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命运做了这样的安排,抗战的枪炮声印证着父亲响亮的名字——雷声。1939年4月,祖国危亡的岁月,父亲结束了在湖南宝庆循程中学(今邵阳市六中)长达6年的学习,投军报国。 父亲考入黄埔16期,学习无线电通讯,因军情紧急,才仅一年半的专业学习和军事训练,几乎是夜以继日进行。回忆起军校往事,父亲犹记得1939年冬,所在的军校分校从南昌迁往贵州都匀,父亲背负重达200多斤的枪枝弹药行李器材,或沿简易公路,或爬山间小道,每天要行军40多公里。如今仿佛仍能品味出当年急行军浸进眼里、嘴里汗渍的苦味咸味,犹听见自己因身荷重负压迫得骨节发出的响声与自己粗重的吸呼。 可是,就在这样疲惫不堪的情景下,部队还要抓住行军间隙进行军事训练、政治思想教育、爱国精神教育。年轻的学员们充满爱国激情,唱着嘹亮的歌声,渴望着早日走上抗日前线。 “黄埔之所以能名震天下,就是靠不怕吃苦”,父亲至今感到自豪。 1942年2月,中国军队远征缅甸。5月,父亲由所在第8战区调往滇西第11集团军第8军荣誉第1师任通讯营长。与日军隔怒江对峙。为了捕捉隐蔽在密码中的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不致贻误战机,父亲和他的战友们不分昼夜地守候在电台旁,双眼熬得又红又肿。 1944年6月4日,松山战役打响。日军在松山苦苦经营两年,构筑了坚固无比的工事,配置了强大的火力群与侵华战争中最凶悍的军队。我军攻击受阻,战场上一条叫猛卡河的河流阻断了与我方对岸部队的通讯,上级十分焦急。父亲足智多谋行动果断,当即命令部队上山砍竹,将竹心掏空,放入电线牵送过河,终于与先头部队取上了联系,部队一举泅渡过去,取得了战斗胜利。 战斗进行到最激烈阶段,中日双方杀红了眼,父亲杀敌心切,竟背负着电台加入厮杀。震天动地的枪声、炮声、白刃格斗的金属、人体的撞击声中,夹杂着我军将士的怒吼和鬼子瘆人的嚎叫,只见满山漫坡是泥人、血人,断头残肢,挂满残余的树桩,鲜血深深浸进几乎松山的每一寸土地,真正的“一寸山河一寸血”啊! 父亲和战士们满身满脸血污,全不顾贴着头皮嗖嗖飞过的子弹和飞溅的弹片,从胸腔喷吐出仇恨的杀声。拉锯式的攻击与反击中,战友们一片接一片倒在敌人猛烈的火力网下,父亲真想化作天上的炸雷,把凶残的小鬼子全炸死! 来不及构筑工事时,父亲和战友们就把地上的尸体拖过来,堆放起来做掩体,战争的残酷使军人什么也顾不得了。 是役,父亲荣立二等功。 1944年9月7日,松山终于被我军攻克。战斗间隙,父亲参加了美军的学习班,接受了严格的通讯专业和战术要领学习。由于学有专攻和出色的各种表现,不久,父亲被派往师部任作战参谋。好思的父亲夙夜为公殚精竭虑,常有出人意料的好点子好建议,深得师长赏识,为所在部队夺取抗敌的最后胜利发挥了重要作用。 随之,父亲随中国远征军相继收复腾冲、龙陵、芒市、遮放、畹町。大军渡过畹町河后,连续攻克了缅甸的南坎、邦友、腊戍等地。1945年1月,滇缅公路重新开通,父亲所在部队结束了入缅作战,班师昆明。一种抗战即将胜利的喜悦之情,在全军上下与中国百姓之中荡漾开来。 由于父亲身材伟岸面像英俊、技术精湛,被宪兵首脑看中,1945年8月19日乘专机派往湘西芷江,担任受降会务警卫。为防止意外情况发生,上级给担任受降警卫的5人都配备了无声手枪。 芷江受降,胜利的歌声直冲霄汉。受降会场设芷江城东七里桥我空军俱乐部内。鉴于日方代表今井武夫职位是副总参谋长,侵华总司令岗村宁次龟缩汉口,我陆军总司令何应钦认为级别不对等,安排了自己的总参谋长萧毅肃、副总参谋长冷欣等出席受降仪式。 1945年8月21日11时15分,日方代表今井武夫一行8人由汉口乘专机飞抵芷江机场,父亲等5名宪兵迅即上前监视,随护我方代表上了军用吉普车,押送日方代表,驰向约2公里外的受降会场。日方代表的车上插着白旗,日酋数人努力想使自己镇定下来,然而侵华战争罄竹难书的罪恶与失败的可耻下场,使得他们来到受降会场时面如白纸,连头也不敢抬,早已丧失昔日的骄狂之态。 父亲深恶痛绝倭寇给我中华民族带来的深重灾难,忆及鬼子对沦陷区人民残酷的烧杀掳掠,义愤填膺,一时间产生了掏枪击毙眼前日酋的念头,但严格的军纪与“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惯例,特别是长期所受中华儒家文化教育的约束,终于使父亲冷静下来。 继芷江受降后,9月9日上午9时,何应钦将军继而在南京陆军总部大礼堂主持受降典礼,侵华日酋岗村宁次在降书上签名,向中国政府投降 1949年,父亲随国民党宪兵13团起义,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兵团第13军序列。1951年以正营职转业地方工作。 雷声——我父亲的名字,一个多么动人心魄的名字! 父亲——昔年的爱国青年,中国军人的军魂,我会永远爱您! (作者简介:雷平华,女,1954年生,湖南邵阳知青。) 责任编辑晓歌 (责任编辑:晓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