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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知青:草原二十三年(三)(7)

时间:2019-09-03来源:老知青家园 作者:逍遥 点击:
二、老婆子也曾当羊倌 小田小名儿叫兰子。她祖上其实是满族,她妈才是货真价实的蒙古人。可自打灭了清朝,她爹那一支就不敢再说自己是满族了,而混入蒙古人的族群。兰子打小儿,家里从不说汉话,一律用蒙语对话,跟人也说自己是蒙族。 她的出生地本是辽宁
      二、老婆子也曾当羊倌
 
      小田小名儿叫兰子。她祖上其实是满族,她妈才是货真价实的蒙古人。可自打灭了清朝,她爹那一支就不敢再说自己是满族了,而混入蒙古人的族群。兰子打小儿,家里从不说汉话,一律用蒙语对话,跟人也说自己是蒙族。

 

      她的出生地本是辽宁省。5、6岁赶上了大跃进,像全国各地的农村一样,家家户户开始吃大食堂,村儿里的粮食都被搜罗走,铁锅也砸了去炼铁……当时,村里实行出一天工领一份儿口粮,视为劳动力的不出工就不给饭吃。
 
      很快,困难时期降临了。先是兰子她妈饿得腿肿起老高,一捏一个深坑儿,双腿到脚面亮晶晶的,沉得走路打晃儿……可她还得挣扎着下地。若是歇工,家里一半儿人就得饿肚皮。只有两个全劳力保证出工,三个孩子加大人才可在食堂吃饭。尽管饭已变成稀饭,越来越稀,好歹还有口粥喝啊。
 
      再这么下去,非饿死不可。
 
      兰子哥念过高中,在村儿里属于秀才。肚里有点儿墨水,心思也就活泛,看村儿里活命都快保障不了,就寻思着出走。争得爹妈的同意后,他打算去投奔身在内蒙古的远房亲戚。有文化的与莽汉毕竟不同,临行前他找了份地图揣进怀里,省得迷了路。走了不多远,他正拿出地图研究,却被不认识他的外乡人抓了起来,送往县城。说他是特务,要不,身上怎么带着联络图呢!县城里的干部识文断字,知道闹了误会,很快将他放了,这才得以继续赶路。
 
      不久,他来了信。兰子爹多少认得几个字儿,知道儿子已经在阿里叫金家屯子的地方落脚儿,写信回来报平安,并说那儿比这儿好。所谓好,就是有口吃的,饿不死人。
 
      兰子她爹年轻时做过小买卖,有点儿见识,明白不能在家里坐等死神,遂决定带领全家逃荒寻活命。有这等见识还真押对了宝,后来听说,仓里的粮食都交了公粮,食堂再也办不下去,有的亲戚甚至全家都成为饿殍,从此断了根儿。
 
      家里当时还有四口人,兰子7岁,弟弟只有三岁。路上的吃食总得准备,可卖房子肯定没人要,都饿得东摇西晃,房子换不成口粮,更搬不动,已有人丢下房子逃命去了。好在家里还有个祖上传下来的硬木柜子,兰子爹想法子搬到了镇上,换回来12斤粮票,又从自留地里抠出来几斤老玉米粒子,统共备了大约20斤粮,这就是全家人的命了。
 
      在一个清晨,背上全家人的命,带上家里最后的一点儿钱,四口人悄悄地上了路。大的小的前后拖拉着走,能没个响动,不叫人瞧见?都是乡里乡亲,村干部也只当没看见,并没有阻止他们外出去逃荒。
 
      掏出兜儿里仅有的钱,给大人买了两张火车票。尽管没给孩子买,到大石寨的钱仍差得老远,只够买到中途。于是成心坐过了站。还是被列车员发现了。看着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一群老小,知道没有任何油水可榨,有的唯有命几条,轰下去,非饿死在半道儿,也就发了善心,睁一眼闭一眼放行了。
 
      火车上,兰子差点儿走丢。半夜睡醒后,她去上厕所,懵懂中回来竟然走错了方向。一直走到了头儿,也没见家里的人影儿,正想哭呢,她爹来了。原来,爹瞧她半天不回来,急得来寻她了。
 
      总算下了火车,离阿里还有120里。拖着大的,抱着小的,有车搭车,没车只好步行。路上,甚至胶轮大车都少见。骡马那时更吃不饱,缺饲料,只能喂草,全都无精打采、有气无力地迈着四条腿儿。车老板心疼自己的骡马,可看着小小孩儿太可怜,大人也饿得快背不动了,便只同意将弟弟放到车上,爹妈与兰子只能拖着灌铅的腿跟着大车挪。幸亏骡马全无精神,走得不快,否则决计跟不上。当然,兰子也有幸运的时候,碰上大车老板心眼儿特好的,甚至愿意自己步行,让两个孩子都坐到车上。
 
