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知青:草原二十三年(二)(9)
来源:老知青家园 作者:逍遥 时间:2019-08-22 点击:
第五章 、我生活中的险情与淘宝
一、我险些成为“内人党”发展对象
我们离开北京那会儿,刚开始实行早请示晚汇报。现在的年轻人肯定不知道这指什么,需要老辈儿给他们补上红色记忆这堂课。所谓早请示晚汇报,就是每天早起之后与晚上睡觉之前,都必须诵读毛主席语录,向他老人家汇报自己的思想,狠斗私字一闪念什么的,在吃每顿饭前都要高喊“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林副主席永远健康”……很像基督徒对着上帝祈祷与忏悔并进行每日每餐的谢饭祷告。那时候,毛主席就是全国人民的神,新中国的上帝。因此,在到牧区的路上与住在场部的那些天,我们队的知青每日请示不误,对个别抵制这种行为的其它队知青看着很不顺眼,觉得他们离反革命的距离相当近。
我虽然没有为革命牺牲一辈子、坚决扎根牧区的决心,但在大是大非上是绝不敢冒头儿唱反调儿的,我出身不好,自觉没有这份资格,只能随大流。
住进达瓦家后,我仍旧不敢掉以轻心。语言不通,第一天早上起来,我就拿出红色的语录本冲着达瓦晃悠,他们一家子却没有任何反应。说实话,我当时一下子就松懈下来,甚至长出了一口气:既然人家最穷的贫牧都不搞这一套,我何乐而不为?
牧民虽然不搞请示汇报这一套,学习还是照例有的,分班组进行。那时,差不多每个礼拜有一两个晚上,大家都集中在一起,学习最新指示或老三篇等(毛主席的《为人民服务》、《愚公移山》及《纪念白求恩》)。有点儿文化的牧民用蒙语读,开始有会汉话的牧民为知青做翻译,到后来我们基本能用蒙语会话了,就少了翻译这一层。当然,除了肯钻研的知青,在很长的时间内,大多数只能懂个大概其。需要声明一点,那些常用词汇,比如“万岁”、“长寿”、“红太阳”、“贫牧”、“牧主”、“大批判”、“阶级斗争”等等,凡属于那个时代的常用语言,没多久,我们用蒙古话也能说得滚瓜烂熟了。
一、我险些成为“内人党”发展对象
我们离开北京那会儿,刚开始实行早请示晚汇报。现在的年轻人肯定不知道这指什么,需要老辈儿给他们补上红色记忆这堂课。所谓早请示晚汇报,就是每天早起之后与晚上睡觉之前,都必须诵读毛主席语录,向他老人家汇报自己的思想,狠斗私字一闪念什么的,在吃每顿饭前都要高喊“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林副主席永远健康”……很像基督徒对着上帝祈祷与忏悔并进行每日每餐的谢饭祷告。那时候,毛主席就是全国人民的神,新中国的上帝。因此,在到牧区的路上与住在场部的那些天,我们队的知青每日请示不误,对个别抵制这种行为的其它队知青看着很不顺眼,觉得他们离反革命的距离相当近。
我虽然没有为革命牺牲一辈子、坚决扎根牧区的决心,但在大是大非上是绝不敢冒头儿唱反调儿的,我出身不好,自觉没有这份资格,只能随大流。
住进达瓦家后,我仍旧不敢掉以轻心。语言不通,第一天早上起来,我就拿出红色的语录本冲着达瓦晃悠,他们一家子却没有任何反应。说实话,我当时一下子就松懈下来,甚至长出了一口气:既然人家最穷的贫牧都不搞这一套,我何乐而不为?
