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亿万斯年前，大地崩裂，海陆位移，印度板块，欧亚板块，相互撞击。皱折成形，高山突起。巍然耸立，青藏高原；横空出世，横断山脉。横断南延，造就碧罗云岭高黎贡三山。最西高黎贡长逾千里，雄踞怒江之西，龙川江之东，纵贯腾冲北南，高近四千米，山势雄浑，隔怒江峙对碧罗，隔澜沧遥望云岭。数千年前，青藏高原，冰天雪地，生存艰难。氐羌族人（今景颇族先人），候鸟引路，往南迁徙。途经此山，仰其伟岸，尊为“母亲”，留下“高日贡”称谓，即今高黎贡山，腾冲“母亲山”也。 高黎贡山，古称“西岳”。整座山林木葱笼，绿荫蔽天，流泉淙淙。山有多高，水有多高。山高处，白雪皑皑，阳光照耀，金光闪烁；夜空里，巍巍雪峰，月色辉映，皎洁似银。高黎贡山山高坡陡，落差悬殊，植物群落，各有特异，正所谓“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高处寒带，云雾缭绕，冷杉林茂密，大树杜鹃雪中绽红颜。山腰温带，风清气爽，绿绒蒿兰光莹莹美艳。山脚河谷，热浪蒸腾，如伞似盖大榕树遮阴避凉。整座山千年古树，奇枝异叶，藤蔓绞缠，彩蝶翩翩野花间。高黎贡山，动物繁多，遮天蔽日森林中羚牛长臂猿孟加拉虎处处留迹；高山悬崖树梢上孔雀太阳鸟红腹锦鸡色彩斑爛。高黎贡山，动植物宝库，植物四 千余种，动物一千余种，繁衍生息，绵延不绝。花的海洋，鸟的世界，动物乐园，植物基因库，不愧“动植物王国”之誉。 高黎贡山西逾百里至槟榔江边尖高山，分水岭山口南下二百余里至西流龙川江边，有平畴沃野，河谷山地，遍布火山温泉。此块热土，即古称腾越州，近称腾冲之所在。 腾冲，位于云南之西，接壤缅甸，乃中国东西地理分界线最西县城，历史悠远，石器时代，即有先民生活。西汉称滇越，东汉属永昌。隋唐羁縻州，南诏软化府。元设腾冲府，明筑腾冲城，称为腾冲卫。清置腾越州，后改腾越厅，归属永昌府。民国腾冲府，又改腾冲县。数千年前，博南古道，必经此途，但须越过高黎贡山。 高黎贡山险峻，绝壁削崖，攀越艰险，古人诗云“回视飞鸟但见背，俯瞰众峰已在骭……每上一层冷一层，夹衣旋把重裘换……面真对壁何所参，头恐触天不敢仰……”。自古翻山三条道：北斋公房，南斋公房，蒲满哨。经此三途，进入腾冲。或古永入缅，或南下干崖（盈江），再至缅印巴基斯坦阿富汗。西南丝绸之路，商品互贸，文化交流；马帮商队庞大，日夜皆程，驿道热闹。三百年前，徐霞客过怒江，上高黎贡山，经蒲满哨，竹笆铺，大栗树，龙江桥，甘露寺进腾冲。留连40天，看温泉，登火山，访寺庙，察山水，留三万字，腾冲游记，弥足珍贵。近代以后，艾芜南行来过这里，一本《南行记》，写尽边地绮丽风物，令人如痴如醉；斯诺南行来过这里，一本《南行漫记》，叫人领略丝绸古道艰险，马帮文化。 腾冲虽地处极边，远离中原，自古却商贸兴隆，文化发达，英雄辈出。早至西汉，工商云集。“商客之贾于腾越者，上则珠宝，次则棉花，宝以璞来，棉以包载，骡驮马运，充塞路道”。清末民初，更为繁荣。腾药、藤编、腾宣三宝远销海内外。发电厂、电池厂、印刷厂、制革厂、织布厂、化肥厂、火柴厂、翡翠加工，民族工业兴盛，跨国商号云集。涌出了翡翠大王、棉纱大王、谷米大王。走夷方，海外经商，成就了和顺绮罗华侨之乡；成就了粉墙乌瓦，江南花园，西洋格式，南亚风貌独特民居。腾越大地，中原文化、异域文化、少数民族文化，各有保持，又相互融合。中原皮影戏，洞经音乐，来凤山、宝峰山、平峨山、护珠寺文物胜迹，文庙文昌宫，云峰山数百年道观仍然存在。腾冲崇文重教，学校甚多，进士举人不断，外出读书留学不少。绮罗有中国最早乡村图书馆，和顺有中国最大乡村图书馆。七十年代，城关公社、洞山公社，房屋墙上，主席语录，皆标准魏碑书写，每每见之，印象深刻。文化积淀之深厚，可见一斑。 腾冲英雄，明朝将军邓子龙，屯垦戍边，“剑扫风烟”，英雄气慨冲天。同盟会员张文光，传播民主，变卖家产，辛亥腾越起义。爱国人士李根源，重九起义，倒袁护法，誓死抗战凛然。讨袁护国李曰垓，巨笔如椽，《讨袁檄文》，直捣袁大帝心窝。抗日县长张问德，花甲履职，《答田岛书》，中华民族脊梁。