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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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过乌鞘岭

时间:2022-07-04来源:相楚文学 作者:尹仲隆 点击:
2010年的时候,长沙兴起如火如荼的地铁建设,这正是我退休后在长沙一个公司打工的那段时间。公司的办公地点在芙蓉中路《湖南日报》旁边的海东青大厦的12楼。 海东青大厦在河东,我住在河西咸嘉新村,每天上、下班乘公交车要过橘子洲大桥,然后进入河东的五一

 
2010年的时候,长沙兴起如火如荼的地铁建设,这正是我退休后在长沙一个公司打工的那段时间。公司的办公地点在芙蓉中路《湖南日报》旁边的海东青大厦的12楼。
海东青大厦在河东,我住在河西咸嘉新村,每天上、下班乘公交车要过橘子洲大桥,然后进入河东的五一广场地铁建设工地,地铁的承建单位是中铁十二局。
中铁十二局在建设工地周围设立了围挡,蓝色围挡中嵌有中铁十二局的各种业绩的广告牌。每当我看到那块“兰新铁路乌鞘岭隧道照片”的广告牌,孙浩唱的《民谣》:“时光的背影如此悠悠,往日的岁月又上心头……”在耳畔回响,略带怀想、忧思和哀怨意味的歌词把“往日的岁月”从我心底牵扯出,那些日子像一群蝌蚪游荡着穿过时空迤逦而来。