牧民虽然不搞请示汇报这一套,学习还是照例有的,分班组进行。那时,差不多每个礼拜有一两个晚上,大家都集中在一起,学习最新指示或老三篇等(毛主席的《为人民服务》、《愚公移山》及《纪念白求恩》)。有点儿文化的牧民用蒙语读,开始有会汉话的牧民为知青做翻译,到后来我们基本能用蒙语会话了,就少了翻译这一层。当然,除了肯钻研的知青,在很长的时间内,大多数只能懂个大概其。需要声明一点,那些常用词汇,比如“万岁”、“长寿”、“红太阳”、“贫牧”、“牧主”、“大批判”、“阶级斗争”等等,凡属于那个时代的常用语言,没多久,我们用蒙古话也能说得滚瓜烂熟了。
班组会上除了学习,很多时间是搞批斗牧主与忆苦思甜。第一次批斗会上,批斗的是牧场最大的牧主之一彭次格的老婆子,彭次格则早已做了死鬼。贫牧们纷纷积极发言,揭露她们家当初是如何欺压贫牧的。牧主老婆子的嘴却相当硬,一副不肯低头的模样,还敢嘴里反驳,说她根本没欺负过贫下中牧,曾经给了谁谁多少多少羊……一笔笔记得门儿清。因为刚下队,自然由会些汉话的组长为我们做翻译。
牧主老婆子的死硬激起了我们几个知青极大的愤慨。那晚,我刚刚在苇塘迷路不久,两只手都冻坏了,手上戴着达瓦老婆给我做的手捂子。我当时气愤地跳起来,用戴着手捂子的手打了牧主老婆子几下,劲儿不算大,隔着厚厚的手捂子,没叫她受多少皮肉之苦,但表明了我对阶级敌人像冬天一样冷酷无情的态度。
回家时,我和波音那走一路。他对我说,贫牧根本没有那么大的仇恨,组长翻译得不对头,不是那么回事儿……那一刻,套在手捂子里的手热辣辣地痒,是伤口在痊愈的过程还是心里感觉不对头?
半年多后,班组开忆苦思甜会,有个老牧民在会上声泪俱下,说过年的时候,牧主只给了她一只羊……听到这儿,我忍不住乐了,对身边的知青小冯说,给了一只羊呢,她那还叫苦啊!小冯当时的脸就拉成了棺材板儿,严厉地对我说:你出去!
出去就出去,我说的是实话嘛!我不以为然,大大咧咧走了出去。
干活中,经常接触到牧主、富牧及其子弟。他们大多会点儿汉话,多少能够与我交流。从小,我所受的教育就是地主都是恶霸刘文彩,吃贫下中农的肉,喝贫下中农的血,一脸狰狞,统统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可在与这些人的接触中,发现他们不少都很能干,对人也和善,感觉他们和内地的地主似乎有所不同。从此,在批斗他们的会上我就不再发言。散会后在底下有时还说点儿怪话,散布些小谬论,比如说某某牧主的儿子很能干,是摔跤能手……
不久,队里的知青开始传言,说我观点极右,甚至思想反动……有的知青开始对我翻起了卫生球儿眼。
1968年,革委会大联合时,东乌旗向我们场派来两名干部,其中任革委会副主任的叫多哥拉。
牧场那时没有电话更没有互联网,但消息在马蹄子上传得也不慢,场部的人也都知道我对机械感兴趣。多哥拉听说我善于摆弄各种玩意儿,有一次我到场部,就把一只坏了的马蹄表拿来让我修,还真叫我鼓捣好了。副主任当时就眉开眼笑,当着几个人的面夸我,说我将来大有作为,可以开个修理部……后来我去场部,他还请我吃过几次便饭。
多哥拉在副主任的位子上尚未坐热,就赶上了“挖肃”,他理所当然成为了“内人党”。我们队有几位在“挖肃”中相当积极,其中包括小冯,挖肃期间他频繁出入场部。一天,我俩一块儿走,他说,“内人党”太多了,简直挖不完……我又说起了怪话,我说:挖不完?不挖不就没有了吗?听了这话,他的脸又一次变成了棺材板儿。
后来听说,由于我和多哥拉曾经有过接触,在审问他时,我们队有知青竟然主动问他,你是不是把兴国发展了?
