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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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一群在逊克为师的年轻人

时间:2023-09-27来源:上海市知识青年历史文化研究会 作者:方 良 沈春达 点击:
在知青年代,逊克有一群知青由务农转身为师者。他们的事,总有人记得谈起。不妨捋一捋,回顾一下他们的经历。 在知青年代,逊克县农村普遍开办学校,各个屯子起码有所小学,有的屯子还有戴帽初中。这一点很不错,与其他


图一说明:1977年7月,松树沟公社东发大队学校初二学生与老师合影。
 

在知青年代,逊克有一群知青由务农转身为师者。他们的事,总有人记得谈起。不妨捋一捋,回顾一下他们的经历。 
在知青年代,逊克县农村普遍开办学校,各个屯子起码有所小学,有的屯子还有“戴帽初中”。这一点很不错,与其他省、地农村相比,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是,各屯子的师资质量且不论,数量不足的问题更是十分严重。好在那个年代不讲究教师的资质,在办学者(大队领导)看来,有个人去管管孩子就可以了。所以,各个屯子“不缺老师”。古训:学高为师。那时,何尝挂嘴边?有不少上海市69届初中毕业生在下乡后不久,就被大队派去当老师。这些人讲起初为人师的往事,还真是啼笑皆非。 
上海的“69届”,充其量就是小学毕业的学历。在初中进课堂的时间很少,课堂教学极度匮乏,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又由于在小升初的成长过程中,受大环境的影响,被“读书无用论”带路,求知求学的自觉性低下,几乎个个都是“学不高者”。让他们去当老师,真是有点勉为其难。反修公社一连在创办初期,自办小学,大队领导派江国胜“出工”,去小学管孩子。他原本是上海市第六十中学“69届”,写字还算端正,在课堂上教低幼年纪的“娃”读书写字,也能胜任。但求高质量,免谈。他做事略显毛躁,好心搞卫生,帮助学生一个个洗头。结果因教室条件差,低幼儿童洗头后受冷而感冒,第二天纷纷请病假了。算了,没几天,他“改行”了。另一位上海“69届”、边疆公社百合大队殷培珍自述:“没当过教师,也没来得及接受培训,就匆匆站到了讲台上。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有点胆大包天。”经过一阵子尴尬之后,她通过认真学习,在实践中改进,渐渐自如起来。她当了一年老师后,也不干了。同队的另一位上海“69届”章秋英上讲台的第一天,在朗读语文课文时,把“工作”的“作”读成第二声,学生们哄堂大笑。还好,她努力工作,备课时多费一点时间,弥补不足之处;并且另辟蹊径,在课外活动方面,发挥特长,带领学生制作教具(如泥坯陶制算盘),重新获取学生们的信任。 
然而,应该佩服农村干部的识人善任,派谁去(当老师),在众多知青中有的选。松树沟公社东发大队领导眼光好,看上海“69届”高月青可以,派她去村小任教。她出生于高级知识分子家庭,有知识沉淀,且从小在北京成长,普通话纯真。她的性格内向,做事沉稳,干农活不急不慌。她当老师,那是取长补短。她任教后,一直受到学生以及家长的欢迎。她任教持续若干年,后来被推荐上大学。该队另一位上海“69届”贾桂珍当老师的时间更长,几乎占插队生涯的大多半时间。她牢牢站稳讲台的诀窍是凭着“认真”两字。然而,令她记忆犹新的一件往事,则是一次在参加公社教师培训之后回村的路上,人掉进了冰窟窿,幸亏有路人相救,有惊无险。像她俩那样低学历、但合格的村校教师还有很多。 