 
四十多年了,流浪新疆往返两度经过河西走廊乌鞘岭那难忘的情景在头脑中浮现,记忆由模糊渐渐变得清晰,并且越来越清晰,那场景似乎就在眼前。
在兰州市西北方向大约一百五十公里的地方,有座属于祁连山东部余脉叫乌鞘岭的大山横亘在河西走廊上。乌鞘岭气候异常寒冷,一年四季中冬季长达七个月!乌鞘岭山顶常年寒风呼啸,白雪皑皑,年均气温在零下2°C以下。古书上称乌鞘岭“盛夏飞雪,寒气砭骨”。 
乌鞘岭是陇中高原与河西走廊的天然分界,东西长大概二十公里,南北宽约有十公里,主峰海拔三千五百多米,乃河西走廊之天然屏障,自古以来是古丝绸之路上的咽喉要冲。
乌鞘岭的雨水丰沛,为坐落在乌鞘岭附近的天祝、古浪两县的人们提供了水源和草场。这两县境内独有的白牦牛是我国稀有而珍贵的牦牛地方类群,主要分布于境内海拔三千米以上的高寒草原。据说,乌鞘岭周边的草场就有白牦牛。
经过乌鞘岭的兰新铁路兰武段,修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全长两百八十多公里。由于受当时财政、技术、机械等各种条件的限制,不能穿山凿洞,只能在天堑乌鞘岭上修建盘山铁路。因此这段铁路爬行坡度大,弯道多、坡度陡、路况差,这就无疑增加了列车行车的危险,严重制约了列车的运行速度。
我和金俊魁是1972年8月底去新疆的,乘坐的是快车。火车经过乌鞘岭是在晚上。
第二天早晨,听同车厢的一个四川人说:“昨天晚上过乌鞘岭,球!好冷好冷的。”我才知道昨天晚上刺肌剔骨的寒冷是因为乌鞘岭的高寒,我才知道乌鞘岭这个名字。
我拿出随身带的地图册,翻到甘肃省,在天祝和古浪的铁路线上是标有“乌鞘岭”三个芝麻小字。这本地图册我还保存着,地图册上的每一页都有语录,是文革命时期印刷出版的地图册。我把这地图册保存了下来,有照片为证,是文物啊!
那个四川人姓什名谁,现在已经记不起来了,我还和他聊天过,只记得他在喀什的一个生产建设兵团团部工作。他穿一身的确凉衣服:白色的确凉衬衣,经过长途旅行,也不白了;灰色的确凉西装裤,麻麻灰的还算工整。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好像对大众演讲似的扯着嗓子说:“的确凉这东西一点都不的确凉,球!热起来时,不透风不吸汗,穿着热得要命,冷的时候穿着冰凉冰凉的,又冷得要死。”
四川人又指着旁边的一位女子接着说:“昨天晚上我和爱人穿着的确凉过乌鞘岭,冷得我们直哆嗦,只得缩成一团。球!”
他的“演讲”引来车厢内很多人的注目和羡慕。他的同座是一位体面的年轻女子,也穿一身的确凉衣服。他是偕同妻子回家探亲后返回单位的。
我知道他的谈话里面有一种炫耀的成分,在脸庞上也有所流露。
那个时候的确凉的确难买啊!虽然不要布票,但是要凭证券购买。购物证券就不是农民能领到的,那是城里人和吃“国家粮”的专利,也是他们的奢侈品。
那年代,农民每人每年可以领到六尺、有时候是一丈或一丈二尺布票……
我们生产队有个学名叫尹德容的,他乳名叫六尺,就是因为他出生那年领到了六尺人口布票。
我羡慕那个四川夫妻俩,全身穿着的确良,好帅好靓好惹人注目;千里迢迢坐火车,夫妻双双把家还,好爽好炫好有气派。
我也遐想着,此去新疆,找个好地方,拼命干几年,成个家立个业,混出个人模人样来。有朝一日,也找一个老婆,夫妻俩都穿一身崭新的确凉,回湖南老家探亲去……
从哈密收容所出来后,我和金俊魁乘火车回湖南,经过乌鞘岭是1974年8月初旬的一个白天。我经历了火车爬山、翻坳、下坡的惊心动魄的场景,那场景还历历在目。
火车爬乌鞘岭要用两个车头,一个拉,一个推,扑哧扑哧地吐着浓烟,像老牛拉车在陡峭的弯道上艰难地向上攀爬,我真担心它没力气了会往后退。
火车爬到山顶乌鞘岭车站,见到了几个在干活的铁路工人。正午的太阳火辣辣的,他们还头戴棉帽,身穿羊皮大衣,脚踏大头鞋。难怪这里的夜晚是那样刺肌剔骨的寒冷。
下乌鞘岭时,火车在盘山弯道上左拐右闪,风驰电掣,声如雷鸣,地动山摇,让人胆战心惊,我真害怕它脱轨直接冲下山去。
我们乘坐的是慢车,在山下临时停车,要等、要礼让另一列客车先行,也就是后面要说的这列火车。
我正眯着眼睛摇摇欲睡,金俊魁猛地拉扯着我的衣襟,手指着车窗外,“看!快看快看!”
我抬头一瞅,目瞪口呆!平生第一次看到了火车“倒挂”的奇观:
火车像一条倒挂着的绿色的长虫,从远处陡峭的山坡上如流星般拐弯抹角飞奔而来,“个头”由小到大,声音由弱到强,一刹那、一倏忽,我还没有缓过神来,那轰隆隆的客车就到了眼前。
那火车“倒挂”及飞驰的惊险情景深深烙在我脑海里了。
我不禁想起今后自己的人生,不也像这倒挂的火车一样吗?这火车尚且有动力,能循着一条轨道朝前奔走。我呢,我虽头顶蓝天,脚立大地,但无依无靠,动力在哪里、前途在何方?
去新疆时在火车上遇到的那对四川夫妇,听那男的在过乌鞘岭后的“演讲”,当即就让我产生过梦想。现在呢,梦想彻底破灭!
胸口像压着一块铅,堵得慌,心情更加沉重起来……到底什么时候才到终点,才能结束这一路的颠沛流离?我想,在这列车上可能有和我处境相同的人,他们可能没有什么办法和技巧,就是一个苦苦地熬,熬过去了就是新生。
我坚定了信心:熬吧,熬到好日子到来的那一天。
乌鞘岭隧道位于兰新铁路兰武段打柴沟车站和龙沟车站之间,于2004年10月开工建设,2006年4月双线开通,全长二十多公里,为两座单线隧道,洞身最大埋深一千一百米左右。
乌鞘岭隧道的修通,使兰新铁路顺利穿越天险,内地通往西域的火车能畅通无阻朝发夕至了。
弹指一挥,半个世纪。世事变迁,孰能预料?
乌鞘岭隧道的建成,天险被中铁十二局的修路英雄征服打通,天堑变通途。那不堪回首的岁月,也被时间带走,成为历史,将不复返。伟大的先贤们带领全国人民实行改革开放,祖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终于能够比较自由地生活、比较自由的迁徙和比较自由地选择、比较体面地劳动了。
中国社会的发展从此通途无阻,应该毫无疑问。
 
作者简介:尹仲隆,退休教师。有教育教学论文及散文、特写、游记等被多家刊物录用;获张家界市宣传部及毛泽东文学院征文赛、我与大众卫生报30周年征文赛等征文赛奖。退休后,自学电脑,成网络新兵,有文章被《湖南日报》、《长沙晚报》、《大众卫生报》、《快乐老人报》、《广州日报》、《江门日报》等报刊采用。长篇连载《情系故乡》被《博客日报》评为名博。

责任编辑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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