哲学大家艾思奇，忠诚战士，《大众哲学》，唤起青年革命。当代女性徐学惠，不惧凶残，勇护公款，鲜血敢洒边疆。抗战时期，腾冲沦陷，为复国土，驱逐敌寇，一万民伕背军粮，三千妇女在其中，小脚妇女亦不少。小脚翻越高黎贡，就为民族要独立，巾帼英气冲斗牛。中国远征军，浴血死战，历经数月，直打得日月无光，天地变色，牺牲累累，终全歼日寇，腾冲城已成废墟，中国光复第一县。数十年，国殇墓园，远征军英魂永在，高黎贡山龙川江，山高水长吟唱万年。 1949年12月，解放军进腾冲，成立临时解放委员会。1950年，成立腾冲县人民政府，几经改制，腾冲曾属德宏州，后又属保山专区。文革时，设腾冲县军事管制委员会，68年又设腾冲县革命委员会，隶属保山专区革命委员会。此时腾冲，农业大县。粮食作物，稻谷玉米、小麦荞麦、山区薯类。一年一熟，一年两熟。经济作物，油菜茶叶、土烟甘蔗，还有药材。畜牧喂养，黄牛山羊，家猪更多。水库、河塘、沟渠不少。农机具，拖拉机却很少。公路干线，保（山）腾（冲）公路、腾（冲）梁（河）公路，腾（冲）龙（陵）公路。县内仅瑞滇明光曲石支线公路。此时段，昆明知青蜂涌而来矣。 半个世纪，五十年前，美丽滇池畔，杨柳翠湖边，昆明一中，昆明二中，昆明十中，昆十三中，五华中学，盘龙中学，东风中学，数千学生，上别父母，下别弟妹，再别春城，走极边第一城，奔赴千里腾冲，插队落户，去当知青。 当时中国，文革期间，学校停课，学生停学。领袖号令，都到乡下，扎根农村，学习农民，来一个动员。初中高中，68至66，还有大学，总计五届，数千万人，立即下乡。有独子独女下乡的，有兄弟姊妹下乡的。天山南北，内蒙草原，黑龙江畔，陕北高原，中原大地，江南平原，海南宝岛，西南边陲，迎来数千万城市学生，或是兵团，或是插队，参加农业生产，战天斗地，修理地球。种种境遇，演出了无数悲喜剧。 车站内外，红旗飘扬，歌声嘹亮，人声鼎沸。父母送儿女，弟妹送兄姐，同学送同学，朋友送朋友，有泪眼婆娑，有谈笑风生，有沉默不语，有豪情不减。汽笛声里，永不忘朋友真诚的祝福，永不忘弟妹挥动的小手，永不忘母亲头上的白发。 车轮铿锵，夜行百里，红日东升，车到敦仁（广通），再上卡车，铺盖扔到货厢里，就是沙发软椅。车队逶迤，晨风迎面，太阳当顶，空气清新，眼观四方，一路西行。红岩坡、龙门坡、漾濞坡，坡坡陡峭难行；澜沧江、怒江、龙川江，江江汹涌奔腾；功果桥、东风桥、龙文桥，桥桥地势险要。一路爬山上坡，一路跨江过河。楚雄一中，大理卫校，永平一中，保山一中，腾冲一中，就是西行驿站。各处驿站，各有所感。楚雄一中，盛夸蒋氏姐妹；大理卫校，亲见金花靓丽；永平一中，河边洗潄水凉；保山一中，校史不输昆一中；腾冲一中，柏树森森古代书院。一路上惊看滇西山峦起伏，江河浩荡；一路上惊叹滇西山川锦绣，满目青葱。一路上尝够了沙土路沙石路弹石路颠簸不已；一路上受够了盘山路左旋右转忽上忽下惊心。高黎贡山东西，风光无限。东面怒江坝，绿色怒江蜿蜒缓缓流，白色沙滩惹人醉，万千绿树中，攀枝花红遍；西面腾冲地，龙川江水依山顺南流，层层梯田风光美，万亩农田中，油菜花黄嫩。五天五夜，终到腾冲。回首望，春城远矣。 腾冲素称“小上海”，却无高楼大厦，亦无霓虹闪烁，房屋多古朴，现明清风格。道路石板铺就，感时代之沧桑。学校建筑似古庙，只有“大加工”味美量足，名不虚传。等待分配，全城乱逛，和顺侨乡进去看看，“英雄之家”进去聊聊，国殇墓园也曾瞻仰。三、四天后，各有归宿。腾冲各处，迎来知青：高黎贡山上营公社，龙川江畔芒棒公社，回龙寺前五合公社，清凉山下团田公社，黑石河泉蒲川公社，梁河近邻新华公社，出水芙蓉荷花公社，打鹰山旁中和公社，边境小镇古永公社，腾北坝子瑞滇公社，云岩寺边明光公社，大树杜鹃界头公社，柱状结理曲石公社，北海温泉打苴公社，云峰山下固东公社，笠帽之乡小西公社。山区平坝，汉族村子，傣家寨子，傈僳山乡，马帮牛帮，马车牛车，来接知青，满载行李，山间小道，缓慢而行。路程遥远，山高坡陡，多少女同学走得眼泪汪汪，多少男同学走得腿脚发麻。芒棒路上，篷布货厢，女知青晕车晕得天昏地暗，吐也吐得一塌糊涂。界头路上，马车翻沟，女生受伤，尚未到村，遭此意外，荒山野岭，凄风残阳，心情沮丧。