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重点
1“重建派”主张,由于财力物力条件的允许,重建或修复圆明园可以恢复民族往日荣光,“废墟派”则主张历史不容抹杀,圆明园不同于其他文物,其精神意义、进行爱国主义教育的价值远远超乎其物质实在,圆明园有且只能有一种方式存在即时下的遗址状态。 2废墟的文物价值就在于其残破过程的历史真实性。正是这种真实性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因为它包含着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是活的历史化石或活的历史教科书。 3有人认为,想要重现圆明园昔日盛景,可借助数字动画技术实现数字化重生,当视觉游戏结束,历史重新照进现实,一片断壁残垣的荒凉所带来的反差,也许比重建的花花世界,更震撼也更有价值。 国家文物局网站上公开了对全国人大代表阎建国关于“重建圆明园,加强国家爱国主义文化建设的建议”的答复。 答复称,圆明园遗址不仅是清代皇家园林的重要代表,更是近代中国被侵略、被殖民的历史见证,遗址以断壁残垣告诫后人勿忘国耻、警钟长鸣。重建圆明园缺乏必要的考古及历史文献依据,且将改变圆明园遗址被列强破坏的历史现状,应慎重论证其必要性和可行性。 至此,多年来引发人们议论的“重建圆明园”的话题,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 但历史能否重建,遗址有无意义,文物保护的价值几何,这些话题需要答复的,可能还有很多。
重建派与废墟派
圆明园为圆明、长春、绮春三园之总称,是我国清代最重要的皇家宫苑之一,1860年和1900年先后被英法联军和八国联军所毁。1988年,圆明园遗址被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时代几经变换,大水法等劫后废墟依然矗立园中。 当国家文物局的答复公开后,坊间媒体,网友纷纷表明立场,认为“重建圆明园”是个荒唐的建议。 但事实上,这个话题并非今年初现,而是一个讨论已久的话题。 几十年前,学界就曾有过关于圆明园重建的探讨,甚至还出现了“重建派”与“废墟派”两大阵营。 “重建派”主张,由于财力物力条件的允许,重建或修复圆明园可以恢复民族往日荣光,“废墟派”则主张历史不容抹杀,圆明园不同于其他文物,其精神意义、进行爱国主义教育的价值远远超乎其物质实在,圆明园有且只能有一种方式存在,那就是时下的遗址状态。 浙江古籍出版社在2007年出版《圆明园重建大争辩》一书,收录了自1980年以来有关圆明园重建的多方面文章,对争论进行了归纳、总结和分析。
(《圆明园重建大争辩》由浙江古籍出版社出版。)
如今,在互联网时代,人们通过社交媒体,继续着关于圆明园的探讨。 在知乎上,“是否应该重建圆明园”的问题被浏览了142601次。即便是提问者在问题备注中强调“应该”与“有必要”是不同的,人们的回答依然是立场鲜明,势如水火。 高赞回答认为,圆明园从完整状态到目前的废墟状态这一过程,见证了中国近代史发展的许多事件,一般国际上把承载这种负面信息的文物称为“棘手遗产(difficult heritage)”。这种负面信息被视为文物的价值之一,对研究社会发展变迁具有学术意义,对所处国家和文化具有警示意义,按照鼎盛时期的样貌重建就是对这种价值的毁灭。 反对意见则认为,在不劳民伤财的情况下重修,既是文明辉煌的展示,也是给人民一个游乐、欣赏的场所。这些再也不是曾经封建君主的独有,而是人民和人类的共有,重建后的圆明园将是一座人民公园。 几十年过去了,重建派和废墟派从未达成过共识。 新圆明园与圆明新园 国家文物局的答复一经公开,光明日报于11月12日发表名为“重建圆明园,这个话题该罢休了”的评论文章,文章表示,重建一个“形似圆明园、胜似圆明园”的园林并不困难,浙江东阳已有一处。商家投资建造的“仿圆明园”,终究是仿品,吸引的游客非常有限。毕竟,历史文物的价值,永远不单单是一处园林、一群建筑。建起新圆明园,毁掉了一本爱国主义的教科书。 文中提到的浙江东阳的“圆明园”,曾因媒体的发酵引发轩然大波,只是那时还没有热搜。 位于横店影视城内东阳圆明新园,以1:1的比例修复了北京圆明园建筑95%,景区占地面积达到了6200亩,建设资金高达300亿,于2016年建造完成,其中有80亿用于自身的建造,剩下的220亿则是用于园林陈设的购买。 圆明新园的建造一波三折,项目进度也曾因审批被搁浅,甚至曾有专家指出,横店创始人徐文荣兴建圆明新园属侵权行为,会追究他的法律责任。 徐文荣认为,北京圆明园目前仅是遗址,圆明新园是按照圆明园图纸仿建的全新的园林景观,谈不上侵权,他曾对媒体表示,“我一个农民,希望通过建圆明新园,长一长中国人的志气,扬一扬国威,错在哪里?造圆明园是我一生最大的文化梦想。”
