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唯有松树沟才有,我难以忘却! 于是,那大江,那远山,那小河,那马厩,那树林,那老曹,那老孟,那间知青屋,就这样一直在我的梦中萦绕……这就是我一次又一次要回到松树沟走走看看的真正原因!今夏,我虽年届古稀,又一次重返了松树沟。我不仅又一次看到了松树沟那间仅存的知青屋,同时情不自禁想起给我们送水的老曹头,正是他闯进了我的宿舍,与我短短的几语,让我与他成了忘年交。这间知青屋,冥冥之中,抑或就是老曹在九泉之下为我留下的念想吧!在村里,我有幸与松树沟学校的吴老师一起合了个影,在老的供销社前,我还看到了不少熟悉的老乡与学生,在村里,年轻的吴书记和村长陪我看了一个新建的大酱厂,让我又闻到了那股久违的大酱香味。松树沟在变,变得更富庶,但对五十多年前知青的感情却一直没变。我回到上海,情不自禁写了一篇一万多字长篇纪实散文《我那遥远的松树沟》刊发在我自己公众号上,想不到一石激起千层浪,阅读点击数量立刻破万,把上海与黑河又一次激活连接了起来。许多曾经兵团西山二营的人看了也会私信与留言给我,我许多学生看后也纷纷在文后留言。我想说,松树沟,它其实并不遥远,它一直就在我的心里。五十多年前,只有16岁的我,无法选择去留,被迫卷入这股“一片红”的上山下乡洪流中。16岁就离开父母去了遥远的松树沟,这是我一个抹不去的痛。八年的知青岁月,除了与老乡之间留存的温情与感恩外,更多的却是悲伤与愧疚。八年,我也经常拷问自己,在知青岁月里,我曾经偷吃过喂马用的青叶豆;也曾偷掰过刚刚成熟的玉米;也曾偷抓过老罗家的鸡与鹅…… 其实,曾是知青的我,早就烙上“知青贼”的符号!五十多年了,松树沟的老乡却用宽大的胸襟原谅我,他们仍然一次又一次热情地接待了我这个“贼”,面对这种热情,我似乎更不能原谅自己昨日的过错! 我曾去西山砍过无数的柞树与桦树,用来为自己冬日里烧炕取暖,百十来户村民加上我们百十来个知青,年复一年的进山砍伐,那一片绿树成荫的西山,几乎给我们砍伐成荒山秃岭。冰雪寒冬,我活在了暖意之中,失去绿树,裸露的西山却在寒风冰雪中哭泣。我曾经毁坏了不少草甸湿地,我们跟在犁头后面,捡出划翻出的灌木与草根,美曰其名扩大耕地用来增产增收,从此,我的村头再也难见迁徙的大雁从蓝天掠过。我曾经去八里桥做过筑路工,为开筑这条冷战思维下的战备公路一一大罕公路。我们在小兴安岭原始森林深处,硬生生地将它“破膛开肚”,从八里桥到罕达气开出一条宽不足四米,长达百多公里的林间公路。中苏冷战,浓密的原始森林无意间也遭了殇。我们 “理直气壮”地劈山拉砂铺路,无数挺拔的原始林木被砍伐,成为大罕大路的“殉葬品”。为了开筑这条战备公路,更有知青把命都搭了进去。好几次,重返松树沟,都无机会去大罕公路看看,它也成了我五十多年的一个心病。今年夏天,我特地从黑河驱车近两百公路,去了这条被废弃的战备公路一一大罕公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起始的路口一一八里桥。在原始的小兴安岭密林间,一条褐黄色的土路,寂静地裸露在林间,我在这条泥泞不堪的土路上,往大山里行驶了足足有十五公里,却没有看到任何一辆车与人在这条路上穿行。这条属于瑷珲知青共同记忆的大罕公路,分明已被废弃,这已经是不容置疑的事实!当年被我们砍伐的原始森林也无法再生与复原,这也是不争事实! 我突然间感到自己就是“罪人”,从某种意义上讲,我极似一个生态破坏者!从大罕公路回松树沟的路上,我不得不为我昨日偷鸡摸狗的行为感到羞耻,为我砍伐青山的举动感到懊丧,为我破坏草甸湿地的行为感到悔恨。我更不能把本该有悔的青春,粉饰成值得与无悔,我更不能捂着悲伤晚唱昨日! 回到上海,总有一种声音,似乎每天在提醒我:假若你的脚力还可以,那么再次回去探望松树沟这片故土时,你必须是去致歉的,同时要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去添一片绿茵,给西山增色;去植一株白桦,还大罕公路一抹绿荫;去补一块草甸湿地,让南飞的大雁栖歇……松树沟,你能接受一个老知青,迟来的愧疚吗?! (晓歌编辑) (责任编辑:晓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