荷花路上，芭蕉坡顶，村姑山歌，高亢悠长，“石榴花开叶子青，妹唱歌来给哥听”，“吃了花椒麻了口，听我山歌还我音”。不解音律，不解风情，男知青们，落荒而逃。小寨知青，水土不服，猛拉肚子，脸盆成便盆；除夕想家，黯然神伤，猪叫声中，嚎啕大哭。中和知青，年三十，到队上，年夜饭苦菜芋头汤，觉委屈，悲声四起。年初二，心情变，琴声悠扬歌声响起，春节晚会永难忘。不同所遇，走出人生第一步。 分到山寨，林木繁茂，花草遍处，蜂蝶飞舞，清泉不断，空气清新，沁人心脾。风和日丽，特别舒畅，清晨群山云雾漫漫，似彩墨画屏，仙山仙境。中午时分，蓝天丽日，万物明郎明快，鲜亮明媚。傍晚日落，群峰渐暗，山峦朦胧，天空明亮，万千云彩透阳光，红黄兰白金，随意飘浮，光昌流丽。山上黄梨，水多味甜。山上核桃，仁香油多。山上板栗，味醇爽口。山上蜂蜜，晶莹透亮。不论庄稼，不论菜蔬，所有作物，不用化肥，不用农药，全是厩肥。源于自然，归于自然。土地水源，粮食菜疏，毫无污染，绝对生态，仅此一看，养生天堂。万事万物，总有两面，山上村寨，也有不爽。苍蝇蚊子，实在太多，饭桌上茅厕里上下翻飞；如到晚上，蚊子猖厥，床头上蚊帐里拍打不赢。村寨土路，遇雨既烂，再有牛屎马粪，混在一起，特别恶心。草丛树棵里，草蚂蝗甚多，稍不注意，爬到身上，待到发现，早已逃遁，只剩伤口，不断流血。山上村寨，交通不便，有老人一辈子未下过山，生活单调，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倘若有病，令人棘手。无医无药，只有硬挺。实在不行，再抬下山。如是急病，若是外伤，不敢想象。有些知青，下乡自备药品，敢按医书描述，“非法行医”，对症给药。山村农民，不甚吃药，抵抗力强，头疼脑热，皮肤破损，一用就好。赶个街子，也是困难。五天一街，路程遥远。背点土产，份量有限。来回一天，收获很小。 劳动创造人类，劳动创造财富，书上讲，老师讲，知青就从劳动始。虽是城里人，却也无纨袴，没有贵族家，没有富二代。生活很简朴，粗茶淡饭养，衣裤有补丁，还要做家务，劈柴和担水，买米和买煤，做饭洗衣服，招呼弟和妹。就是在学校，也要干劳动，值日扫教室，值日扫校园，值日扫厕所。每到农忙时，还要下乡去，干点农村活，吃点农家饭，睡点农家房，时间虽不长，却也是锻炼，人人都参予，劳动不陌生。毕境是城市，条件还是好，父母有收入，粮油有保证，虽然数量少，常喝包谷稀，常吃包谷糕。有时更简单，三分的味水两分的辣椒面，饭里一拌，吃完拉倒。吃米不见糠，烧柴不见山。上学虽步行，却是平马路，鞋袜不离脚，不用打赤脚，如果路途远，还有公共车。晚上有电灯，光线足够亮，可以看电影，可以逛公园，小病卫生室，大病有医院。深入到农村，才知差距大。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中国农村，很是落后，生产劳动，极少机械，全凭体力，还要看天，尤其山区，更为艰苦，广大知青，开始吃苦。大自然中，无遮无拦。太阳猛烈，皮肤晒黑，起泡褪皮，犹如花斑；大雨倾盆，上下浇透，鸡皮疙瘩，浑身冰凉。赤脚走在田埂上，东倒西歪；肩担挑子山路上，左右摇晃。点包谷，陡坡上挖坑站立不稳；锄包谷，青纱帐闷热叶片如刀。背厩肥，热天粪水臭，苍蝇团团转；冷天粪水流，脖颈阵阵凉。收香果，爬在树上小心翼翼；铲埂子，血泡再破疼痛异常。砌埂子，锄头水中提泥沉重，顿泥抹光更要技巧。梯田犁田，老牛难唤，犁架沉重难抬；水田栽秧，指头发麻，腰酸背痛难耐。薅秧拔草，冷饭带到田间吃；指头肿痛，双手捧碗吃带喝。拔麦子，麦芒尖尖豁手辣；割水稻，挥汗如雨腰不直。水田里，蚂蝗肆虐吸血不止；秧棵里，小咬逞凶劈头盖脸。山地里，辣蚂蚁蛰人剧痛难忍；旱地里，花苍蝇叮人出血生疮。收包谷，越往上爬筐越重，脚瘫手软；砍柴禾，越砍刀越沉，手指僵麻。杠木料，肩膀生痛，咬牙坚持，跌跌撞撞还要注意脚下；扛米袋，全身用力，肌肉紧张，双腿还要蹲稳。农田里，口干渴，俯身就喝田中水；抓小鱼，水涮涮，直接丢进嘴里边。收工回，浑身散架，只想睡倒，茶饭不思。勉强挣扎，生火做饭，清水洋瓜，可吃数日。下乡头年，吃商品粮，每逢买米，要到公社。翻山越岭，十余公里。