(浙江东阳的圆明新园景区。图/图虫创意)
除浙江东阳外,珠海市香江区同样有一处名为圆明新园的景区,占地面积为1.39平方公里,以北京圆明园为原稿,按1:1比例精选圆明园四十景中的十八景修建而成,于1997年2月建成开放。 在北京之外,已有依图纸重建的新景区,为何还要重建圆明园遗址? 这也成为了人们的困惑之处。 拆旧建新与修旧如旧 20世纪50年代,梁思成因提倡新建筑用作大屋顶等传统形式和保护北京古城而多次遭到批判,在明清古城墙拆毁时,梁思成和林徽因抚砖痛哭。 1953年文化部组织的欧美同学聚餐会上,林徽因冲动地指着时任北京市副市长吴晗说“你们真把古董给拆了,将来要后悔的,即使再把它恢复起来,充其量也只是假古董。” 由于城市化建设的需要,一段历史时间内,拆旧建新与修旧如旧的案例比比皆是。 2019年,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国家文物局通报国家历史文化名城评估检查发现的问题,对山东省聊城市、山西省大同市、河南省洛阳市、陕西省韩城市、黑龙江省哈尔滨市5个国家历史文化名城保护不力的城市予以通报批评。 被通报批评的5个城市存在,在古城内大规模拆建并进行房地产开发、在古城内拆真建假、在历史文化街区违反规划大拆大建、在古城内成片拆建、破坏山水环境、搬空历史文化街区居民后,街区长期空置等问题。 有部分观点认为,遗迹或是破损的建筑或者物件,丧失了本身的使用和审美价值,拆除重建后对于人们理解历史了解文化有更好的帮助。 殊不知,废墟的文物价值就在于其残破过程的历史真实性。正是这种真实性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因为它包含着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是活的历史化石或活的历史教科书。 无论是意大利的庞贝,还是雅典卫城的帕特农神庙或是罗马的竞技场,当然还有北京圆明园,在成为永恒的艺术瑰宝的同时,同时也昭示时代和历史的变化,圆明园的修建过程恰恰是中国由盛到衰的过程,它建造的历史恰恰是西方文化复兴、科技发展、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大步前进的历史,所以它从某个意义上来说是见证了近代中国衰退的历史。
(在1860年火烧中幸存的圆明园廓然大公景区旧影。)
对于圆明园的修复和重建,北京林业大学风景园林学博士研究生朱强有着自己的看法。 “早在2000年,通过政府、专家的论证,曾颁布过一版《圆明园遗址公园规划》。它明确了要恢复全园的山形水系、植物景观、园路桥涵等,以及重建10%以内总面积的古建筑等多种保护与展示举措。但20年过去了,距离完全落实这份规划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朱强表示,关于保护好西洋楼遗址(包括大水法、海晏堂等)、不进行恢复重建是没有任何争议的,但对于其他因多种历史原因损毁而消失的中式园林及建筑,是可以通过复建重现的,并且相关历史文献和图档依据较为详实,只是由于史料庞杂和分散,具有一定的研究难度。 在朱强看来,重建的部分被毁的古建筑的做法在国内外十分常见,在圆明园内可以承担实际功能,如展品的陈列、活动的开展以及提升游客服务水平等,这些功能是现在圆明园遗址内比较薄弱的内容。 “很多网友认为重建圆明园就是要把西洋楼的断壁残垣接上,这可能并不是建议者的初衷。” 有人认为,想要重现圆明园昔日的盛景,借助数字动画技术,呈现数字化重生在技术上并非难题,游客可以通过VR或AR等手段虚拟游览万园之园,甚至可以重现曾经的战火。 当视觉游戏结束,历史重新照进现实,一片断壁残垣的荒凉所带来的反差,也许比重建的花花世界,更震撼也更有价值。 责任编辑:日升 (责任编辑:日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