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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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与小鹿

时间:2021-05-03来源:名家名刊 作者:李斯昌 点击:
嘭的一声响,跟车的女学生宋勤用力把驾驶室的车门关上了,这时天已经擦黑了,我点火挂挡起步,汽车慢慢驶出连队向虎林方向开去,今晚的运输任务是从住勤的连队往38团糖厂运甜菜疙瘩(一种制作白糖的植物原料)。初冬季节的夜晚在北大荒开车,这滋味真不好受

 
 “嘭”的一声响,跟车的女学生宋勤用力把驾驶室的车门关上了,这时天已经擦黑了,我点火挂挡起步,汽车慢慢驶出连队向虎林方向开去,今晚的运输任务是从住勤的连队往38团糖厂运甜菜疙瘩(一种制作白糖的植物原料)。初冬季节的夜晚在北大荒开车,这滋味真不好受,即便是一次普普通通的运输任务,你也要全神贯注认真完成每一个驾驶动作,因为我们的车是行驶在冰雪路面上的,稍有不慎就可能发生交通事故。
第一次见到宋勤的时候,我正开着车从大田往连队的场院里运大豆,一位老师在路边伸手拦下了我的车,她说你带4个女生到场院里去卸车吧,于是我停下车,3个女生爬上了车厢,一个身材苗条面目清秀白白净净的女生坐到了驾驶室里,等女生们坐稳之后,我加大油门向连队的场院开去。行车途中坐在驾驶室里的女生告诉我她叫宋勤,她说她名字中的“勤”字,可以写成勤劳的“勤”,也可以写成口琴的 “琴”,正是这个有趣的解释,我记住了“宋勤”这个名字。
经过一段时间的跟车劳动,宋勤和其他女生与我很熟悉了,她们几个常会约好时间一起到我们司机的宿舍里来玩,来的时候她们有时会带点瓜子,有时会带点黄瓜和西红柿,还有一次宋勤硬塞给我一个用手绢包着的刚烤好的苞米,除了带来吃的,她们还带来了欢声笑语以及少女们特有的气息。那年头有句顺口溜:一有权二有钱,三是听诊器,四是方向盘,五是大马勺(厨师),六是(旅店)服务员,这是黑龙江密山地区在上世纪70年代人们普遍认可的职业排名,由此可见,汽车驾驶员在当时是个吃香的行当,开车的小伙子尤其是大城市来的知青到连队住勤的时候,受到姑娘们的关注和优待是常有的事。
第一场雪来的出奇的早,驾驶室里冷的要命,挡风玻璃上有一层雾气,隔着雾气借着车灯的两束亮光,可以看到道路两旁是恍恍惚惚白色的雪和黑色的灌木丛。我盯着公路上两条深色的经车轮碾压出来的车辙一边小心地开着车,一边在脑子里回想着这些往事。
 “李哥”!宋勤的一声呼唤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她两眼静静的看着我说:“你戴棉帽好看,你戴单帽显的脸大”,听了她的话我一阵大笑,说实话,在夜里开车跑运输,身旁有这么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真是太好了,别的不说,至少可以让你开车不打瞌睡,平日里我们出车的时候,整夜整夜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一路上见不到半个人影,仿佛行驶在另一个星球上一样,那种孤独和寂寞的感受,在滴水成冰的寒夜里,更是难以忍受,下半夜犯困的时候,我们只能独自唱歌、吼叫、直至扇自己的耳光。但是我刚才的大笑,笑的是有点夸张的,我是故意的,我是想用笑声代替我的回答,用笑声来掩饰自己心里的慌乱,因为前些日子我就感觉到了宋勤对我的好感,她已经不再和同学一起来我们的宿舍了,她现在总是一个人悄悄地来悄悄地走,来了就帮我洗衣服洗鞋子洗袜子,实在没东西洗了,她就找个地方坐在那里,一边搓着自己的手一边看着我,脸上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刚才宋勤见我只是笑并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她的脸上便又呈现出了若有所思的样子,驾驶室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闷起来。