不敢多买，最多40（斤），两人轮换，扛回山寨，米袋压得肩膀痛，山岭爬得双腿抖，皮带已被汗浸透，不过数月竟溽断。农忙时节，更为辛苦，阵雨猛至，衣裤皆湿，太阳又来，烘至半干，半湿半干，实在难受，天天使牛，一身牛腥，疲劳之极，懒得管它。成天劳动，没有空闲，一干数月，家寄包裹，油渣炒豆豉，竟在邮局生蛆发臭。又累又寡，最盼家寄黄豆猪肉罐头。独守山地，深山老箐遇狗熊魂飞魄散；独赶小猪，黑夜漫漫长路总是走不完。砍柴上山，边砍边学，山歌动听，悠扬悦耳；挑柴下山，一步一捱，行路艰难，窘态各异：硬着头皮，撑到底的；挣扎歪斜，摇回来的；弯腰驼背，负小树的；担子撩半路乡亲接来的；一手一树枝，晃晃悠悠回来的。结果挑了一担柴，躺了好几天。 劳动艰苦，生活不易，衣食住行，皆为困难。每天起床，就踩冲舂，此种物件，实木制成，十分沉重，山上无电，谷子成米，包谷成面，全靠它冲。踩上一阵，腿脚发麻，大汗淋漓，精疲力竭，接着做饭，赶快吃饭，就是休息。吃完饭后，立即出工，腿脚尚软，只有坚持，咬咬牙关，暗暗叫苦。腾冲地方，人多田少，产量又低，特别山区，大米不够，粗粮搭配，包谷洋芋，蚕豆南瓜，红薯豆角，酸杷野果，顿顿饭中。素汤寡水，缺油少肉。清水洋瓜，米汤泡饭。火烤豆豉，干腌菜汤，咸菜酸笋，固体酱油，俱是佳肴。倘若现在，以为养生。劳动量大，又长身体，数月不见油腥，常感饥饿。粮油精贵，不容糟踏。有知青，饭被猪偷吃，剩下来的自己吃。有知青，肥皂煮到饭里去，硬着头皮仍然吃。有知青，油被猫偷吃，心疼愤恨，大动干戈将猫杀。有知青，土里挖出病死猪，剥皮切肉煮了吃。有知青，为补营养吃中药，十全大补丸，一粒下肚，鼻血涌出。有知青，腹泻长久，体虚气乏，狠狠心，五角钱，十个鸡蛋，滋补滋补。有知青，改善生活，刨洋芋，刨出半夏，放进嘴里，几乎丧命。有知青，饥饿难耐，勇吃蛇肉；众乡亲担心，问长问短，一夜成红人。有知青，守田放水，明着偷菜摘豆，至今深思，负罪感沉重。有知青，偷农民姜，切丝做菜，一时滋润；见失主，失魂落魄姜地边，自我思量，撞击灵魂。吃到如此地步，可见吃的多困苦。住房多为篱笆房，茅草为顶，竹编墙壁，透风透光。土坯做脚，竹笆做床，稻草为垫。也有知青，住在旧庙，楼上棺材，楼下女生，楼上异响，吓得钻被子。农村房屋，大多无窗，知青居住，开一小窗，成为标志，人人清楚。下乡之时，针头线脑，剪刀布块，一并带来，衣裤破了，自己缝补，手艺稍差，常被针扎，有时太困，懒得动手，贴块胶布，染上墨水，照穿不误，无人在意。如是现在，肯定时尚。夜晚照明，多用油灯，火光微弱，闪烁不定，如有马灯，还可看书。山间夜行，常用火把。居住山乡，信息闭塞，没有广播，没有报纸，邮局少见，公社才有，且多路远，难以常去，寄信收信，十分麻烦，往返昆明，几乎月逾，知青与家，近乎失联。公社决定，因为知青，设乡邮员，定时跑遍，知青村寨，收信带信，顺带包裹，跋山涉水，虽然辛苦，最受欢迎。很多村寨，山路崎岖，不通公路，汽车稀少，交通不便，出入麻烦。赶街办事，看病就医，不论远近，基本靠脚。爬山过水，竟炼出一双铁脚板。三十里路，抬脚就走；五十以上，再作思量。有时路上，也爬货车。腾冲山多，坡多且陡，汽车爬坡，慢如老牛，爬进货厢，混坐一程，司机无奈，睁眼闭眼。也有司机，心存苟且，只搭女生，拒载男生。知青无奈，用了下策，女生拦车，男生躲藏。车一停下，女生搭讪，男生冲出，强爬上车。也有司机，立刻发怒，双方矛盾，闹过不少。外出路上，也曾难堪，没有粮票，饭盒装米，进了食馆，称米换饭。没有证明，无法住店，背靠背露宿于民居屋檐下，大门门洞中；半醒半睡，迷迷糊糊，熬至漫漫长夜过去，曙光再现时。也有时候，住过马店，大通铺上，铺盖汗润，虱子常见。横七竖八，躺着多人，人多味多，烟味酒味，脚味汗味，马味料味弥漫房间。往返昆明，途经下关，凡是知青，不得住店，统统安排，澡堂过夜。在热气中洗澡味中，睡在躺床，全是南腔北调，知青话语。这般歧视，如是现在，定将饮食公司告上法庭。有时回村，天色已晚，黝黝大山，无力再爬，江边田头，钻进谷堆，望满天星，听江水流，沉沉一觉，直至天明。亦有知青，摸进公社办公室，簔衣垫盖，鼾然入睡。妇女主任自责，“对知青关心不够”。 很多知青，劳动一年，分红甚少，甚至倒贴，粮款不够，向家伸手。