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下河纪事(上)
来源:老吴大 作者:吴建宁 时间:2018-12-05 点击:
这是一本怀旧的画册,只言片语叙说了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苏北里下河地区的一些往事。那些曾经“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知青,那些沧桑的木桥和岸边的村庄,还有运河里那些老旧的机船……,作品语言直白,简洁,描写的内容也如大地般朴实无华,画面中没有绚丽的色彩和动人的旋律,有的只是一种宁静和画面深处散发出来的淡淡的忧伤。
作品已不再是局限于里下河地区的地域纪事,它已是一个宽泛的时代记忆,它是对那段曾经“激情燃烧”岁月的思考,它是一段深沉的乡情,它也是那辈人几十年来无法抹去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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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刚插队时村口有一座破旧的木桥,是村里通向外面世界的主要通道。走在晃晃悠悠的木桥上脚下还吱吱作响,桥板上坑坑洼洼的很是沧桑。村里人家的婚丧嫁娶,挑米辗稻,进出村庄都从桥上过。多年来这座桥承载了太多的风风雨雨和村里人的辛酸苦辣,多年来这座桥也见证了村里的人世沧桑和时事变迁。
后来这座木桥因实在不堪重负被拆了,修了座水泥桥。
那时我们插队在苏北里下河地区,在大运河的东面,因地势低洼,故称里下河。那里河网密布,交通运输主要是靠人撑的木船,我们当初来时就是生产队用木船把我们撑到了庄子上的。上世纪六十年代末,那里还很贫穷,社员住的都是茅草顶的土坯房。我们来后队里也给我们盖了一间土坯房,但四个墙角是用砖砌的,在当时这就是比较好的房子了,称为“四角硬”。
这是当时运河里的小火轮,它能拖着三、五条或更多的那种木头的货船,在运河里跑运输。我们当时就是坐着几条货船,由小火轮把我们从南京拖到宝应的氾水镇,好像再分到小船上拖到夏集,然后再由各大队的船带走直到生产队的。五十年前的事了,也只能依稀记得了。
我们刚到农村,我们对一切都感到新鲜,但是对一切又很无知。当时生产队是撑船把我们接回的,船快到庄子时,只见远处的天底下,是一大片灰蒙蒙的草屋,环顾四周一片沧凉,河两边一眼望去很远的天边有点树影,周围一片死寂,只有船在水中前进时“哗”“哗”的划水声。心中顿生悲凉。到了庄子后,看到社员们穿着打了很多补钉的衣服,再看着那片低矮的草屋,不禁困惑。还以为像电影中的一样,社员们都穿着新衣服,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和想像中相差太大了。在以后的日子里,自己一直很徬徨、迷茫。我是属于“可以教育好的子女”那部分人,所以平时只知道埋头干活。干着干着“一不小心”干成了个“学毛选积极分子”,还和我们庄子上的另一个女知青,一同参加了“宝应县知识青年学毛选积极分子代表大会”,开了这次大会后,“长了见识”,学习了“新思想”,回村后也大概地知道了,今后自己应该怎样生活在这片贫脊的土地上。
那时农民的生活的很苦,口粮不够吃,干活时每天可以烧顿干饭,如遇雨天不上工,一天最多也就吃二顿稀饭。那时要上交国家一定数量的粮食称之为“公粮”。上交的公粮都是上好的稻子、麦子,而那些颗粒不饱满的不好的我们称为“下脚稻”的粮食,则留下分给社员作口粮了。中国的农民在那个艰难的年代忍辱负重、辛苦劳作用自己的勤劳和付出支撑起了整个国家。
我们家共五个人,都是同班同学,就组成了一家。那时刚插队,我们吃粮国家还是有保证的,有时吃不了还有节余,日子长了余粮也就多了,社员粮食不够吃,我们粮食还多了不少,于是就想出了餿主意:卖粮换钱。这在当时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全国人民都吃不饱,你们胆敢卖粮!当时我们撑了条船装了两大筐白米出了庄子,直奔临泽(是十多里外的一个镇子),后来队长顺着大河堤一路追来才把我们截住。后来是大队,小队对我们教育,再后来粮食怎么处理的我记不得了,只是记得后来没处理我们。
那时我们年轻,太不懂事,地里的活干不好,却还相互打架,偷鸡摸狗。当时村上农民还很贫穷,经济上仅靠年底队里的一点分红,是远远不够家里一年的生活开支的,柴米油盐、日常用度。所以,一般农户还指望家里的鸡下蛋,拿到村头合作社里换点媒油、换点盐、换点其它生活用品。但是这些下蛋的鸡却给这些“挨千刀”的知青偷了。他们对我们是痛恨有加。那时我们偷鸡前就要烧好了一锅水,鸡被夹在棉袄中带回来后,立马热水烫、拔毛、开膛破肚、下锅大约十分钟左右拿出来,这时鸡肉最嫩,再煮就老了。然后麻利地切鸡,开吃,也就几分钟桌上就剩一堆骨头了,报纸一包扔了。出门后像没事人似的。我们以为没人知道,其实社员们在田里干活时就知道到了,知青家烟囱冒烟了,不知哪家的鸡又没了。因为上工时庄子上是不会冒烟的。我们只是掩耳盗铃罢了。为此社员从小队闹到大队,而那时大、小队干部也是多偏袒我们,所以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在那个艰难的年代,我们真的很深很深地伤害了这些贫苦的农民。可是当我们有困难时,社员们仍然会帮助我们。队里派农活时还是会把轻活派给我们。他们的大度和宽容至今都令我们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