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上海的“混堂”，也有着“工匠精神”

　　春暖花开，赏樱时节，最近去日本的友人多了起来，不少好友在朋友圈里纷纷晒出泡温泉的照片。你可知道，老上海也爱泡汤，不过他们把它叫做“孵混堂”。

　　“混堂”，其实就是浴室的意思。史料记载：北魏以前，宫廷和佛寺设立浴堂，民间于宋代开设浴池。池水在一天内不更换，因混浊而称“混堂”。中国各地，公共浴室的叫法各有不同，北方称其为“澡堂（塘）子”，我们老上海管叫它“混堂”。上海的混堂文化见证了近代上海社会的嬗变。

　　“混堂文化”的三把交椅：浴德池、卡德池和日新池

　　沪上专业浴室始自咸丰年间，最初附设于茶馆内的“清水盆汤”逐渐与茶馆分离。1876年出版的《沪游杂记》记载：“租界汤盆以汤盆弄之畅园、紫来街之亦园为最久，星园继之。官座陈设华丽，桌椅皆红木嵌湖石。”

　　黑社会大流氓黄金荣当上“包打听”后，每天下午在手下人的前呼后拥下到八仙桥日新池浴室泡澡，日新池迁址后，黄金荣每天的“水包皮”改在民国路浙江路转角处（今人民路浙江南路口）的逍遥池。1921年，爱多亚路（今延安东路）云南路角开设“温泉浴室”，因在瓷盆内装有硫磺水龙头，成为沪上第一家华商开办的融沐浴与治疗保健于一体的高档浴室。

　　1908年，法租界公馆马路（今金陵东路）开设玉津池汽水盆汤浴室。设备用具都从欧美进口，有定造的汽水机炉和装有冷热自来水龙头的瓷浴盆和淋浴器。这是租界第一家高档浴室，拉开了“混堂”近代化的序幕。20世纪30年代，上海公共浴室达到了行业发展的巅峰，最富盛名的是“沪上三大浴池”之一的浴德池（另两家为卡德池和日新池）。创建于1917年的浴德池，相传由沪上大亨黄楚九投资兴建。1938年，中法药房许晓初将浴室转售给善于经营浴室的行家佘春华。孤岛时期，商业服务业的畸形繁荣也影响了沐浴业。借着大形势逐渐好转之际，佘春华对浴德池作了一次彻底换新。每个楼面被分成南北两个堂口，堂内宽敞整洁，有白玉大池和进口瓷盆；三楼整个层面都设高等房间，房内有配有丝棉枕头的高级沙发、铜盆、铜痰盂、柚木茶几、精巧台灯、红木方凳，冬有热水汀，夏有“西门子”吊扇，还装上了电话。服务人员长期保持在200人左右，保证一个客人可有二三名专人服务。汉口路证券交易所的生意人们也经常来浴德池边谈生意边聊天。

　　女子浴室是近代妇女解放的一大缩影

　　《中华文化通志·民间风俗志》记载：“（我国）妇女常年不洗澡，只夏季和过年时，在私房内用湿手巾擦一擦身，俗叫‘搌澡’、‘抹澡’。”民国元年，有一德国女士在汉口路上开办外国盆汤，面向中外男女，但终以洋人为多。郁慕侠在《上海鳞爪》中说：“上海滩上的风气，色色都能争先，惟有女浴室的开设，远不如平津之盛。”1935年，北京有125家浴池，其中女浴池有8家。开业最早的是1914年李铁拐斜街上的“润身女浴所”。而上海直到1926年才开设了第一家女子浴室“龙泉家庭女子浴室”。

　　位于浙江路龙园盆汤二楼的女子浴室，堂内一切布置、设备都与男浴堂相同，还设有三个等级的房间，而擦背、扦脚、剪发、洗衣等也形成一条龙服务。然而，这个沪上第一的女浴似乎谈不上开放。楼上是女子洗澡，楼下是男子洗澡，彼此虽仅一楼之隔，而界限森严、绝不相混。账房、堂倌、擦背都由女性担任，连技艺要求较高的扦脚也由女扦脚匠为女浴客服务，成为上海最早有女扦脚匠的浴室。

　　近现代上海的女浴之风难以普及，直到1953年，山西路上的中央浴室（后新风浴室）才开设了解放后的第一家女子浴室，据说当时全市女浴室不过二三家。

　　“混堂”浓缩上海生活服务业“工匠精神”

　　一个“混堂”的“范儿”应当是这样的：浴客先要到账房间用零钱换取木质“筹码”，凭这来换取柜子的钥匙。当年，上海遍地有“混堂”，每个浴室都有自己的“筹码”，为了方便识别，每家的“筹码”上都刻上自家店名，它们长短不一，颜色不同，各有用处。这些“筹码”依然被完好地保留并使用至今。

　　混堂里的师傅，都是一身功夫：例如，扠衣服，这需要“腰功”，太轻或太重，衣服都容易散落。老法师扠的衣服，整整齐齐、纹丝不乱；还有“飞毛巾”。只要浴客一声喊，哪怕隔十几米远，老法师手一挥，热烫的毛巾便“飞”到手中。最多的同时能飞出五六条，弧线交错，令人眼花缭乱……

　　理发、擦背、扦脚是浴室中常备的技艺。相比理发，擦背和扦脚是专属于浴室的两大服务特色。擦背时要求手平巾干、用力得当、轻重舒适，既把人体各部位擦洗干净，使顾客舒服无疲劳感，更起到舒筋活血的作用。而扦脚就不仅需要技术，还蕴藏有医道在其中。修嵌甲要角度圆、深度适中，不能有痛感，更不能出血，甲床周围不留浮皮断甲；扦灰趾甲顶头圆面要平、周围要匀，不见红、不见血，铲除老皮要修得平滑、削得光白，无刀印。

　　20世纪40年代，沪上有一位名叫钱万青的江苏句容人在扦脚同行中崭露头角。他心细手轻，刀功硬中带柔，使浴客不仅没有一丝痛感，反可得到一种舒适的享受。著名实业家荣毅仁特约钱师傅每月上门一次为其全家扦脚，传为佳话……而解放后，著名的沐浴业老字号、大观园浴室的郏芬芬因为一手精湛的扦脚技艺和一颗为顾客排忧解难的红心，荣膺“全国劳模”的光荣称号，为上海的浴室文化添上了最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