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多年前,我曾在安徽淮北农村插队六年半,期间当过两年民办教师。从1973年4、5月起,我成了十里学校的民办教师,直至1975年5月,我病退回沪,整整两年时间。十里学校设在单圩大队与十里大队的交界处,校址属十里大队,所以称十里学校。学生主要来自单圩与十里两个大队的农家子弟。学校1972年招了一个初中班,共有十五名学生,成了所谓的戴帽小学,十里小学也改成了十里学校。我既是该班的班主任,又负责数理化教学工作。 十里学校既无围墙,也无校门,这当然不是因为理念领先,而是因为实在是太穷了。学校有两排坐北朝南的房,倒是青砖到顶,蛮气派的,两排房中间是个园子,西边是操场,有一副篮球架,东边是一条路,南通瓦疃,北连湖沟。靠路旁坐东朝西,有三间又矮又旧的老屋,是泥墙草顶,权当教师宿舍,南屋住许老师,北屋便成了我的寝室,中间则是厨房,有土灶、风箱、水缸等物件。 学校老师大多是十里与单圩大队的初高中毕业生,田明华是校长,吴友胜是教导主任,他们分别住在瓦疃与路庙,许明理是宿县芦岭人,他们三位是正式教师,均毕业于师范学校,其他的均是代课老师,享受公社教委每个月数元的补贴,生产队以壮劳力记工分,年终分口粮与柴火。学校也有几亩地,种些黄豆与小麦,收获后学校可用来接待个人、会个餐什么的。 我接手这个十里学校唯一的初中班,已是初中二年级了,我虽然是1967届高中生,实际上高中只读了两年,要我承担初中年级的数理化教学工作,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到底是半路出家,没经过正规的师范培训,也没有丝毫的教学经验,心里还是没有底,只有先干起来再说。我四处投书,寻找老教材与教学参考书,还好我亲属中教师较多,这方面有一定的优势。 当时是在文革期间,强调理论联系实际,强调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我就在晚上点着煤油灯读书、读教材进行恶补,并试着结合当地实际,编写教材教案,出测验练习题,批改作业。乡村学校无理化实验条件,教授物理化学,只能结合农村的化肥农药、柴油发电机、电影放映、有线广播小喇叭等平时学生看得见、摸得到的东西,来讲授定理定律、原理概念与公式。 由于天高皇帝远,文革对农村教育与师道尊严的冲击远逊于城市。我在办公室里,经常能看到当地的农户,恳求老师对自己的小孩严加管教,该骂则骂,该打就打。尤其好玩的是,有的学生比老师辈份高,我经常会听到某老师先叫一声:俺二叔唉!然后再批评这位二叔上课不认真听讲或没准时交作业等等。 我除了教初中班的数理化外,还兼了小学高年级的体育课。不论城乡,青少年的本性都是喜欢运动的,我从小也喜欢运动,样样运动多有涉及,我特别喜欢打篮球,所以要我兼教体育,倒是得心应手。从广播操列队操练,到篮球运球、定点跳投、三步上篮,再到跳绳拔河玩游戏,校园里一片龙腾虎跃、热气腾腾的景象。 学校的篮球场也吸引了附近大队下放的知青,而他们出神入化的传球、精准的投篮、矫健灵活的身影也吸引学校师生的眼球。偶尔,学校师生会和下放知青组队比赛,每当这时,我这个身兼下放知青与学校老师的人,只能吹哨当起裁判,为显公允。虽然啦啦队一边倒,为学校师生队喝采,但结果是毫无悬念的,总是下放知青队取胜。此情此景,总会勾起我对母校的思念。 我也曾经临时代过一二年级的音乐课,那是最令我头痛、甚至胆寒的事。设想一下吧,满满一课堂,约有五、六十位、年仅六七岁的小娃娃,或坐或站或蹲在用泥垒起的课桌前后,这里二三个扯打起来,那里在泥地上打滚玩耍,有的对着墙根小起便来,大呼小叫,一片混乱,我的头立马变大,只能去搬救兵,才勉强把这堂课代完。 两年的代课教师,除了上课外,我也和男同学一起打篮球,有时女同学也会来帮我拉个风箱,烧个火什么的,也有学生从家里菜地捎些豆角蔬菜,给我与许老师尝鲜。农村的孩子很懂事,对老师也很尊重,老师之间关系很融洽,两年民办教师的工作与生活,还是比较愉快的。 学生毕业了,我病退回沪的申请也批下来了。老乡们把我的大樟木箱,装上平板车,我在浍诃的渡船边,与送行的学生告别,祝愿他们学业有成,有所作为。浍河上原来是有桥的,但早被大水冲毁了,成了断桥。2002年,我们回队,这里已建成坚固的水泥大桥,老乡们赶了十里路,冒雨在桥头迎候。2014年,我们再次回队,已是老师的刘金霞告诉我,当年浍河话别后,她们几个小女生抱头痛哭,两年的师生情呀!我被深深地感动了! (作者简介:高小峻,男,1948年出生,上海市静安区京西中学67届高中毕业。1969年1月23日赴安徽省宿县专区固镇县湖沟公社单圩大队陶庄生产队插队,1975年5月病退回沪。1978年考入上海工业大学分校,就读工业企业管理专业。1983年2月,分配至上海七0四研究所,高级工程师,曾任所管理委员会成员,所法律顾问,工厂副厂长与顾问等职。中国民主同盟盟员,曾任民盟普陀区委副主委,普陀区政协七届委员、八届常委,上海市政协八、九、十届委员.) (责任编辑 晓歌) (责任编辑:晓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