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辰光

老辰光

当前位置: 首页 > 写作 > 往事 >

老照片背后的故事

时间:2023-12-21来源:上海市知识青年历史文化研究会 作者:王东风 点击:
在《青春记忆知青老照片上海知青在安徽》影集里的这张照片,我测绘了朱集大队地图,并参与制定大队道路、水利、电力规划和施工。这张照片里,我手持的是朱集大队地图和测绘地图所用的小绘图板。 该地图是1973年夏天,我在两个当地高中学生的协助下,使用袖珍
在《青春记忆·知青老照片——上海知青在安徽》影集里的这张照片,我测绘了朱集大队地图,并参与制定大队道路、水利、电力规划和施工。这张照片里,我手持的是朱集大队地图和测绘地图所用的小绘图板。
 
(1974年,蒙城县委副书记、楚村公社朱集大队上海知青俞自由(右4)与大队干部、知青为灌溉渠工程规划选址。左4为作者。《青春记忆·知青老照片——上海知青在安徽》第275页)

该地图是1973年夏天,我在两个当地高中学生的协助下,使用袖珍经纬仪(赵国屏父亲赵祖康所赠)、小绘图板、测绳、比例尺测绘的。精度达1:5000,比当时县水电局的地图的精度要高得多。他们来朱集大队搞规划,就用这张图作为底图,晒了多张蓝图。后来这张图还被拿到上海第四中学“知青事迹展览会”展出。拿回来时,已经破旧不堪。1987年,我按原图1:1大小重新绘制了朱集大队地图。1975年,我还测绘了安徽蒙城楚村区水利规划图。
 
1974年,我从上海机械学院电工短训班学习回来,朱集大队的电力工程开始启动。经过测算,从几公里外的楚村公社变电站拉电到朱集,每50米一根电线杆,再加上延伸到各个生产队,总共需要70根左右的水泥电线杆。动员大会上,社员们群情振奋,终于盼到“点灯不用油,犁地不用牛”的好日子了。钱不够,大家凑;没有运输工具,就用自家的架车,于是一支运输队组成了。带队的是两位女知青(大队书记俞自由、民兵营长胡蓉),领着一帮大老爷们,浩浩荡荡地向270里外的阜阳出发!去程是到城里坐长途车,返程时,70挂架车,每挂车上一根电线杆,一前一后配俩人,足足排开几里路长,俞自由吹着哨子指挥,令行禁止。饿了,吃自带的杂面馍就凉水;累了,就在路边支个小棍把架车放平,躺在底下休息。就这样,四天三夜,餐风宿露,硬是把电线杆子运回了朱集。

架线了,最初由城里请来师傅施工。师傅们得好菜好饭、好酒好烟伺候着,还时不时磨个洋工。我陪同施工,没两天师傅那几招都看会了。于是便辞退了那几位大爷师傅,之后由我带几个社员刨坑、竖电杆、爬上去装支架、接线柱、绑扎电线,一根一根水泥杆施工,将线路从楚村变电站铺设到大队配电房边,最后搭建起配电房,连接配电盘,完成了全部通电作业。
 
1976年,作者在高压电杆上架设电线。《青春记忆·知青老照片——上海知青在安徽》第129页

 
 
我担任大队电工,全程参与了规划和设计,以及施工了所有的电力线路、变电站、电灌站,机面房、小工厂配电、社员家庭接电灯等工程。我还在施工、维护过程中培养了几个本地社员电工。夏日抗旱,电动抽水机日夜不停,电流大,易发热,稍有不慎,接触不良,接线端口就会烧蚀甚至融毁,必须整体换掉。我手把手教会社员电工操作时保持接触良好的接线规范和端口压接的方法。偶遇龙卷风,风狂雨骤,有部分电线杆被刮倒,裸铝线垂到地面,高压电场会形成跨步电压,应对不当就会触电,检修时发现粘了一串死蛤蟆。我还教会社员电工等电位线原理,平行等电位线,只要双脚并排跳离,就不会有危险。触摸带电低电压线,用手背而不是手心。触手心本能会抓握,越抓越紧,无法施救;手背触电本能弹离,比较安全。若必须单手触碰裸露电线,要用右手而不能用左手,万一漏电,电流不会通过心脏。这些都是血的教训换来的电工保命经验,我教会了社员电工,就不会有后顾之忧。我任大队电工期间,朱集没有触电事故发生。管理电力设施,还发生过偷电事件,总表与分表汇总数字相差甚远。经过排查,发现有的生产队跳过电表接电,我用加权滑动平均和原理比较偷电前后的差异来估算偷电数量,给出比较合理的罚款数额,让被罚者心服口服。
 