我谨慎地驾驶车辆经过兴凯镇爬过东大岭,过了杨岗又走了20多公里的冰雪路,子夜时分到达了38团糖厂。宋勤下了车找到收货的工作人员,经过一番忙碌,卸车签收全部完工以后,宋勤打开车门一屁股坐在座椅上,她脱下手套用嘴里的哈气暖着手,有点撒娇似的喊着“冷死了冷死了”!我赶紧调转车头开始往回行驶,那时候的解放牌卡车是没有取暖设备的,驾驶室里的温度与外面的温度没有什么差别,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宋勤的情绪,也许是交接货物比较顺利吧,在回来的路上,她又像个小麻雀似的在我的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从兴凯往宝清方向行驶4公里以后,我们的车进入了丘陵地带,道路随着山体弯弯曲曲,路也有些狭窄了,车的左边是山坡,右边有时是山沟,有时是一片漫坡。明晃晃的月亮升到了天空,大地显得苍白而宁静,前面不远就是9公里道班了,道路的右侧有一条小河,小河与公路之间有一片灌木丛,车辆刚转过一个弯道,突然从路边的灌木丛里窜出一群动物直奔汽车而来,坐在驾驶室右边的宋勤尖叫一声扑到我的身上抱住了我,我也吓的不轻,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赶紧踩下刹车把车停住同时把大灯关掉,轰隆隆一片混杂的脚蹄声和灌木被折断的声音,原来是一群马鹿正从坡下穿过公路往山上跑,眼看着马鹿跑的没影了,我松了口气,继续开车往前走,突然宋勤扯了扯我的衣袖,她一边用手指着窗外一边惊奇的叫到“小鹿”,借着车灯的亮光,我看到一只棕色的小鹿沿着灯光照射的方向惊慌失措地往前走着,它一边走一边转动着脑袋东张西望,看来这只孤独的小鹿没有跟上鹿群往山上走,而是被我们的汽车无意中给冲散了。我正犹豫着该怎么办,宋勤则一下子兴奋起来,她说:“小鹿多可怜,咱把它抓住带回连队去吧,可我不敢抓,你去抓!”我点了点头,把车慢慢停在路边关上了车灯,然后轻轻打开了车门,下车后我脱下棉衣用两手在胸前撑开,蹑手蹑脚绕过车尾向站立在路边的小鹿靠上去,月光下的小鹿正挺着脖子傻站着,我深吸一口气,猛的往小鹿身上扑去,没想到小鹿一下子窜出去很远,我狼狈的扑倒在路边的灌木丛里,等我抬起头来的时候,小鹿已经跑的没影了。
我喘着气回到驾驶室里,宋勤笑着问我“摔痛了吗?”我嘟囔了一声“没事”就继续开车上路了,没多久车子驶离公路进入了沙土路,车辆有些颠簸,宋勤向我的座位上靠了靠,伸手摘去我衣服上沾到的杂草,当车行驶到大田边上的时候,她要我停车,这里离连队的房区已经不远了,车停下后熄了火,寒气从四面八方把汽车包裹起来,无边的黑暗里,佛晓前重重的雾气慢慢的升腾起来,给人一种地老天慌的感觉,我定了定神看着宋勤的脸,我很难形容她当时的表情,只见她轻轻的对我说“连长说你们的车很快就要离开我们的连队了,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你了,你能抱抱我吗?”说完这句话她便仰着脸看着我,白净的脸上漆黑的眉毛在微微的颤抖,我看出了她内心的复杂和希冀,我知道在那一刻,她需要我关爱的表示,我迟疑了一下,伸出右手把她的身子紧紧的搂在我的肩头上,我心里十分清楚,我可以紧紧搂着她,但绝不可以“越线”,说实话,我没有做好在边疆生活一辈子的打算,我想读书,我想回到我的故乡上海,再美丽的姑娘我也不敢爱。宋勤在我的肩上一动也不动的依偎了好一会才坐正了身子,我们继续开车前行,一路上谁也不再说话,各想各的心事。车到连队宋勤送我回到宿舍以后她才往家走,我站在宿舍的门口目送她走远了才转身进屋,这时天已经拂晓了。
第二天我们的车就接到了去乌苏里江边运木材的任务,离开连队之前我想与宋勤告别,但一时没有找到她,总想着以后还有机会,便放弃了继续寻找的念头,没想到从此一别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了。一晃40多年过去了, 宋勤,你现在生活的还好吗?
 
 
 

(责任编辑: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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