当时,我们牧场的知青分为两派,一派是造反派,后来成为挖肃派;一派是保皇派,后来是挖肃的消极派。消极派后来常驻场部,把挖出来的“内人党”统统接管过去,也不让打人了……多哥拉立时翻案,连自己是“内人党”都不承认,发展我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我侥幸没有成为“内人党”的发展对象,却与追求进步的知青拧巴上了,和同包儿的几位关系也逐渐紧张。由于处不来,两年多后,我转到了其它包儿,从此不再放改良羊,而改为放本地羊。
二、淘宝生活
1969年,我放羊已有一年多。与包儿里的人合不来,开会时常见的也不过是组里那几户牧民,休息时最多去牧民家串营子或去场部转转,喝得几乎是同样味道的奶茶,从场部也只能买回质量低劣的水果糖或我们叫做“大齿轮”的月饼,水果糖粘牙,比含在口里立刻化开的大白兔奶糖差远了,月饼更是硬得像铁,有股子刺鼻的胡麻油味儿……十天半月见不到一张新面孔,生活单调无趣,更找不着说话的人……我心里时不时仿佛有羊蹄子在乱刨,熬不住的烦闷时常冲到脑门子,总想干点儿什么,追求一种较为刺激、新鲜的生活。
好在四天有一天自由活动时间,到了那天,我就骑着马,毫无目的四处乱转。我特别爱到从没人去过的地方转悠,荒滩野丘陵,天高皇帝远,我能充分享受清新的空气,自由自在的感觉,更有着探险的冲动。逢到那天,我有时甚至彻夜不归。这又惹了麻烦:同包儿的人认为我又丢了,“兴国格结”会随着马蹄子乱跑。当时讲的是集体主义,我却太过散漫。回来后,他们瞧我一副大大咧咧挺自在的模样,自然要用白眼仁儿瞪我。
如今回想起来,那时的我年轻气盛,也太不为别人考虑,这恐怕也是我和不少知青处不来的原因之一。
我常去的是从没有人去过的山里头。越走草越茂密,人迹罕至,连牲口的蹄印都见不到,马蹄过处,飞起被惊扰的虫类,许多我都叫不上名字来。
骑马累了,我就牵着马不停往前走,身后留下一片倒伏的乱草。天热时,迎面是嗡嗡叫的蚊子,吸一口气,甚至能钻进鼻孔,马也被搅得左晃右踢,响鼻不断……天寒时,白皑皑的雪在金色的阳光下,刺得眼睛微微发涩,眯着眼睛,只听见沉甸甸的毡靴与马蹄踏碎厚重积雪的嘎嘎声……
说起来,我也不是毫无目的乱转悠。小时候,听说过不少地质勘探队员的光荣事迹,他们不辞千辛万苦,为国家寻找稀缺矿藏,我一直觉得他们特别了不起,打从心眼儿里佩服。所以,每次出门,我就有意模仿心目中的地质队员,拿上个布口袋,在山里低头紧踅摸,捡拾回来各种不同的石头。得空时,再拎出来摆一溜儿,摸摸这块,捏捏那块,仔细验看半天,顺便向包儿里人展示展示我的成果,可人家并不欣赏,甚至有的还会冲我撇嘴。
后来,兵团接管了我们牧场。一天,我又满处乱转,竟然发现了一块黑紫色的石头,仿佛久未吃到的玫瑰香葡萄的颜色,晶莹剔透。我迎着太阳举起来,五光十色,煞是好看。我小心翼翼装进口袋里,拴在了马鞍子后头。再也无心恋战,立刻兴冲冲往回走。
捧着这宝贝,我得意洋洋到处显派,还拿着它划玻璃,玻璃上竟然出现了轻微的划痕,硬度显然比玻璃高,不是宝石又是什么?看来我这次真寻到宝了!
不久,“兴国捡到一块宝石”的消息居然传到团部,团参谋也屈尊来到我们包儿看新鲜,仔细瞧了半天,也说不出啥名堂,遂从我捡拾的大小宝贝里头挑走几块,说要拿到地矿部门做化验,其中当然包括那块晶莹闪烁的黑紫色石头。
过了些天,参谋又来找我,这回他也很兴奋,拍着我的肩膀说:那块石头是紫水晶,若能找回一块……他用手比划着大小,起码值二三十万,据说这里可能有水晶线呢!
这次,他是带着司机开吉普来的,要拉着我去寻找矿源。能为国家找到宝藏,我觉得特光荣,看谁以后还敢说我落后、反动!
不料运气仍旧躲着我走。草原上基本没有标志物,丘陵起伏,草场往往连成一片。我当初捡到块水晶,只觉得新鲜好奇,匆忙间也没在那儿做任何记号。因此,我们在野地和山里整整转悠了两天,却再也寻不到当初捡水晶的地方。团参谋失望地回转团部,我也似泄了气的皮球。谁叫我一时激动,不好好记住捡水晶的地方,怎么就没想到做个记号呢!后悔药没得吃。
以后,我还在旱獭子洞里捡到一块像煤的东西,挺大的一块,我拿回包儿里,却没舍得烧,到底也不知道是不是煤。
多年后,果然发现我们那块儿是出煤的地方;水晶线却止于传说,至今没有新发现。
(未完待续)
责编:日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