有一些生产大队的领导不需考验自己的眼力,看看知青学历即可。奇克镇公社四新大队上海知青谷金辉与陈永明原本都是“读书种子”,一位是毕业于上海交大附中的高中生,另一位是毕业于复旦附中的高中生,不用在脑力劳动上,简直就是浪费人才。俩人早早就被派到学校去任教。以后,俩人成为本县教育界的名师与领导人物。逊河公社西兴大队领导派出(推荐)瞿文荣与唐宗楠,先后在本队以及公社学校去当老师。这俩人也是老高中生,人又聪明细腻,胜任初高中理科课程。俩人各有特长,唐宗楠钻研学科知识,上课内容超课本知识范围,给学生带来获得新知的愉悦。瞿文荣说话慢条斯理,带点冷幽默,课余弹弹琴,有“文艺范”,很受学生崇拜。新鄂公社新鄂大队派出的上海知青杨洪邨、孙玲珍也都是高中毕业生,一去就成为当地学校的教学骨干。 
总之,在派遣知青任教之后,各大队缓解了办学师资缺乏的问题,但也掩盖了另一个问题。因为教师的物质待遇不高、村校条件简陋、学生家长不懂得或不积极配合学校教育诸方面原因,知青师资流失现象严重,有的一次回沪探亲就告辞了。为了办好村校,必须解决稳定教师队伍这个关键问题。为此,县社两级教育主管部门制订村校师资配置条例,规定以1:1的比例配置村校师资,即一位公办教师(月领工资的编制内的教师或不在编制内的“代课教师”)配一位民办教师(大队计工分);同时对代课教师与民办教师保留“升级”的机会,调动村校师资的积极性。这些办法多多少少可以缓解村校师资流失问题。 
在知青年代,教育界搞“教育革命”,在农村喊出的口号是“贫下中农管学校”,实则也就是喊喊口号罢了。具体到各个学校,工作重点还是落实在提高教师工作质量方面。1969年11月,为了提高边疆农村师资质量,在当时各方面条件十分艰苦的情况下,黑河地区下大决心,启动黑河师范学校复学,开办师资班,选拔一批下乡知青深造。在校学习二个学期后毕业,然后充实各县农村教师队伍。这一批学员,是“文革”中第一批科班出身的教师。逊克县大约有廿余名学员,他们原本的学历大多数为高中毕业,其余是“老三届”初中毕业。起点比较高,经过师范学校学习后,充实了专业知识与教育教学理论,很快成为各校骨干教师。逊河公社臧志明原本是当地高中毕业生,回乡务农一年有余,被推荐上学,毕业后被分配至逊河中心校任教。他工作兢兢业业,教学效果好;课余带领学生开展体育活动,成为学生的“大哥哥”。因卓越的工作表现,于1973年初获得省政府表彰(是省级劳动模范)。同批学员中有几位车陆公社的齐齐哈尔市知青,为宋志、于学敏、倪淑香、娄秀珠、郑虹等人。他们原本毕业于富拉尔基第一重型机械厂子弟中学,学业底子厚实,经过黑河师范学校的深造,得到很大提高,能够很好胜任教育教学工作,分别成为所在学校的骨干教师。娄秀珠任教未满三年,被提拔到公社乃至县机关领导岗位;宋志与于学敏分别担任所在校中层以上干部;倪淑香更是在知青年代后期本县教师的标兵,多次获得地、县两级表彰。 
自第一批选拔入学的师范毕业生之后,以后各届师范毕业生源源不断补充到教师岗位上,黑河师范学校亦成为那个年代逊克县师资补充的主渠道。多数人被安排在公社所在地任教,有一部分人被分配到大队学校任教,只有极少数人留在县城中小学任教。无论在何地任教,这些老师都是所在学校的基本师资。尽管如此,整个县内科班出身的教师还是非常稀缺。在车陆公社宏伟大队任教的余平,原本是上海市市西中学“69届”,插队在边疆公社南岗大队。于1974年秋季到黑河师范学校学习,一年后毕业,被分配到车陆公社宏伟学校。他在那里工作得风生水起,1976年7月,在黑河地区文教战线先进集体、先进个人代表大会上,被表彰为先进个人。此时,他任教才满一年。1976年8月,从黑河师范学校艺术科毕业的刘虹(又名刘红,原上海市红星中学“69届”,插队在松树沟公社新立大队,是大队文艺宣传队骨干)与竹海森(原上海市中学“69届”插队在边疆公社高滩大队),被分配到县城红旗小学(即县第一小学)任教。俩人在学校担任该校文艺班主讲教师,俩人授课精彩,带领学生编排文艺节目亦精彩,在学生以及学生家长中留下甚佳口碑。与他俩同期毕业的陈家敏(原上海市第十二中学“69届”,插队在干岔子公社前卫一队)被分配到本队学校任教。从此后,她在乡村学校耕耘数十年。2005年黑河市政协编集的《苦辣酸甜的回忆——知识青年在黑河》一书中,有专篇记述她的事迹,题为《情系沃土谱华章——记陈家敏》。
 