究其原因，主观客观。主观方面，或逸多劳少，或身单体薄。客观原因，环境太差，人多田少，并且贫脊，产量低少，品种单一，经济简单，靠天吃饭，无机械、无化肥、无科技、无副业。或是老天捣乱，忽让你干，忽让你涝，该雨无雨，该干不干。如此农业，如此苦干，收成不佳，报酬微薄，“无米之炊”，知青困境，男生叹气，女生垂泪。“全国此类事甚多”，敢有李庆霖，书信呐喊。“知青之父”，实该属他。 劳动艰苦，生活艰辛，咬牙坚持，逐渐适应，胳膊变粗，身体结实，赤脚能走，肩膀能扛，劳动积极，不输农民。初下田，栽秧被围田中央，大家轰然笑；认真学，动作熟练速度快，成为佼佼者。刚到村子，拿放牛娃工分；吃苦磨炼，成青年突击队员。一些知青，表现突出：勇扑山火，勇探涵洞，劳动积极，干活认真。开办夜校，传授文化，实践知识，促进生产。扎根山乡，红烛尽燃。男生女生，个人集体，获得表彰，成为模范，上报纸，上广播，四好集体，五好社员，光荣称号，不虚人生。掌林寨知青户，始终团结不分家，粮油共享，同渡难关；男生女生似兄妹，煮出的米汤蒸出的饭，就是一家人。其他知青，亦在努力，除了劳动，学会持家，改善生活。出工之余，自留地里，勤耕细作，苦菜茁壮，几乎齐腰，豌豆丰茂，豆尖尽摘，黄瓜尺长，番茄红润。自捂豆豉，自腌卤腐，自酿甜白酒，自做大汤圆。香甜白糯，撒上豆面，乡亲品尝，皆称好吃。分粮包谷多，磨了又磨，滤了又滤，雪白细腻，竟如精白面。自养鸡猪，终于长大，过年屠宰，丰富餐桌，招待同学，招待乡亲。 边远山乡，劳动艰辛，生活虽苦，也有乐趣。分在傣寨，风俗不同，惊见普少招蜂惹蝶；洗澡对歌，勾肩搭背，吓跑昆明女知青。过新年，傣家冲糍粑，白米糍粑，紫米糍粑，杂色糍粑，又粘又糯；炭火一烤，皮脆心糯，配上咸菜咸鱼，绝对美餐。山上劳动，路途较远，带上锅米，咸菜蔬菜。中午时分，大自然中，埋锅造饭。枯枝败叶，燃起灶火。股股清流，淘米洗菜。饭香山坳，谈笑欢快。天边可见高黎贡山雪峰，脚下可见龙川江细流。天高地广，如此野餐，何处觅去？队长母亲，花甲老人，喜爱山歌，喜爱说笑，喜爱聊天，好奇心强。常问知青，昆明如何？北京怎样？收工之时，还扛烧柴，唱着山歌，小脚巍巍，走回村寨，知青个个，心中佩服。队上买来收音机，每到晚上，听众满屋，男女老幼，齐聚队长家。听新闻，眼界拓宽，关心议论国家事；听戏曲，艺术熏陶，学会哼唱样板戏。喝茶聊天，直到夜深。高黎贡山大蒿坪，保腾公路最高点，食馆旅社一应俱全，饭菜价廉物美。几个知青，长久寡淡，决心挥霍，享受一次。长途跋涉，来到食馆，五角一份肘子，五角一份红烧肉……份大量足，油汪汪香喷喷，莫大享受。还听年轻厨师侃，手艺不输北京饭店。夜晚宿在大蒿坪，满天星斗，“惊看繁星比瓜大”。 山上寨子，也有趣事：潞西知青，来信山寨，求要山楂树歌谱，说它优美动听。莫斯科播放后，他日思夜想。山寨男生，孤陋寡闻，面面相觑，无人知晓。只好写信，盈江求援。十余天后，盈江信到。女同学认真抄录此歌。山寨男生，无音乐细胞，缺歌唱天赋。费尽心机，结结巴巴，才将歌哼出，果然优美。另抄一份，寄往潞西，圆他梦去。此后山寨，常有山楂树响起。特别梨树开花时，就将梨花当山楂花。一支歌，从莫斯科飞出，又从盈江飞到腾冲，再从腾冲飞到潞西，堪称故事，文化交流。知青使者。上公社办事拿信。一知青首议：所有信件，一律拆看，如有事情，立马就办。免得来回，耽搁误事。众皆赞成，一热恋中同学勉强同意。出人预料，只有一信，首议者的。拆开一看，女生寄来，附有一照，表示好感，增进友情。回村交付，首议者阅，怒问使者，何拆我信？众人大笑；自摆乌龙，自作陷阱，作茧自缚，何怪他人？爱情上门，何必生气？旋即欢喜，表示道歉。从此山寨笑话也。 高中知青，尤思大学，经常议论，传看简介。最是向往，清华北大、人大科大、北航北工、西交上交、成电西军……。文革下乡，皆成泡影。两三年后，开始推荐工农兵，数量不多，机会太少。十年之后，可以圆梦。拖家带口，抚幼养老，拼命工作，无暇他顾，无奈之下，只得放弃。只有少数，上了大学，年龄偏大，云大师院，昆医师专。北大清华，凤毛麟角。有人叹，国家损失，民族损失，几代青年，没有大师，没有巨匠，没有科学家。 知青正青春年少，也曾爱美，心怀憧憬。