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张珍藏了 30 多年的极其普通的黑白照片,最近在整理旧相册时,它又跳入了我的眼帘。照片再次把我带回到那遥远的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我曾经为之奉献了火热青春的黑土地。使我回想起一幕幕往事,联想出一个个故事…… 那是 1974 年 9 月,原五十团副政委王英武即将调到四十七团任政委,在临别前的欢送会上,我们留下了这张合影。 照片中的背景是原五十团团部机关办公室,这是一幢“山”字型的红色砖瓦结构的平房,牌楼式的门庭上方隐隐约约地可见到“1970”字样,那是由我们知青战友参与设计建造的标志性建筑物。团机关办公室前是一个很大的广场,全团好多重大活动都是在这里举行的。比如全团性的集会;一年一度的运动会开幕式和一些竞技项目;毛主席逝世时组织的追悼会等等。总之,这里曾留下过我们的欢笑和泪水,记录着我们的成功与失败。 张福琛团长是位现役军人,别看他个头不高,肥胖的身材,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貌不惊人,在调到建设兵团前他可是沈阳军区某作战部队的一位侦察科长呢。对于搞农业,他原是个门外汉,但他一方面十分尊重当地农场干部,善于听取和采纳他们的意见和建议,注意发挥他们的主观能动性,放手让他们干;另一方面他积极好学,努力使自己逐步成为合格的决策者和指挥者。听张团长作报告可以说是一种享受。那个年代会议多,但很多会,不少人讲的是套话、空话,人们往往不爱听。而张团长作报告经常不用稿子,有时秘书为他准备了厚厚一叠讲稿,他也从不照本宣科。他讲话有血有肉、有针对性、有感召力,边讲边抽着他那大烟斗,还时常夹带些幽默风趣的“小插曲”来调节会场气氛。当然,他在报告中免不了批评人与事,若谁轮到挨刻,那滋味也一定是不好受的。因为他的批评常常十分尖锐和辛辣。 有一次闲聊中我曾经问过张团长:“张团长,您曾是位侦察科长,到兵团来指挥我们种地,岂不可惜?”团长笑着说:“我是一名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党叫我拿枪我就拿枪,党叫我种地就种地”“那你是否心甘情愿呢?”我斗胆地问道。他十分坦率地说:“世界上真正的自觉革命者是极少数人,绝大多数人开始都是被迫革命的。比如我当初参加八路军,并不是思想觉悟高,而是家里穷,被地主老财逼出来的,只是到了部队里,受党的教育培养后,才成为一名真正的革命军人。你们知青上山下乡不也是一样吗?十七八岁就离开了上海,离开父母,是很不容易的。大多数人是因为“一片红”而来黑龙江的,但既来之,则安之。这就是党叫干啥就干啥,干一行,爱一行,还要专一行。”团长的这席话使我深受感动,我佩服他的坦诚,我领悟他的教诲。 在我的记忆中,张团长的另一段话,使我终身难忘。那是正值党中央决定调动十大军区领导,我们党委班子中的几位现役军人对此十分关注,大家在议论中谈起这次军区领导调动时,不得带干部,连警卫员和秘书也不准带。我好奇地究其原因,团长认真地说:“这是为搞五湖四海,防止拉帮结伙搞小团体。”团长还说:“当领导的应切忌带人调岗位搞小圈子,因为有亲必有疏,亲亲疏疏就不能端平一碗水。”这极富哲理的话,成了我以后几十年工作的座右铭。 照片中,在张团长两旁的分别是副政委王英武和副团长高振民,他俩都是当地的老干部,两人都身材魁梧、平易近人、待人和蔼,而且都事业心极强、很有领导才华。最使我敬佩的是他们那种求真务实和身先士卒的工作作风。 高振民是负责抓生产的副团长,春播、夏锄、秋收、冬运,一年四季,他辛苦地奔波在生产第一线,田间地头,场院连队,经常可看到他的身影。抓农业生产,高副团长可是个经验丰富的行家里手。那时候我经常跟他到连队去,到现场去,向他学习讨教,他总是不厌其烦地传教、帮助我。在他的建议和组织下,我们团在科学种田方面还真使了不少高招。比如:各连队都成立科研班,团部有科研连,他们负责筛选提纯培育优良种子;每年都积有机肥,改善土壤;合理轮种,交换茬口;兴修水利,扩大灌溉面积;改装机械,扩大机耕面积等。记得那年我团因这样做而喜获丰收还受到兵团党委的表彰呢。 因分工原因,我与王英武副政委的接触更多些,因此他对我的影响更深刻些。王副政委对工作非常严格。记得一次为筹备全团性的大型活动,政治处负责起草一份重要的工作报告,王副政委亲自组织有关部门三审三改其稿。从标题到内容,从框架到提纲,从章节到文字,他均逐一提出修改意见,有时审改到深夜。当时有的同志不理解,背后发牢骚。但在他的严格要求下,我们团形成了一种严谨的工作作风,同时也“逼”出了一批知青“笔杆子”,不少人返城以后走上了重要的领导岗位。 王副政委对人严格,对己更严格。他要求党员干部带头捡粪积肥,自己就每天早上背着粪筐去捡粪。一年冬天,他带知青上山伐木,那时他不顾自己已人到中年且患有腰腿痛病,在-40 多度的寒冬,坚持与知青们一起,白天扛木头,晚上住在帐篷里。任务完成了,他的病却加剧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病情越来越严重。以至于他的晚年几乎不能行走,只能靠轮椅生活了。 张团长、高副团长、王副政委与许多现役军人和当地农场干部们一样,对我们知青都非常关心和爱护。我有幸作为知青的代表进入团级领导班子,与他们共事,得益匪浅,终身受用。毫不夸张地说:他们是我的恩师和挚友。 随着岁月的流逝,许多东西被遗忘了,但我保存的这张照片却愈加清晰,愈发珍贵。(文章选自原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50团知青文选) (研究会公众号编辑:周培兴) (责任编辑:晓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