知青年代后期,一些被推荐至本省师范学院上学深造的知青,毕业后被分配回本县工作。他们是高质量的知青教师,到所在校很快成为骨干教师。马骏与徐莹莹都是“知青大学生”,毕业后分配到逊河公社所在地学校任教,一个教体育,一个教化学,几乎立即成为受学生欢迎的好老师。唐宗楠、费彬彬、徐亚典、顾兰芳等“知青大学生”先后分配到县一中任教,也是不负韶华,个个是教学骨干。 
俗语:英雄不问出身,但论“英雄”有何出身也不妨。科班出身的师资必然受到重视,也是办师范教育的应有之义(如今的教师资格证,就是一块不可小觑的“敲门砖”)。 
在知青年代,每年全县在岗的知青教师总有数百人(包括代课与民办)。其中总有出众者,被评为省、地、县三级先进模范;因名额有限,很多好教师未必评得上。回顾那段历史,有那么几个地方,知青教师留下的痕迹十分清晰且深刻。
 逊河公社沾河大队地处全公社的边远地区,为方便本队少儿上学,大队便自办了学校。全队社员十分支持在家门口办学,建起全村最好的房子作为校舍。还提出了在办好小学的基础上,开办“戴帽初中”的申请。大队派出三名民办教师,公社中心校也派出三名公办教师,有6名教师的村校,其规模在全县也不算小。6名教师中有5名是知青,其中2名是黑河师范学校毕业生赵申超(上海知青,原插队在本公社西胜大队)与赵根生(上海知青,原插队在本公社小公河大队);另3名是民办教师赵三宝(本队上海知青)、陈永根(本队上海知青)与梁某某(本队北安知青),学校校长为黄彩铃。黄校长是富有教学经验的老教师,工作责任性强,极有人情味,对5名知青教师视同弟妹,团结协作,做好常规工作。赵申超与赵根生原在生产队都是共青团以及民兵连干部,到了沾河后,一心想在本职岗位上干出一番成绩,所以积极配合黄校长工作,还出主意,搞点创新项目,开展课外教学活动,阅读课外书籍,开阔眼界;组织文体活动,坚持常年,搞出水平。陈永根发挥自己的特长,培训中高年级学生做健美体操,课外训练经常化,并以演带练,提高了熟练程度与集体配合能力。当年,沾河学校的学生文体表演,在文化演出园地比较荒芜的逊河公社,划出了靓丽的一环。 
比沾河更边远的新鄂公社离县城有160里地,那是少数民族集聚地。公社所在地学校招收的几乎全部是少数民族子女(有鄂伦春族、蒙古族、鄂温克族等)。知青年代初期,那里只办有小学,20多名学生,只有5年级是单式班,其他都是复式班,全校仅4位老师。随着知青老师到校任教,师资力量得到补充与加强,原先流失在县城与外公社的生源也都逐渐回来,学校规模逐渐扩大,办起了戴帽初中,乃至正式建成九年一贯制的学校(即小学到高中),学生有120多名。先后在这学校任教的上海知青有杨洪邨、孙玲珍、倪平平、冯志敏、郑美芳、阮显忠、朱银龙、赵志源、崔培丽、方良、谷金辉等10多人;还有齐齐哈尔知青富忠杰、包广富、鄂威、富宝官、张翠芹、张淑娴等6人。
知青教师在松树沟公社所在地学校的表现也值得一提。讲起位置偏僻,松树沟公社所在地也算上一个。当年,该处与县城的公路交通不通畅,过车与行人都得摆渡过逊毕拉河,一年之中有将近两个月(因河面结冰或化冰)不能摆渡,公路交通几乎断绝。还有电力设施也落后,知青年代早期,靠小型柴油发电机自行输电,每夜限时供电;以及水质偏差,这都是留不住好师资的不利因素。但是,在松树沟公社所在地学校的知青教师则是一个优秀集体。五三大队地处公社所在地,该大队有张松、郑秋实、魏小燕、徐灿伟、陈舒舒、楼静英、李晓学、严晓露等八位上海知青,先后被推荐到公社学校任教,其中任初中物理课程的郑秋实,在1977年11月召开的黑河地区科学大会上,受到表彰,评为先进个人;任初中语文课程的李晓学获得县级优秀教师称号;来自外队和外公社的知青有钱子来、盛贻伯、陈永柱与陈永明等人。前俩人原本都是上海市重点高中的毕业生,胜任高中理科课程,直到正式恢复高考的那个阶段(1977年11月至1978年6月),盛贻伯与李晓学还担任迎考辅导的教学工作。陈永柱原本是插队在边疆公社团结大队的齐市知青,上大学毕业后分配到那里任教体育课。他发挥特长,在校内组建一支学生冰球队,球技练得棒棒的,据说当年打遍全县无对手。陈永明当了中心校校长,他斯斯文文的,在知青教师群里,总是一副自家人的模样。他能团结全体教师,把学校搞得有模有样,学生有长进,家长都满意。 
在逊克县,第一中学是“最高学府”,办学历史比较长,有一批优质师资。知青年代初期,社会上“读书无用论”的思潮十分严重,但在逊克县第一中学还是保留着一些读书学文化的较好氛围。随着知青老师逐渐走进这所学校,又在校园里增添不少都市文化韵味。1971年初,原奇克镇四新大队上海知青余雪咏,从黑河师范学校毕业后直接分配到一中任教。她是该校第一位上海知青教师。她教初中语文,余雪咏细心备课,精心教学,活泼开朗,课内外教学活动中始终充满热情。她的学生开开心心地上学听课,课外跟着她冬天上山拉柴,夏天到江里游泳。她教过的学生至今还想念着她,记得余老师衣着端庄且打扮漂亮的形象。在余雪咏之后,张文龙、沈春达在黑河师范学校毕业后也被分配到一中任教。俩人原本都是“老三届”高中生,又经师范学校深造,学力增强,在专业上深耕厚植。在任课方面,张文龙担任初中物理教学,沈春达担任高中物理教学。俩人在搞好课堂教学、站稳课堂讲台后,又积极开展课外兴趣小组活动。比如天文和光学兴趣小组,组装起学校多年没有使用过的天文望远镜,向组内学生讲解望远镜原理,邀学生在晚上到校园,通过天文望远镜看银河,看星星,看月亮;还教学生照相、冲胶卷、印照片,教学生放小电影。兴趣小组的学生们对这些活动都着了迷,极大地提高了学生学科学、学知识的兴趣。至今还有一些当年的“老学生”向沈老师说:从此摄影入了门。再往后几年里,分别从哈尔滨师院、齐齐哈尔师院以及黑河师范学校毕业的唐宗楠、顾兰芳、徐沪生、徐亚典、何世龙、于宝同、梁韵、裴扬、费彬彬、陆建军等上海知青教师先后到一中任教。再以后的知青年代后期、乃至改革开放初期,还有上海知青教师计中泓、甘民柱、盛贻伯、谷金辉,分别调至逊克一中任教或担任行政领导。 
总的看来,十来年先后进入一中的上海知青教师,在校内苏挺桢、孟宪礼、穆振家、张玉、张绍良、王英才等老教师悉心教诲、热情帮助下,在思想与业务方面得到了进步,逐渐在语文、数学、物理等学科担当重任。沈春达担任了物理教研组长,唐宗楠参加黑河地区科学大会受到表彰,徐亚典成为学校开设英语课的首创者,事迹登上了《黑河日报》。顾兰芳当班主任,带的是小升中初艺术班的底子。她再接再厉继续带教这些学生,发挥他们的艺术特长,潜移默化地教他们做人、做事、做学问。这个班级高中毕业时,参加高考成绩之好超出预期,令人们啧啧称赞。 
1978年,是逊克外地知青返城高峰期。这一年内,数千知青离开了逊克。按当年的政策规定,编制内的知青教师不能按知青身份返城,因此留住了一部分知青教师;还有已在逊克成家的知青亦不能返城,因此也留住了一些知青教师。这两部分人加起来有百十人。人少,但有精华。谷金辉、陈永明、宋志、吴建民、富宝官、陈家敏、许俊龙等人先后走上各校领导岗位。只是他们都不再是年轻人了。 
山河大队上海知青许俊龙教龄有数十年,他先后在边疆公社多所学校任教以及担任校领导。他因病去世时,未满一甲子。他把一生献给了边疆农村,他博得了边疆群众的爱戴,他给那里的群众“留下了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当然还有欢笑!”
 