每过保山，必去一处，十字街头，国营食馆。名为吃饭，实为窥美。5号服务员，虽素面朝天，却明眉皓齿，清纯秀丽。知青当中，广为传扬。 窥美之风，延至昆明。正义路上，摄影器材商店，有女售货员，容貌俊秀，面如玉润，顾盼生辉。探亲知青，常常涌来，假看商品，实看美人，相互传播，直呼辉煌。顾客进门多，商品售出少，单位察之，调往他处。后来知青，无缘见识，连称可惜。 少数知青，学会经商，做点生意，发点小财。腾冲笠帽，昆明水鞋解放鞋热水瓶，贩到外五县；五星火机、澳洲火石，日本双狮，快巴的确凉，尼龙纱巾，缅甸猪油花生倒到昆明。 劳动艰苦，生活艰难，热爱生活，青春朝气，总要挥洒。昆明知青，玩出了外五县大串联，全国知青，绝无仅有。探同学，访朋友，走遍滇西。无证件，翻山越岭，走小路，渡江河。天气炎热，头顶毛巾，赤裸脊背，腰插匕首，裤腿高卷，脚穿解放鞋，走人迹罕见之路，钻寂静山林草丛，多少秀丽风光人在画中，多少自然景物令人愽叹。只可惜没有相机，拍不下这万千气象，留不下历史印迹，只能留在脑海中，随岁月而淡化。串联知青到处相遇，点头致意。曾记得，黑夜行走黑山门，眼见畹町方向灯光映天际，传来隐隐约约锣鼓广播声；却原来是庆九大，全镇游行高举红旗领袖像，各民族儿女载歌载舞。国营旅社，空无一人。游行完，工作人员，仍然兴奋，未要证明，口述登记，安排住宿。边疆重镇，如此随意，实出意外。去瑞丽，瑞丽江水阻隔，没有证明，不能过桥。望滔滔江水，无奈返回畹町。次日再走瑞丽，桥旁闻听昆明口音，附中女生，插队在旁。帮助讲情，七嘴八舌，终于说动解放军，得以过桥。到瑞丽，知青指点，吃饭到县革委，买饭菜票，食堂就餐。饭菜便宜，还有免费米汤菜汤牛肉汤。饭前时间，知青聚在会议室内侃大山。国际国内，政治军事。中苏争端，美苏争霸，越南战争，缅甸革命，内地文革，民族风情，村寨轶闻……真是天南海北，包罗万象。钟点一到，下班干部，外来知青，其他人员，抬饭打汤的，买菜买饭的，热闹异常。这是中国最早对公众开放的政府机关食堂。 陇川章凤，同学案子，风光秀丽，竹楼四围，翠竹环绕。知青竹楼，精致舒适。每每收工，有傣族普帽，门口吹笙。同学告之，爱上女知青，坚持长久，痴情不改，估计最后，无果而终。 走遍滇西，见识了三台山、南天门、黑山门、户撤山，山高林密，危岩石陡，山泉飞瀑，大自然鬼斧神功，造就奇景；龙川江、芒市河、瑞丽江、大盈江、江水奔涌，堤岸翠绿，江竹茂密，条条江水南流去。走遍滇西，看热带亚热带景观之奇。走遍滇西，看小乘佛教金塔，看傣族村寨奘房，听傣家姑娘歌声，看景颇汉子刀舞，惊阿昌大哥铸剑，闻德昂人家茶香，观傈僳刀山火海，领略少数民族独特风情，感汉文化异域文化之别。惊奇傣族缅锄之轻巧，何似汉族板锄之笨重；惊奇傣族锯齿镰刀之小巧，何似汉族镰刀之笨大。走遍滇西，惊奇少数民族青年男女之活泼自由，交往方式之多样特别，何似汉族之拘谨规矩。走遍滇西，惊奇少数民族服饰之艳丽贴身，何似汉族青兰黑大包大笼。走遍滇西，就凭着一口昆明腔，就凭着昆明学生样，过村有吃的，过寨有住的。有寨子，位于公路边，饭甑被吃底朝天；有寨子，主人串联去，客人自住自做饭。只因为“我们都是昆明的”，我们都是“昆明知青”。 知青们闲暇时，龙川江深潭旁，跳水娱乐。碧空盘旋，浪花飞溅，各种姿式，大展身手，引众乡亲围观喝采。有知青，龙江游泳，卷到江心激流边，体力耗尽危险；头脑冷静，顺流冲到河岸边，同学拉起获救。有知青，打石锁，练举重，练武术，遍传知青“会武功”。下象棋，“棋把子”总是技高，一对一，一对八，车轮战，桥头街上战无不胜，威名远扬。赛篮球，知青队水平高超，腾冲境内无敌手，捷报频传。村寨里，劳累收工后，柔和提琴声，炒菜锅铲声，混合交响。鸽子飞过梭罗河，飞过多瑙河，飞过哈巴那。莫斯科郊外，山楂树茂密。美丽的地方，边疆赛江南。遥远的地方，走上兴安岭。外国民歌、中国民歌在泥泞田埂，空寂山林，乡间小路，此起彼落。女知青，爱照相，穿傣装，扮傣族，仔细看，有差别，有汉族之儒雅无傣族之柔美。有知青，相机带下乡，自拍自冲自印，留下了知青模样，留下了农村形象：耕田种地，插秧收谷，赶马放牛，挑担挥锄，娱乐休息，知青婚礼。黑白两色，记录了数十年前人生一瞬，让往事时时在目，恍如昨天。