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牛这种动物常常引来人类的同情，而其实它更应该让人心生敬意！ 我出身在农村，打小就和牛打交道，对牛的了解要比城里的人多。当然，对牛的感情也更深。 一曰尽责，干活的时候，尽责尽力任劳任怨。走的每一步都是踏实的，从不摆花架子，也没有镜头感，边上有人看也好没人看也好，做事情实实在在，不偷工减料。它吃得了苦受得了累，无论是酷暑烈日，还是寒冬朔风，该下地就下地，主人一声吆喝，拔腿就走，从没有畏惧和退缩。双抢这个让人都脱层皮的季节，牛几乎要送掉半条命，但没见牛怠工歇火的。实在累得吃不消的时候，也就是慢下步子喘会气，然后继续劳作。它犁田的样子，就是埋头苦干这句话最好的注解。它懂得服从，驾驭它的人若是指挥得当，则一切配合默契，事半功倍；但它也懂得反抗，人若颐指气使瞎指挥，它是决不买账的，牛脾气上来，你便往死里打，它也不服。 二曰本分，该干的干好，不该干的不掺乎。做事也好，进食也好，本本分分、安安静静。就说吃草吧，不论是在圈里吃秸秆，还是放牧在野外吃新鲜的野草，都只是专注而津津有味地吃。趴在圈里的时候，用它那锉刀般的长舌头将一枝又一枝的秸秆卷进嘴里，很有节奏地咀嚼。而在草地上，它就心无旁骛埋着头，贴着自己目力所及的草地，吃得不急不躁，从从容容，仔仔细细。拉犁耕田的时候，规规矩矩，照着主人指导的路线，一圈又一圈地走。农闲无事的时候，牛洁身自好，一般不惹是生非，待在圈里休养生息，恢复体力，以备下一季节的艰巨劳作。它，老老实实的，没有 机心，但却并不懦弱；它是宽厚的，却守牢自己的底限，你若凌辱它，起初会容忍，继而会紧张，如一再遭受恶意虐待，它会愤怒；要是你无端伤害到它，那只会自讨苦吃，强劲的后蹄已经准备好了。牛，知道感恩，你待它好，它心里有数，为你做事，即便累死，也在所不辞。 三曰善良，即便身强体壮，也不恃强凌弱，从不无缘无故攻击人类或动物界的其他小伙伴。在野外的时候，各种小鸟在它的背上栖息，还会啄它的皮，牛虻围着它飞舞，伺机吸它的血，它也不过是甩甩长尾巴赶走这些恼人的家伙，并不伤害它们，虽然它的力量足以取命。 只要感受到人类给予的足够善意，它都是最可信赖的帮手，即使是妇孺，也听任使唤。它的善良成就了牧童短笛这一田园生活的美妙画卷。 四曰自美，牛吃东西的场景十分治愈，悠然的神态、咀嚼的节奏、发出的清脆声音，都是美好的，令人平静而舒适。对每一根草料，它都认真对待，吃进去的东西，消化吸收得很充分，一丝一毫都不浪费。排出去的都是干干净净的粪便，不臭也不邋遢，不像猪和狗那样，吃得杂排得滥。新鲜的牛粪闻上去还有一丝草木的清香，干粪投入灶膛生火取暖，空气里更有一种特殊的焦香。 只要吃得饱，休息得好，牛总是精精神神的，它的眼睛总是又大又亮、炯炯有神，皮毛是那么柔顺光亮，看上去油亮清顺，摸着丝滑宜人，宛若绸缎。 五曰奉献，牛对于人类，是全身心付出的。它所求很少，所费很低。吃进去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健康的时候是干活的好把式，死后贡献出自己的全部，它身上一切都在继续服务于人的需求，或做了人的食物，或做了人类的日用品，即便是那副骨架子，也可以被碾成骨粉当做肥田的材料。它决不会不劳而获，不能劳动的时候几乎就是它离开的时候，堪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尽责、本分、善良、自美、奉献，五德在身，牛这样一种生灵，在传统社会，农耕时代，于人类的贡献实在是最大的，没有其他的动物可以与之相提并论。在那个时代，若没有牛们的付出，就不可能有人类的繁衍。 孺子牛、拓荒牛、老黄牛……，如果化身为人，那么牛牛都是道德典范！这样的牛，像极了奥勒留笔下的斯多亚主义者。 牛，不仅值得人类尊敬、感恩，还值得学习！ 小时候，我有空就去牛圈，扒着栅栏看里面的牛在做什么。大多数时候，它都是安静地卷曲身躯，趴在地上，前腿半撑，支着脖子。两只黑亮的大眼睛也直瞪瞪地看着我，与我对望，那种眼神是纯净无邪的，就像是一面明镜。在它的注视下，我会有些许的局促不安，隐隐觉得自惭形秽，但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也说不清楚。后来，渐渐明白，那隐隐的惭愧之心源自某种道德上的自我评价，就是人不如牛。 牛年到了，人类若能从牛这面镜子上照一照，检讨一下自己，也算没有辜负这一年！ (责任编辑：晓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