当年该学校学生只能读到初二年级,到初三就要去公社中心校就读。这一级初二学生在学年末,与学校六位老师合影留念。六位老师坐在后排,左起:王长芝(上海知青)、郑洪福(上海知青)、宋航民(本地青年)、刘如祝(上海知青、校负责人)、宋丽娟(本地知青)、陆月娟(上海知青)。
 
 
图二说明:1978学年上学期,逊克县一中物理教师唐宗楠在开公开课。唐宗楠为上海市卢湾中学1968届高中生,1969年4月28日赴逊克逊河公社西兴大队插队。1973年秋,被推荐上学。1976年7月从哈尔滨师范学院物理系毕业,被分配至逊克县第一中学任教。1977年11月8日参加黑河地区科学大会,被评为先进个人。
 
 
图三说明:1978年秋冬,逊克县出现了上海知青“大返城”风潮,但有一小部分上海知青没能回沪,留在逊克。谷金辉是上海交大附中68届高中生,1969年4月赴逊克插队,落户在奇克镇四新大队,从1970年起,一直在县城几所小学工作,先后担任三小副校长、二小校长,1977年年中参加库尔滨水电工程建设;1979年年初调任新鄂中心校校长。1981年年初调到县一中,先后任校团委书记、教务处主任、副校长。1993年年初调任县教育学校校长。之后,调往江苏省苏州市工作,直至退休。此图是谷金辉与爱人刘桂清的结婚证照片。
 
(研究会公众号编辑:周培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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