当缅共，知青甥舅同当兵，上战场，冲锋陷阵；受重伤，告别军营回腾冲，不后悔，不柱人生。宣传队，演出归来，汽车开到悬崖边；一身冷汗，“马克思还不收留咱”。知青下乡，多带书籍，马列著作，世界名藉，艺术医学，三国红楼，相互交换，流传甚远。油灯下马灯下，山地里草地上，谷堆旁小河边，都有知青在看书。马克思告诉我们，什么是崇高的眼泪；夏伊勒告诉我们，什么是帝国的兴亡。保尔告诉我们，钢铁该怎样炼成；雨果告诉我们什么是悲惨世界。托尔斯泰告诉我们，复活节里的罪恶；塞万提斯告诉我们，骑士多么不合潮流。肖洛霍夫写活了顿河哥萨克；苏里柯夫画活了被流放的女贵族。西游记展示了神佛鬼怪故事；红楼梦演出了悲金悼玉白茫茫一片世界。赤脚医生手册教我怎样对症下药；弗拉马利翁教我怎样看天像。知青看书，林林总总，杂七杂八，有啥看啥。修沟劳动，青壮劳力齐聚集，开山放炮，填运土石，人海战术，热火朝天；乐以忘忧，知青农民同交流，天文地理，古往今来，唱歌猜迷，文化共享。知青参加宣传队，一招一式，认真苦练，练吹号吹破嘴皮，拉二胡磨破指头。哈尼舞、景颇舞、傈僳舞、藏族舞、傣族舞，舞蹈热烈优美，民族特色浓郁；《赶街》，《挖水渠》，《僳傈欢歌》，《雪山雄鹰》，《孔雀舞》，弘扬劳动精神，充满时代气息。独唱独奏，合唱合奏，声乐器乐，一应俱全，甚至演出全剧《沙家浜》。演遍腾冲山山水水，赢得军民掌声阵阵，轰动全保山。 知青下乡，远离亲人，生活习惯，多有不同，体单力薄，不善劳作，劳动艰难，生活困难。腾冲乡亲，热情帮扶，真心实意，难以忘怀。广大知青，积极劳动，磨炼意志，强健身体，发挥特长，报答乡亲，双方情谊，日久深长，绵延至今。腾冲乡亲即亲人，腾冲即是二故乡。曾记得，小寨村，知青缺粮，野果充饥，毛团果嘴吃黑，公社书记问缘由，知青失声哭。公社下令，生产队长，与知青同甘共苦，队长筹粮，圆满解决。成家中和，先闯道道难关，教书人虽不稀奇，腾冲姑娘铁了心；公社支持，帮助解决落户，知青教师不简单，茅草房里安新家。新寨知青，招待同学，有饭无菜，十分尴尬，傣家大嫂，送鱼送蛋。下后甸，知青胡弄人，点荞大把放，荞棵长出现原形，农民急“雷公公会打么”；砍烧柴，农民木料成柴禾，三十年后终坦白，主人说“就算球了么”。下明朗，山乡少女情纯真，歌声温暖知青心，“好久没到这方来，这方凉水起青苔，扒开青苔喝凉水，这回好喝下回来。”月光草地上，吹笛拉琴，知青纵情放歌；美丽大眼睛，伴着月光伴着知青，静听夜半歌声。索家寨，为知青做箱子，上好楸木，情意深长，永与知青相陪伴；八一节，为部队捐鸡蛋，精心挑选，画上红心，知青拥军见行动。看完演出，乡亲希望节目再演一回；真情款待，碗底总有一块厚腊肉。农闲时，围坐农家火塘，山泉水冲春茶，茶香迷漫，回味无穷；烤红薯，炒瓜子爆米花，南瓜干满嘴甜，天南海北，家长里短，暖心畅怀。喻家寨知青，病昏院子中，乡亲救到卫生所。住院外出，偷吃饵块，手术室医护彻夜值班，以防万一；数十年后返乡，跪倒亲人墓前，大放悲声。街子队知青，高烧不退，卫生所里队长和同学共守一夜；将转县医院，队长大哥，拿出两元帮助，是十天劳动工值，滴水之恩永远不忘。高黎贡山，知青迷路，跌落陡崖，生命垂危，大栗树村，全体劳力，奋力救援，夜走大山，十余小时，抬至公社，绝处逢生，康复返昆。枚元坡，老队长照顾女生做轻活；雨水至，备好蓑衣和笠帽。派大婶教做饭，众乡亲送菜蔬。潺潺流水，石头圆滑，知青常跌倒，农民背过河；砍柴迷路，熊熊火把，照亮回村路，乡亲们来接。知青乡亲同生共命扑灭山火，亲密无间同赶路程看电影。知青仓房办夜校，教文化、教卫生、教唱歌，文化知识献乡亲。上营多少知青，进城住过老蔡家，温情永不忘①。腾一中旁，风车老人，家亦免费旅馆，知青度过异乡夜，至今不知老伯名②。雨伞三队，学大寨修水沟，抡大锤，举钢钎，打炮眼，排哑炮，知青一样不落后；用知识，实践中，测沟线，算土方，测得准，算得对，社员群众齐夸奖。蚂蝗田，凭人多动作快，每人身上少爬几条，忙上田埂拍打；队干部，清理沼泽暗洞，全不考虑蚂蝗出没，榜样就在面前。修水利，甘露寺水库数百知青齐参战，轰轰烈烈；修公路，数县知青齐集梁河开山放炮，路途通畅。原始森林，砍树建桥，抬树出山；山箐边沿，艰难挪步，小心翼翼，刺丛杂枝，划破双腿，公路修好，心情激动。