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冈山上打山火

来源:一壁残阳 作者:何乃泽 时间:2022-01-27 点击:
   


  20世纪70年代中期,我从生产队调到大队果林场,那里设了一个知青点,我们这些下乡知青,与果林场的场员一起劳动生活,那是我下乡十年中生活上最轻松的时期。场部设有食堂,每日三餐不用自己煮饭。每天除了出工劳动,闲暇时间可读读报纸、杂志,听听收音机里的国内外新闻。那时还在十年动乱中,文化信息控制很严,可读的文化刊物很少。场部订了一份《福建日报》,一份《参考消息》,还有每月一本的《红旗》杂志。《参考消息》当时非常炽手,报纸一送到,大家都争先传看,盖因为里面登载的内容比其它报刊信息量大,许多大报刊不好报道的消息都能在那里刊出。工具书也少得可怜,我手中只有一本《新华字典》,一本《成语小词典》。那时期我正年轻,求知欲非常强,父亲担心我在农村荒废了文化知识,不定期寄来各种科学杂志,这对于我这个在学校读书不多的孩子来说脾益不小。
 
  
长泰县岩溪公社上蔡大队知青何乃译
  
  大队果林场地处良冈山主峰的东南边,周围有小山丘环抱,地理环境非常优美。
  傍晚时分,鹧鸪的啼叫声在周围的小山头此起彼伏,偶尔山间小道会闯出只小野猪、小山麂什么的动物。果林场种植的农林作物有水稻、花生、芋仔、番薯、生姜、茶叶。水果有柑桔、菠萝、香蕉、龙眼、柚子、桃、李、山柿子,还种一片荔枝树。蔬菜种了两三亩,是专供场部食堂用的。良冈山下种的芋头很好吃,蒸熟后吃到嘴里又香又松,据讲是浇了良冈山山泉水的缘故。种的几亩生姜是与县食品厂挂钩的,每年生姜收成后,县食品厂就会派车来运去制作明姜。
  什么才可称之为姜母,知道吗?一般要种两年以上才是姜母,我场还有种了三年的老姜母:长相黑不溜秋的,极不上眼,都是识货的人买去做路用的,要买还得场长特批。如今市场上叫卖的姜母,有的只是老生姜而已,我一眼瞄过去就知道:上面的姜皮还没转色也称姜母,蒙谁呀!
  柑桔大部分供出口,著名的长泰芦柑我场就占了其中一份额。当然,农作物也有差的,在黄际池边种了一大片的荔枝树,管理时功夫没少下,肥料也没少下,可荔枝成熟一吃,尽是酸的。茶叶也不好,新茶一出,拿来一泡,稍浸泡久一点茶碱就出来,这些大概与地缘、土壤有关。
  1975年冬季的一天下午,我们正在柑桔园里锄草,只听到一个场员嚷道:“良冈山顶起火了!”我们放下锄头,跑到空旷地朝远远的良冈山山顶望去,果然有一道草灰色的火线已越过主峰朝我们这侧燃烧过来。虽然距离我们果林场这边还很远,但风向是朝我们这边刮,我看到空中徐徐飘过来一些细细的草木灰。望着那山火的走势,山火是从坂里公社那边烧过来的。当时通讯很不发达,场部只有有线广播,电话只有大队部才装一部,到了晚上八点多,大队领导从广播里通知:“刚接县革委会打来的电话,要求良冈山周围的几个村庄组织民兵上山打火。”
  因为我们果林场靠近火场,大队领导决定,各生产队抽调的打火民兵来我场集中,再从这里上山打火。场长赶紧叫食堂人员煮点心、烧开水。点到名的场员也准备好手电筒、茅刀。晚上九点半,各路民兵都到齐,大伙儿准备停当,场长讲了几条上山打火的注意事项,一大群人就呼啦啦地出发了。
  说来有趣,平时场员间交往很平淡,尤其是场员们与场领导的关系都有些隔膜,可一到处理突发事件时,大伙儿的心都靠得很近,一路上说说笑笑,互相照应着,连场长也一改平常那严肃板着的一副棺材面,脸带笑容,和蔼可亲。爬到良冈山的半山土公路,夜色已深,四处黑咕隆咚,只有我们这群人的手电筒一晃一闪的。县委领导要求我们尽快赶到公社果林场的火场,守住我们这侧的林木,控制山火不向我们这边蔓延过来。
  公社果林场地处良冈山脉的腹地,那里种植有一大片一大片的柑桔树和杉木林。如果让山火烧进去,那损失可就大了。我们从良冈山的半山土公路那里,挑了一条好走的山道往良冈山的南边次峰爬去,到了距山顶的一半路程时,只见山顶一股山火冲天而起,隐约还能听到大火烧着茅草灌木的“劈啪”声,一看这情景,我们年轻的打火人员都兴奋起来,加快步伐往上冲。
  这时,场长嚷道:“都给我原地呆着,上去找死!这时山顶火势正凶,那里长满一人多高的茂密灌木丛,人一靠近火场,山风一转向,跑都无路。稍等一下看情况,我说上才能上,先在原地茅草丛里眯一会儿。”话音刚落,一阵汽车声,两柱车灯照了过来,一辆吉普从我们脚下的半山土公路开过来,当时一个县才配备一辆吉普车,场长赶紧说:“大伙儿手电筒都关掉!让吉普车上的县领导看到还以为我们躲在这里不敢上去。
 