1973年9月调队并组,到蒙城楚村公社朱集大队。1973年—1978年期间,我担任大队电工、水利员,参与大队新农村基本建设水、电、路网的勘测、规划、设计和施工。1974年夏,我参加美术考试,并被上海戏剧学院舞台美术系录取,但我放弃了,这绝非一时冲动,我认真思考了人生的三大要素:特长、爱好、责任。毕业于上外附中,英语是我的特长;从小爱好美术,无师自通;但目前,我不能抛开大队的一系列工程而一走了之,这是责任。招生负责人不相信竟会有为了农村建设而不去上大学的人,于是专程从县城下乡来找我。招生负责人和我面谈时坦言:“你的考试成绩(绘画)虽不算最好,但一是有灵气,二是因为有亲属曾受林彪集团迫害,故优先考虑。”我听了,非但不感激,反而觉得受到侮辱,“我不需要特别照顾。我宁可终生贫困,也要保持做人的尊严!”我没有听从众人规劝,去上海戏剧学院舞美系学习画画,而是选择留在农村筑路、修桥、造坝、建设和维护电力设施……我在实现社会主义新农村蓝图的描绘中,充分展示着自己的才华。
 
恢复高考后的1978年,我以阜阳地区总分第一的成绩被北京航空学院电子工程系录取。至此,上述工程均已一一竣工。我做到了:去留由我不由人。 

1976年,蒙城县楚村公社朱集大队上海知青赵国屏(左)、作者(右)在查看土壤墒情。《青春记忆·知青老照片——上海知青在安徽》第138页
 
 
这张照片是赵国屏和我一起查看农田土壤情况。当年赵国屏母亲看到这张照片时伤感不已:“倷看呀,小弟格裤子,一边打了补丁,一边膝馒头浪还破了一只洞!”
 
赵国屏自幼着迷生物,下乡后也一直在从事科学种田。我下乡时原不在朱集而是在罗集公社,老乡们都说我是个能人,“除了生孩子,没有他不会的。”赵国屏得知后,经考察确认,就向俞自由极力推荐,把我“挖”到了朱集。
 
赵国屏经常与我谈起研究生命科学的理想,还带我一起搞科学种田。可惜我志不在此,我肩上承担着全大队水电路网基本建设的重任。
 
后来赵国屏上大学、出国留学、归国,实现了他研究生命科学的理想。2005年,他当选为中国科学院院士。我后来也上大学,考硕博研究生,留校搞科研,获奖众多。两人在各自的领域都有所建树,但是没有交集。可是我的儿子王晟的出现,却使这个故事有了续集。
 
赵国屏出国时,王晟刚出生。十年后赵国屏学成归来时,他已经快小学毕业了。几经接触,他的聪慧、好学,一如年轻时的我,赵国屏喜欢上了这个阳光少年。上初中时,赵国屏把他带到自己的工作单位——中科院植生所和生物工程研究中心,参观各个实验室,详细介绍各种仪器设备,讲述生命科学的意义和乐趣。这唤起了王晟对生命科学的好奇心:“我第一回知道,生命科学领域有这么多可做的事情!”王晟就读的中学还邀请杨雄里院士为学生们作生物相关的学术报告。这两件事决定了王晟的志趣。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高考时,他填报的专业清一色都与生命科学有关,最终录取于第一志愿——上海交大生物技术。大三暑假专业实习,他选择了赵国屏所在的植生所。大学毕业,他被学校推荐直升中科院理论所生物信息学专业硕博连读,之后去美国芝加哥大学从事博士后课题研究,围绕利用生物信息学方法和人工智能深度学习方法,根据生物DNA序列预测蛋白质空间折叠结构。期间王晟回沪探亲,赵国屏还安排机会,让他给所里的研究生讲学。王晟学成归来组建了国内团队,现加盟于赵国屏的合成生物学研究团队,两人将来的合作一定会有更惊艳的成果。
 
赵国屏没能使我对生命科学产生兴趣,却引导我的儿子追随了自己,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也算是这张知青老照片的延伸故事了。
 
作者简介:王东风,上海外语学院附属中学1967届初中生,1969年1月到安徽蒙城罗集公社齐庙大队巷东生产队插队。1973年9月转至楚村公社朱集大队朱集生产队。1978年高考录取北京航空学院。1983年考取上海交通大学研究生回沪。
 
(公众号编辑:周培兴)

(责任编辑:晓歌)
顶一下
(0)
0%
踩一下
(0)
0%
------分隔线----------------------------
广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