简称《库》)众作者一样,当年插队在黑龙江省逊克县。我在之前读到过十来本由本县知青编写的书册,比如有该县靠山、五三、团结、小丁子、复兴、七站、四新等村知青的集体回忆录(或回忆图册),还有该县知青黄建强、凌万春、阚治东、沈春达、毛亚宁、孙建宁等人撰写的个人回忆录(或长篇故事)。《库》书则不同,是一部该县反修公社(原名如此,现已改称宝山乡)知青的集体回忆录。以一个公社知青为写作范围,固然故事多,且因该公社知青的特殊性,故事悲壮又瑰丽。
 
看书中篇章,得知该公社知青到那里去,那是选择“第二次插队”。上个世纪60年代后期到70年代初期,逊克县先后接受了五千余名上海知青,其中有三千多名上海知青是被网友们称作“小69”的六九届初中毕业生。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小69”其实算不上知识青年,文化程度仅仅略高于小学毕业,年龄嘛,还可称作“少年”。因听我的一位知青朋友陆德龙讲,他在下乡的第二年,曾代表逊克县参加地区乒乓球比赛,任逊克少年队1号队员。他说:比赛分两个组别,18岁以上选手为青年组,不满18周岁的选手就在少年组。照此衡量,奔赴逊克县的绝大多数知青是“小69”,也就是一群“少年”。
 
这群“少年”离开上海,来到逊克县之初,分别插队于各个公社,有的沿黑龙江(中苏界河),有的在逊比拉河谷,各自环境与物质条件有差异,但都是有人烟百年以上乃至数百年的村屯。而反修公社则是位于小兴安岭山脊的原始森林,位于库尔滨河沿岸,那里在当时可称作是“无人荒谷”。
 
读《库》书之心酸,这群“少年”的“第二次插队”可真的够苦。《库》书序称:“三线(反修公社)生涯,饱尝远离尘世的寂寞、缺吃少穿的日常生活、险恶的劳动条件、极端寒冷的雪乡长冬、不敷支出的微薄收入、长途跋涉回沪探亲的艰难、心理上的巨大落差。群里有人戏说:上海知青插队全国之远,莫过黑河;黑河插队知青之苦,莫过逊克三线”。书中数篇回忆印证以上所述。有的讲述到达反修公社后被分到了一连,遇到一场水灾,农作物几乎绝产,然后整年吃上一半是小米、另一半是稗子的口粮(极度难吃)。有的说那里虫子的厉害。有一头在冬季因受冻导致尾巴短缺一截的老牛,竟在夏季被一群牛虻活活咬死。牛且如此,“少年”何堪?有一位英俊少男就是被一只小小的虫子(叫“草爬子”)咬了致病,最后恶化成了绝症,虽经多方治疗,终于不愈而亡。至于出行之难,更是“无人区”的一大难题。那里有大大小小不同的路,说大路吧,可以通汽车,但路面崎岖不平,上下坡更是有险情。有一位知青民兵连长就是因所搭乘的车倾翻而身亡。说小路吧,那是骑着自行车也得时而下车推、时而扛着车子跳跃石块或塔头甸子。所以通邮也困难,上海寄来的信件,快则半月、慢则数月之后可达;寄往上海的信,需时更长。
 
看《库》书,几乎所有作者并不庆幸自己遇上“上山下乡运动”,但庆幸自己没有错乱人生轨迹。“上山下乡运动”潮起,他们勇于冲浪;义无反顾地报名离开大都市,奔赴北疆——黑龙江畔的逊克县。有些人写血书,表决心;有些人不顾家长反对,“偷户口簿”去报名;有些人还从未乘坐过火车,抱着乘车的渴望要去就去远方;有些人左顾右盼,觉得抱团为好,跟着同学走;所有的人都清楚,要去的地方是“反修前线”,是祖国最需要、也是最艰苦的地方。他们有位榜样,就是在逊克县牺牲的金训华烈士。所以,当逊克县政府决定在“无人区”开辟战备基地(当时称作“三线”),以应对随时可能爆发的边境大规模军事冲突。此令一下,这批“少年”又纷纷报名,来到“三线”基地(不久改称“反修公社”)。《库》书记:该“三线”基地选址之日恰逢我国首颗人造卫星“东方红号”发射成功,随将对外通信地址称作“卫星河口”。到这个“河口”的知青们兴高采烈,干劲十足。集体出工修路,排好队,唱着歌。歌词有:“毛主席教导记心怀,一生交给党安排。笑洒满腔青春血,喜迎全球幸福来。”尽管草创期,他们住的是“地窨子”,吃的是“有一股捂味的杂粮”,干的是砍树、炸石头、修路、盖房子以及开荒种粮的活儿;有趣的是参加基干民兵就可以持枪,然后是夜卧雪地,潜伏抓“敌特”。有一位作者在《库》书里写道:“创建时期生活虽然艰苦,但我们的精神生活却很丰富,黄仁伟、沃兴德、刘国平等知青,劳动之余不放弃文化学习,在一起讨论交流学习、劳动心得。我父亲给我邮来了一套初中课本,在他们带动下,我也进入了自学之路。我和赵红利用业余时间组织连里妇女学文化学唱歌,生活不亦乐乎。”
 