 大约耽搁了半个时辰,看看山顶的火势略有减弱,场长才让大伙儿继续往上爬。
 
  临近山顶火场,大伙儿“呼”地一下子各自散开,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茅刀声响,每人都用茅刀砍下一枝带须的马尾松拿在手上。场长的确是只有见识的老鸟,这时山顶风不大,山火正处在弱势,正是扑灭山火的好时候。在山顶的那一头的公社果林场场员,看到我们这边冒出三四十人的生力军,情形激昂,大呼“好势”!他们二三十人从山的那头扑打着山火过来,我们从山的这头扑打着山火过去,两百多米宽的火带,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就被我们联手扑灭。两个场长的手紧紧握到一起,那场面真有些让人动容。
  扑灭了我们这侧的山火,大伙儿松了一口气,两个果林场的打火人员,相识的、不相识的都互相打招呼,递水。公社果林场场长扯着沙哑的嗓门说:“下午四点就发现火情,山火是从坂里公社那边烧过来的,我马上派人向公社领导报告,然后组织场员从山火来的方向劈开一条防火带,没料想傍晚起大风,山火窜过防火带烧着这边的杉木林,我们只得一面扑火一面又开劈了第二条防火带,由于人手不够,人与山火总处在胶着状态,你们来得正是时候。”
  神情甫定,我才放眼观察了周边的情况;这山头正是坂里公社、岩溪公社和华安县沙建公社的交界处。坂里在西北边,岩溪在东北边,沙建则地处南面。这时坂里那边已是一片焦土,岩溪这边烧掉一大片的天然林和少量的杉木林,而此时山火正往华安沙建方向走。突然,一阵大风,沙建那边的山地又窜起高大的火舌。听到沙建那边一阵惊呼,那边的打火人员喊的都是标准的普通话,公社果林场的场员讲,那些打火人员是铁路部门组织职工上山协助打火的,我们这边打火人员三三两两坐在茅草地上休息。 
  守到凌晨三点多,看看我们这侧已无大碍,才告别公社果林场场员先行下山。回到我们果林场时天已蒙蒙亮了。这时,下山的打火人员都很疲劳,一夜没睡,又爬了一夜的山路,大伙儿是又饥又困。我草草吃了早饭,稍擦擦脸,就将身子往床上一躺,扯上被子呼呼大睡。下午二点,我还赖在床上不想起来,场长的出工哨子又响了:“出工了,下午到柑桔园里锄草,昨夜上山打火的人员,吃完饭慢一点也得去。”我不情愿地起床出了宿舍门,瞧见场长扛着锄头从我身边走过,又是板着一副严肃的棺材面,昨夜的那副脸带笑容、和蔼可亲的面孔,早已被他扔到黄际池水库里去了。
 
  “唉……”
   
作者简介
 
 何乃泽,男,1953年出生,福建漳州二中毕业后,1969年上山下乡到长泰县岩溪上蔡大队,1979年招工回城在漳州酱油厂工作至退休。

责任编辑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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