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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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插队三顿饭

时间:2022-01-17来源:原载上海《知青》2016年第4期 作者:朱霁云 点击:
(作者朱霁云,江苏如皋市人,老三届高中毕业,插队8年多。曾任如皋市委办公室副主任、研究室主任,市人事局局长、党组书记。现为退休公务员。) 1968年10月,我们江苏省如皋中学全体初高中毕业生集合在大操场,一番豪言壮语的动员报告,热血沸腾的表态发言后
(作者朱霁云,江苏如皋市人,“老三届”高中毕业,插队8年多。曾任如皋市委办公室副主任、研究室主任,市人事局局长、党组书记。现为退休公务员。)

 
 

1968年10月,我们江苏省如皋中学全体初高中毕业生集合在大操场,一番豪言壮语的动员报告,热血沸腾的表态发言后,在漫天的红旗和动地的锣鼓声中,每人脖子上挂一领袖像,各奔东西,去了四面八方的乡下插队落户。
 
我那年高中毕业,随着人流,流到了如皋何庄公社大会堂,听公社干部刘主任宣布各人的分组和去向。念到我的大名,看到场上举起一根套着麻绳的扁担,听到一声吆喝,我便目标扁担,循声挤插过去。集结在扁担下的,还有两个我素不相识的初中生邓某、黄某,我们仨配一组,说是高中的带初中的。集中在大会堂的400多知青,你呼我叫,像没头的苍蝇乱飞,分别飞到一根根的扁担下,不一会儿,一个个满脸茫然地作鸟兽散。
 
生产队长带路,两个社员挑铺盖,加上我们仨知青,一行6人,沿着坑坑洼洼的田间小道,朝公社最东北方向的8大队7小队走去。我们老问还有多远,他们一会儿说“不远不远”,一会儿说“快了快了”,一会儿说“还有几节田”,一会儿说“还有节把田”,从太阳歪西,一直走到家家灯火,乌漆墨黑。少说也有十里路。
 
从此,我最最宝贵的年华,散落在农村8年多。其间,有几顿不一般的饭,我一直难以忘怀,每每忆起,五味杂陈……
 
第一顿“忆苦思甜”饭
 
下乡当晚,我们被领到一户贫农家落户。队长招呼我们,连同队里的干部、贫下中农代表9人落座。先端上3个小碗,我们知青每人一碗,碗里是半个拳头大的黄里夹白、白里有黑、黑中带青的团团。
 
我们正在惊诧时,队长开讲了,他说,你们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吃香喝甜,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今天让你们吃“忆苦饭”,是麸皮豆腐渣,我们贫下中农解放前连这个也吃不上,你们吃了就能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就能脱胎换骨,重新做人。然后又说队里贫下中农多少,哪家哪家是地主,是富农。还指着我说,戴眼镜的,要擦擦亮,不要跑错了门!我一听,是啊,以后我们连“骨”都要“换”,怎么在乎吃麸皮豆腐渣!我带头眼一闭,嘴一吞,三下五除二,咽得头直伸,喉咙里像用砂皮打了的感觉。
 
贫下中农们各种诡异的神态,看着我们仨知青吃了。
 
“下面,我们吃社会主义的白米饭!”队长说。接着,盛上每人一碗白米饭,端上一脸盆黄芽菜,“苦尽甜来”,“思甜饭”来了。……队里的干部和贫下中农代表,旁若无人,吞咽饭菜如“风卷”,待到我们添饭夹菜时,锅里盆里已是“残云”也没了……
 
 后来,参加吃饭的社员偷偷对我说,前几年的时候,我们吃的还不如你们的“忆苦饭”呢。我听了不知究底,一脸愕然,怎么解放后还有不如的“忆苦饭”呢?多年后,我才知道1960年代初,农村曾经的困难岁月的境况。
 
烧了一顿“煤油饭”
 
那次“忆苦思甜”饭以后,我还以为插队以后天天有“思甜”的白米饭,哪知道从此的饭食和农民一样,成天就是玉米、麦子杂粮,加山芋、胡萝卜、大头菜,一年到头,一天三顿,山芋玉米糁儿粥,偶尔弄顿菜面,哪能有米饭!
 
有一次,我们仨知青实在怀念米饭,听说玉米可以换大米,就抬了一袋玉米,步行八九里,到公社粮站,10斤玉米才换了6斤多米,还要贴了些钱。
 
我们回到队里,像过节一样,兴致勃勃淘米煮饭。那锅盖透出的米饭热气,飘得满屋生香,勾引得饥肠更加辘辘。我们迫不及待开锅盛饭,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记不清是谁,揭锅盖的时候,热气蒙了眼睛,碰倒了灶台上的煤油灯,扑鼻的米香顷刻化成煤油味!
 
一顿白米饭来之不易啊,怎么办?我们哪遇到过这种事,你一言我一语想办法。赶紧把饭盛到淘箩里,拎到屋后的河里去淘,淘得满河的煤油花儿,淘淘闻闻,再淘淘再闻闻,煤油味丝毫不减。我们又想,煤油是可以蒸发的,就把饭倒回锅里,放大火烧,一层一层的,都烧成锅巴了,煤油味还是纹丝不动。
 
黔驴技穷了,我们眼巴巴地望着一锅煤油白米饭,十分不忍地倒掉了,重新煮了玉米糁儿粥,填充那食欲极旺、空空如也的肚子。
 
没能喝得上的玉米糁粥
 
那时候,农村不仅粮食紧张,连唯一的燃料,草也不够烧。秋后,稻麦秸、玉米楷子、棉花楷子都烧完了,只剩下了留在田里的棉花根,队里就让社员起早挖,下地的时间不限,收手的时间听队长的,因为很难挖,所以谁挖的就归谁。我们也和社员一样,天刚蒙蒙亮,赶早饿着肚子,顶着寒霜下地挖。两个时辰下来,寒霜染白了头发、眉毛,俩手冻得红而发亮,衣裤只剩裤裆里干的,挑回一堆棉花根,想到能烧一阵子,我们满心欢喜。
 
不久,欢喜化成了愁苦。入冬,连绵阴雨又是雪,那棉花根总晒不干。有一次中午下工,我们仨忙着煮玉米糁粥,锅堂里的棉花根,怎么也烧不着,又没有引火草,想用煤油点,一个月一个人只有4两,哪里舍得啊。万般无奈,我们就拔垫床铺的稻草引火,尽管知道这样一拔,冬天夜里就难过了,可是,眼下的饿难熬啊!那以后,铺草越抽越少,直至抽光,就一条棉花絮铺在木板上,冬夜睡到天亮都没暖过来。
 
那时候,我们还没砌灶,临时借用农民的一个锅qia儿,没有风箱,也没有烟囱,湿漉漉的棉花根引着火,谈何容易!我们头伸在锅门口轮流用嘴吹,久久吹不着,满屋子的烟,熏得泪流满面。忽然间,又“呼”一下窜出火来,来不及躲避,头发眉毛都烧掉。
 
忙乎了好一阵,玉米糁粥刚开始沸腾了,那边上工的铃声响起来了。滚烫的粥怎下得了口,但又不能误了工,我们无食裹腹,咽着口水,百般无奈地挑起担子,抗起钉耙,匆匆朝“广阔天地”奔去……
 

(责任编辑晓歌) (责任编辑: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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