诚然,“少年”的幼稚不成熟很快得以证实。《库》书袒露“第二次插队”的多数人还是被极其艰苦的生存条件所制服,变得心灰意懒、不再表决心喊口号、求务实了,为活得更好一点而努力。有个连队(相当于一个生产队)有十五位上海知青,其中九位在那里成了家。《库》书里写道:“连队创造条件,为知青盖草屋,使‘荒谷鸳鸯’有栖身之地。男女搭配的年轻夫妇,总比单身知青会过小日子。草屋前后有菜园子,还可养五畜,烧柴不愁,冬冷可御;手脚勤快,出捕山林野物,入摘菜园瓜果,厨下有菜,桌上有货。三五朋友,提酒凑桌,小醉方休。更重要的是,爱情结晶是添娃娃,孩儿的啼哭与欢笑,声声入耳,苦甜交加,忙起来是累,静下来是乐。”几年一过,“少年”成了青年,克服了初期的幼稚性,变得成熟起来。《库》书介绍各连队的骨干,一多半是知青。六个连队“一把手”,知青占其四;还有五位民兵连长、数位连队副职干部;还有许多知青担任拖拉机手、教师、赤脚医生、会计等。
 
到了知青时代中后期,“无人区”被摘帽了。这里有了一个个村落、有了通客车的道路、有了医院学校,更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物质条件大为改善。《库》书有多篇文字提到知青在这里开发商机,挖掘并出售玛瑙石——这可是被收藏界称之为“北红”的宝石。当年的收购价就不菲,售石收入是其他农副业收成的数倍。在知青时代的后期,那里又开始修建本县首座大型水库以及水力发电厂,“反修”易名“宝山”。
 
读《库》书,得知在那里插队的知青不仅仅来自上海,还有一批为数不少的后期到达(比沪青晚到六七年)的四川知青。在《库》书35位作者中,就有4位是川青。看川青作者的笔下,描述“三线”生活的艰苦程度已经缓和得多了;更多讲述的是结交上海知青哥哥姐姐的真挚情谊以及对第二故乡的眷恋。《库》书中有一篇文字,专门讲述沪青与川青相约回访反修公社(宝山乡)的经过。两地知青的笔下都在倾诉:青春在那里奉献、热汗与鲜血在那里挥洒,过程是痛苦的,追忆是美好的!
 
我耐心地读了《库》书,静静地思索,总结出《库》书的关键词应该是:“无愧”!十年的知青生涯,曾使该书不少作者有恨有怨,有悔有怒。但在当下,这些“奔七”老人更愿意表述插队经历的意义:在那个环境下曾经的担当、创造了物质财富、锻炼出挑担抗压的品质。作者们不愿在书里喊口号,只是以平铺直述的语气,写出无愧于前辈教诲的勇敢往事,传示同龄人,并期待告示晚辈。
 
我赞!我特赞!!!
 
又及:我看《库》书的作者群,有的俨然是国家级别的栋梁、有的是高知与企业高管,但为数不多;绝大多数作者是普通退休员工。这样的作者群,很有代表性。作者们亲身经历的那场上山下乡运动,留下的记忆刻骨铭心。在这些回忆中,作者们没有盲目颂扬十年动乱时期的极左思潮,更不是没有把参与“上山下乡运动”当作好运道。可贵的是,作者们不忘当初各自奔赴北疆的真实心情;如今过了五十年,依旧保持着爱国主义、集体主义、利他主义的信念,为自己曾经的创业经历而自豪。在忆旧行文中,他们流畅地表达战胜困难的乐观情绪、克己奉公的奉献精神、同舟共济的感人事迹、相濡以沫的乡谊亲情。作者们借此写作,把亲历者的青春真谛表达出来,并不是简单地怀旧思情,而是希望通过这本文集传播于同代人、传承于后几代。

晓歌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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