先是知青，后是军人，都在滇西这块热土；农村劳动，保家卫国，都为祖国贡献青春。解放军，64小包药，全心全意为人民，精益求精干工作。 长期与往，农村生活，虽然辛苦，知青农民，友情深厚。回城知青，常返腾冲，或携家人，或约同学，回乡探望，“认祖归宗”。再闻山野气息，再淌河流小溪，再见熟悉村寨，再吃烤豆豉饼，再喝干腌菜汤，再住广阔天地，再听腾冲乡音，再见乡亲面孔，亲人相见，热泪长流，多少往事，尽在无言。羡多知青李巨涛，情缘难舍，引介资助，10余万元，改善教学，发展教育，功在后代。引来专家，调研规划，出谋划策，发展生产，利在当前。中和知青符朝昆，赠学校学习文具体育用品；保人畜安全，修水塘护栏，再捐2万8。团田知青毕隽，牵线搭桥，引进江苏70万，盖教学楼建电化室，师生都赠新校服。1999年，返乡知青捐款二故乡，11万捐款，付洪光即捐一万。其它知青，方式不一，亦有贡献，捐助书籍捐文具，培养博士，建自来水管线……。知青能力有限，不拘多少，不同方式，皆是对第二故乡的怀念，感激。 高黎贡山巍然，龙川江水长流。腾冲山河，知青同胞，不会忘记，有知青青春永留高黎贡，热血洒在龙江畔：修水库，芒棒知青程复兴，潜水勇探涵洞口，杂物清除，涵洞通畅，水流剧增，身不得出，牺牲于滚滚清流中；当缅共，古永知青柴树发，遭敌军围困危险，拉响手雷，烈熖腾空，玉石俱梵，同归于尽，永生于异域丛林中；当教师，古永知青刘明昆，文化传给农家孩，三十余载，呕心沥血，陪星伴月，教在古永，积劳成疾，逝在古永，魂魄犖绕高黎贡。 知青生活，艰难曲折，酸甜苦辣，亦有悲剧：修公路，荷花知青徐峥，思乡念亲人，情思不得脱，自我寻解脱，灵魂飞翔天地间。攀高山，陇川知青三人，只想回故乡，山高路陌粮断，两人罹难，高黎贡山隔不断思乡魂。渡江河，中和知青李熙明，命殒龙川江，魂魄悠悠随江去。游水库，荷花知青沈热浪，去到瑞丽，溺于姐勒，何其意外。末下乡，十中知青张波，身体有疾体力弱，抗不过层层压力，种种冷漠，飞身撞火车，听之含悲。 知青下乡，各种困苦，各种奋斗，不一而足。少数知青，有些行为，不足挂齿，如今思之，实在丢脸。一些人，底线失，充把子，称大哥，吆五喝六，偷鸡摸狗，偷瓜摘豆，偷碗拿碟，打架斗殴，寻畔滋事，劳动中偷奷耍滑，知青中挑拨离间；更坠落，当小偷，夸扒技，自得意。搞走私，贩烟毒，违法犯罪遭严惩。 知青下乡，半个世纪，多少经历，记忆犹新。苦与乐，喜与忧，爱与恨，情与仇，各人感受，大相径庭。些许回忆，人生经历，相互聊聊，晚年乐趣，莫为之懊，莫为之恼，一切已过，已为烟云。只是今日，又有疑惑：知青何物？国家不说，社会不讲，仿佛一群，老奶老倌，自说自话，自娱自乐，自抠自吃，自生自灭。当年知青，领袖号令，党的号召，国家意志，政府计划，各级安排，组织管理，既非盲流，亦非流窜，更非乞丐。上山下乡，边疆农村，数千万人，少则一两年，多则十余年，与天奋斗，与地奋斗，流汗流血，甚至牺牲。时至今日，却无肯定。小说电视，几是负面：勾心斗角，从农村斗到城市；争风吃醋，从青年争到老年。没有边疆晓歌，没有军垦战歌，没有我们村里的年轻人，只有颓废、沉沦、无聊、孽债。难道金训华的生命，张勇的生命，李庆霖的呐喊，都不抵《孽债》、《蹉跎》、《小芳》、《丑陋》的几张纸？自我贬损，自我践踏，莫衷一是。一忽儿“终生受益”，一忽儿“蹉跎一生”，一忽儿“青春无悔”，一忽儿“背时倒灶”，就像人格分裂。大多数知青，积极劳动，实在做人，与农民结深情厚谊，至今仍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就是明证。知青群体，应该肯定，自我鉴定，也应如此。明年50年，再回村寨，再回农场，探望乡亲，探望战友，探望田野。千里寻故地，看旧貌变新颜！  说明：本文所描述腾冲知青生活状况，除了笔者本人亲身经历外，都来自《腾冲岁月——昆明知青图文集》一书。本想在使用处都注明出处，但感觉太多，到处都是写满数字的圈圈，实在影响阅读，所以就不注明了。各位作者及其他知青都可以在文中看到自己的经历或影子，谢谢各位。 注：①老蔡，上营公社知青办主任蔡汉武。 (责任编辑：晓歌) |