      兰子妈共生过11个孩子。由于缺医少药,有的长到7、8岁死了,有的没活过1岁。到阿里后,她又生过一男一女。当时,也幸亏孩子不多,要不,真不知道能否顺利到达目的地。
 
      一路的口粮就是把玉米粒包在布里,用鹅卵石砸碎了,就些野菜煮成糊糊充饥。就这样,20斤粮才勉强维持着四口人的命。
 
      历尽艰辛,120里整整走了三天,终于到达金家屯子,与哥哥汇合。
 
      没有现成的房子等着他们,只能在山包儿上挖地窨子。一人多深的坑,簸箕形状,使用最原始的建筑材料,找几根粗的树条子,支在上面做檩梁;用当地芨芨草编成草坝子,搭在枝条上,既可保暖又能防雨。当然,保暖和防雨仅仅是对露宿相对而言的。地窨子盖好后,全家人住了进去。
 
      兰子哥已是大人,能帮助爹开荒种地了。为弄点儿活钱,爹还经常耍弄在老家学到的手艺:像弹棉花、做豆腐,干点儿小买卖之类……妈则给人帮工。活銭儿只为买盐和火柴等生活必需品。解放后的好处是盐实行了统购统销,价钱压了下来,盐价相当便宜,要不也买不起。
 
      三年后,阿里成立了马场。兰子哥有文化,遂成为正式职工,在马场学校当老师,住进了马场的宿舍。兰子爹妈不算职工,但可以自己出力,公家出料盖自家的房子,盖好了所有权算公家的。管它公家与私家呢,从此可以不再住地窨子就好!全家人干劲儿十足,终于盖好一所结实牢固的房子,墙是用石头砌的。一直到我和兰子结婚,他们一家还住在那石头房子里。
 
      到阿里那年,兰子还小,帮不了家。爹算开明,让她去上学。中学成立后,她又接着上中学。初中毕业时正是1966年,谁都不能上学了。她当时只有15岁,年龄还小,就又在家呆了一年。一年后,她成为了马场正式职工,顶着成人使用,被分到了羊队。

 

      羊队由若干羊点儿组成,四个人驻扎一个羊点儿。羊点儿由三间房连着,中间是灶,一边住男,另一边住女。大家伙轮流放羊、下夜、做饭。由于常有一人回家,点儿上便常年住着三人。他们放羊与我们牧场不同,一直有正式的羊圈,当地也没有狼,放羊就是怕羊跑散了。
 
      阿里属于种畜场,基本养的是种马。刚开始引进顿河马,后来又引进了改良品种三河马,都属于比较名贵的种马,自然不能当坐骑,放羊也只能走着。
 
      羊点儿的羊分两类,一类是本地羊,专做肉食用,另一类是细毛种羊,群都不大,只有几十只,但肉食羊与细毛羊分开放,每个点儿不一样。兰子她们放的是高加索种羊。
 
      一人放半天,同样是风里来雨里去,夏日骄阳灼脸,冬天冰雪扑面。饲养种羊的要求比肉羊高着许多,需要每天定时喂胡萝卜与饲料。夏天剪羊毛,种羊因为毛太厚,不能用手抓,要一剪子一剪子地剪。下剪刀务必要小心,不能将种羊的身体划伤,否则会生蛆。买一只种羊不是小数儿,好几百块呢,能不金贵?
 
      我们牧场的牲畜一般不用饮水,春夏秋喝泡子及河里的水,冬天吃雪。她们那儿却得靠人工井,饮羊遂成为挺麻烦的事儿,要一桶桶往上提。冬天最是艰苦,井沿儿结着厚厚一坨冰,井口越变越小,隔一两天就得用镐头刨冰,将井口扩大,完全属于重体力活儿;井沿儿前后又特别滑,一不小心,就可能掉到井里,踩在冰面时战战兢兢,手持镐头心里像敲着一面鼓。
 
      种羊的犄角拐着好几道弯,脾气还特大,有时会莫名其妙闹情绪。有一回,兰子站那儿,没招谁没惹谁,一只种羊不高兴了,突然后退,低着头就向她猛冲过来,将她顶了一个大跟头,当时就躺到地上,起不来了……结果是胯骨被撞伤了,从此落下了病根儿,一到阴雨天就疼。
 
      兰子从16岁开始放羊,整整干了6年,工资刚开头给二十多块,后来长到39.2元,带整儿带毛儿,当时的工资基本如此。22岁那年,场里的头头认为她岁数已大,该搞对象了,一天到晚蹲在羊点儿,见不到个人影儿,为了让她多接触些人,遂将她调到了场部食堂。调场部后,她的工资又提到42.3元。我们搞对象时她就是拿这么多钱。
 
      看来场部的领导心眼儿不赖,还能想到职工的终身大事。
 
      不是兰子调到食堂工作,我们也无缘结识。
 

(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日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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